第五十五章:夜探

第五十五章:夜探

說著,皇帝抬腳便出了乾清殿去,迅速隱身在那雷夜之中。

張三德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皇帝離去,再說皇帝一意孤行,自已就算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是無濟於事,好在今天之前也曾有過幾次的先例也不曾出過什麼岔子。稍作思忖,太后也只是要求皇帝要雨露均沾,並未曾提及過不許皇帝前去找那宛貴人,念及此,心底的那一絲恐慌到底是淡卻了些,不過心裏始終還是懷揣着不安。但無論如何眼下之計也只能儘力去遮掩,仔細叮囑那些知曉今晚之事的宮人,不許對外泄露半句。

殿外是一片的電閃雷鳴,烏雲翻轉,看着那一道道接連劃過天際的雷電,張三德心裏的那一絲恐慌莫名又升騰了起來,越看越是覺得膽戰心驚,急忙喚來了小路子,對他細細叮囑了幾句,自已則一把接過了小太監手中的油傘與燈盞也跟着衝進了雷夜中去。

一路行步如風終是追上了皇帝的步伐。

皇帝看了一眼他那氣喘吁吁的模樣,道:“朕不是說了讓你留在乾清殿裏替朕打掩護嗎,你這跟在朕的身邊豈非更是引人注目。”

張三德陪笑道:“這雷雨天的夜行多有困難,這萬一要是途中突發了什麼事件,奴才在一旁還能幫襯上一二不是,為了能夠保存奴才的這一顆腦袋,更是為了陛下您的龍體着想,陛下就讓奴才跟在身旁吧?”

皇帝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過來了,乾清殿那邊萬一有什麼要事那該怎麼辦,棲霞宮離乾清殿本就不遠,你且回去吧,無須擔憂朕。”

張三德道:“陛下請放心,乾清殿那邊奴才已經安排下小路子,乾清殿那邊要有什麼事便讓他及時來稟,不會出什麼岔子的,再說了陛下要想進去看那宛貴人,又不想讓人知曉了去,總得有人打掩護不是。”

皇帝聽他這麼說,覺得也是在理,也就不再多說什麼,既然乾清殿那邊已經安排妥當,又知他是在擔憂自己,瞧了眼烏雲翻轉的蒼穹,皇帝也只得由着他跟着。

許是因為白天的時候喝了太多茶水的緣故,所以如今到了戌時也不曾有些許困意,燕小宛歪坐在矮榻上翻看着手中的書卷,眉目清秀,不施粉黛亦面容潔白如瑩玉般光潔。小翠將點着篙草的熏爐將屋內的各處角落都熏上了一遍,再將那床榻上的被褥整理好,方道:“主子,夜裏看書對眼睛不好,況且現在已經很晚了,讓奴才侍候您早些歇息吧?”

燕小宛隨手推開了窗子,看着窗外的漆黑一片,道:“好,我再坐一會兒便去歇息,你要是覺得累了,就先下去歇着,無須待在這裏候着我。”

小翠知她現在還未有睡意,自己又實在是乏得不行,細想了一會兒,道:“那奴才就到屋外去眯一會兒,主子要有什麼事,記得喊奴才進來。”

燕小宛輕輕點了點頭,道:“好,你去吧。”

小翠應諾一聲,便回了自個的屋裏拿來了被褥,在屋外那專門給守夜的宮人設下的床榻上作了簡單的佈置后,又去叮囑了燕小宛幾聲,方才歇了下去。

小翠下去歇息后,耳邊一時清靜了下來,只聞蟋蟀蟲鳴聲,與那不時從窗外撫進的風聲,夜風蕭瑟,天際中不時閃過几絲雷電,在這寧靜的夜晚中看來,給人一種駭然的感覺。許是因為夜風涼薄,又許是因為這格外寂靜的夜,她不由輕輕打了一個寒戰,急忙伸出手去將那窗子拉上,將那漆黑的夜色與接連劃地天際的雷電,皆掩在了窗外。

忽聽身後傳一陣窸窣的腳步聲,她以為又是小翠前來催促她早些歇息,頭也不抬地道:“小翠你安心下去歇着便是,不必時常前來催促着我去歇息,覺得乏了我自個會去歇着的了,你莫要操心。”

話音落去,卻許久也不曾聽見小翠的回話,只聞低低的呼吸聲迴響在耳邊,心下疑惑,驀然回過首去,只見皇帝那一道明皇的身影赫然落入了她的眼中,長身玉立的他就這麼直直地站在她的面前,漆黑的長發上泛着淡淡的光澤,似薄薄的一層水霧覆在他的鬢上一般,一時竟怔在了那裏,不知該作何反應。

看着她這般模樣,皇帝微微笑了出來,柔聲道:“朕來了,為何你卻是這樣的一副表情,可是沒料到我會過來,被驚着了?”

她回過神來,立即盈身跪了下去,低聲道:“陛下這樣貿然前來,可是會犯規矩的,陛下請回去吧?”

皇帝伸手將她扶起,聲音極低,似乎大聲一些便會驚着了她一般:“我想你了,便想着來看看你,本以為你會與往常一樣早早就歇下了,那我就在屋外看上一眼就走,沒想到了這個時辰了你屋裏的燈還亮着,便進來瞧瞧,你這麼晚都沒有歇息,可是又夢魘了?”

她抬頭看着他那略顯疲倦的面容,皇帝正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那漆黑深遂的眼眸,明亮且深沉,彷如一灘深不見底的海水,思忖起他適才所說的話,心裏不覺微微泛了酸意,原來這些日子他都在自己睡下的時候,抽空來看過自己。朝中事務多有繁忙,而河東鄭州又恰逢乾旱,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都得由他去處理,早已是分身乏術,他還能這般記掛着自己,一時心裏不知作何感想,只由着那一層朦朧的光影覆上自己的眼睛。

皇帝看着她這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情不自禁地將她攬入了懷中,道:“怎麼就哭了出來了,可是在怪我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來看過你,溫柔地將她溢出眼眶的珠淚拭去,柔聲道:“別哭了,都是我的錯,你也知道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咱們的將來着想,也只有這樣做,太后與後宮的那些人才不會為難了你,也只有這樣咱們的日子才能長久的走下去。”

聽着他一個將來,一個長久地說,心底的那一股酸意更是越發的泛濫,只覺眼中的淚水像不受她控制一般不停的流了出來。將來、長久這是多麼遙遠的幾個字,她想都不敢想,而他一直都在為這幾個字謀划著、盤算着。許久,她終是抑制住了心底的那一股酸意,低低地道:“小宛知曉陛下的為難,所以小宛從不曾有一絲一毫怨懟過陛下。”

皇帝聽着她那略帶硬梗的語氣,是那樣的凄涼與無助,那樣的神情是自己未曾見到過的,心底不覺更是自責,對她更是愛憐,柔聲道:“對不起,曾答應你的,我並沒有全都做到,不過你放心,答應過你的話,我一件都不會忘記,相信我,總有一日我會把這一切都做到。”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聲音越發地低了下去,幾近微不可聞:“小宛能夠理解陛下的苦衷,陛下不必自責,更無須為了小宛做出無謂的犧牲。”

憶起他今夜並沒有傳召自己,更何況自己又非一宮主位,按照宮規,皇帝是萬萬不能留宿在此的,便道:“宮裏有規定,陛下是萬萬不能留宿在此的,陛下還是請回去吧?”

看着她這般惶恐不安的模樣,皇帝微微笑了出來,俯在她的耳畔,聲音越發的輕柔,幾近呢喃:“你放心,所有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況且外邊還有張三德在替我打掩護,不會有人知道今夜我來了你這裏的。”

她對上他那柔情似水的眼眸,細細思忖了一陣子,心裏仍是覺得惴惴不安。“嘩啦啦”雨點敲擊瓦片的聲音從上空傳了下來,幾滴豆大的雨點打在那窗紙上,瞬間暈濕了那灰白的窗紙,皇帝聽着那越落越大的雨聲,不由打趣道:“你瞧,這老天爺都不忍讓我來回折騰,難道你就忍心看着我黑燈瞎火的來,又風雨兼程地趕回乾清殿去不成。”

聽着屋外越發大起來的雨聲,知道此刻再讓皇帝趕回乾清殿去已是不可能,再看他已是疲憊不堪,還在強忍着卷意寬慰着自己,心有不忍,輕輕地點了點頭,道:“好,那小宛這便替陛下寬衣,侍候陛下歇息,說著走到了衣櫃中取出了一件嶄新的睡袍給皇帝替換上。”

皇帝訝異地看着她將睡袍披到自己的身上,那一條九爪天龍橫飛其中,雖說不上活靈活現,精美絕倫,卻也算是圖案秀麗,色彩和諧,唯一的不足便是那一根根的線頭還裸露在外,未及剪去。他的心處不由微微動蕩了一下,浮在臉上的笑意再也無法遮掩,輕輕咳嗽了一聲,似不經意地問:“這睡袍與我以往穿的好像有所不同,可是愣是瞧不出來是哪不一樣,看着她越來越紅的臉頰,柔聲問:“你可否告訴了我,是哪兒不一樣?”

看着他那熾熱的目光,她只覺兩頰是異常地滾燙髮熱,一路延伸到了她的耳根子處,許久方輕聲回話,那聲音似蚊蟲在耳邊飛過一般,微不可聞:“這是小宛自個所作,自然比不上繡房裏那些綉娘的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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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何以緣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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