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獎與罰
江城的一干人被押解到皇城，趙乾把幕後指使的罪名都推到姜浩身上，挪用朝廷撥出的糧餉已經構成大罪，這是推脫不了的事實。
蕪帝親自處理此事，他並沒有繼續追查下去，對於整個姜家家族，也只是把姜浩被革除丞相一職，流放西嶺永不召回皇城，趙乾等江城的人紛紛撤職、抄家。
此事足以給姜家一個教訓，沒有完全的準備之前，秦翊坤不想動姜家太多，畢竟姜家樹大根樹，萬一他們來個魚死網破，遭殃的怕是整個蕪國，生靈塗炭是他不想看到的。當年先帝忙於出征，對姜家也睜隻眼閉隻眼，他就更需謹慎了。
一輛破舊的囚車緩慢地行駛着，一副沉重的枷鎖壓在姜浩身上，熟悉的皇城漸行漸遠，漸漸從他視線消失，前方等待他的是滿天飛卷的沙土。
此生再也沒有回皇城的機會，可是沒有一人來送別，不管是平日裏疼愛的夫人，還是膝下的兒女，都情絕於此，怕被他連累。
他仰天長嘆一聲，欲哭無淚，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滿臉橫肉的獄卒替他打開囚車：“姜公子吩咐不能在路上累着大人，快下來休息一會兒吧。”
姜浩頓時感到絲絲欣慰，姜楠青還算有點孝心，知道給押送的獄卒打招呼，讓他們善待自己。
他喝下了獄卒遞來的水，渴了許久，更覺得這水比瓊漿玉液都要酣暢，他感激的對獄卒說：“謝謝你們。”
“好喝嗎？”獄卒咧嘴問道。
姜浩點點頭，忽然腹中一陣絞痛，一口鮮血噴涌而出，他顫抖地抬起手指向獄卒：“你們居然下毒。”
獄卒的臉變得扭曲，他的笑意更是充滿了嘲諷：“大人是個孝子，怕您去西嶺那個極寒之地受苦。”
“原來那孩子一直沒有原諒我，他一直在恨我。”姜浩半蹲在地上捧着腹部，表情極為痛苦，至死他都沒有閉上雙眼。
姜浩的死訊很快傳到皇城，獄卒說他得病暴斃在半途中，沒有幾個人為他逝去感到悲哀，有些人甚至鬆了一口氣。
自從姜浩被下獄，丞相之位一直空缺，不少人眼饞這個位置，但又不敢輕舉妄動，大家都看蕪帝的態度，可他一直拖着，遲遲沒有立人選。
朝堂上，身為的秦晚伊站在最前面，安瑞成緊隨其後，她一向言語不多，等大臣們爭論完畢，她才說出自己的意見。
“朕已經決定好新任丞相的人選。”蕪帝威嚴的聲音傳遍整個金鑾殿，“馬公公宣旨吧。”
眾人都屏息凝視，望着瘦削的馬公公，只見他清了清嗓子，尖細的聲音響起：“刑部伺郎姜楠青，天資聰穎，其性忠良，今日起擢升為丞相。”
一旨即出，四下孑然無聲，不少人呆若木雞。
好不容易扳倒以前的姜丞相，現在又讓姜家的人來做丞相，以前的力氣不是白費了嗎？
秦晚伊不知皇叔所想，她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言辭尖銳：“姜侍郎年紀尚輕，恐不能擔當此重任，還請皇叔收回旨意。”
一些大臣也紛紛附和，一片人紛紛跪倒在地，請求蕪帝撤回這道旨意。
直至此時，姜楠青仍然面帶微笑，複雜的目光投在她身上，他沒有為自己辯解，也沒有立即領旨謝恩，只是靜靜的注視周圍一舉一動。
“朕意已決。”皇座上的蕪帝態度堅決。
短短的一句話，不留餘地的駁回了她的請求，難堪事小，失策是大，也許是太後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迫使皇叔立下如此荒唐的旨意。
身後是安瑞成拉住她的衣襟，示意她不要繼續說下去忤逆蕪帝的意思，秦晚伊終究嘆了口氣，幽怨地看了看姜楠青幾眼。
姜楠青跪在地上，雙手接過聖旨：“謝陛下隆恩，臣定當不辱使命。”
如此揚眉吐氣的時刻，姜楠青那張白凈清雋的臉卻看不出任何錶情，面對她帶有恨意的目光，他以絲絲柔情回應。
秦晚伊無只覺得可奈何，好像她越生氣，那個人就越淡定，並且在朝堂之上公然眉目傳情，也太大膽了，讓她顏面何存，讓皇家尊嚴何存。
散朝以後，她準備逃也似的離開，但聽見姜楠青在喚安瑞成。
“南陽侯請借一步說話。”
秦晚伊上前阻止道：“不行，他不能跟你走。”
“殿下不必緊張，他不過和我講幾句話而已。”安瑞成安慰她。
秦晚伊咬唇說：“那我在殿外等你。”
見此情景，姜楠青淡淡一笑，飄來一句酸酸的話：“才分開這麼一會兒，就捨不得嗎？殿下把姜某人想像成野獸，會吃了侯爺不成。”
說完，姜楠青和安瑞成並肩而走，同樣頎長的身材，同樣具有貴公子的氣質，只是一個妖嬈多姿，有着比女子還要傾國的容顏，一個清潤溫和，似一塊無暇的美玉。
姜楠青開門見山的說：“既然姜家現在掌握在我手中，我會讓你看到不一樣的姜家。”
“有些東西哪是一朝一夕間可以改變的。”安瑞成質疑道。
姜楠青冷笑一聲：“不管你信不信我，但是請你把殿下還給我，我有能力讓她幸福。”
安瑞成斬釘截鐵的拒絕：“她是不會選擇你的，從一開始她的心就沒放在你身上，難道你不清楚嗎？何必一直纏着她。”
這句話彷彿觸怒了姜楠青，他微微眯起鳳眸，雙眼中充斥肅殺之意：“如果南陽侯一意孤行，那麼我們拭目以待。”
“好，安某願意奉陪到底。”安瑞成尾音咬的特別重，他利落的作揖，迅速轉身離開。
安瑞成認識到，徹底摧垮姜家，光靠他是不行的，必須聯合陛下，或者其他的力量。
所有的人都以為姜家會樹倒猢猻散，沒想到姜楠青一躍成為蕪國最年輕的丞相，見風使舵的人又開始巴結他。
最難熬的是上朝，姜楠青站在秦晚伊身邊，抬頭不見低頭見，想躲都躲不了，在他目光的注視下，她感到很不自在。
姜家的事情剛告一段落，她才緩下來，一封邊疆急報打亂了暫時的平靜，尹國突襲，雲城淪陷，邊陲防線岌岌可危。
蕪帝的臉色可想而知有多糟糕，他氣得龍顏大怒，一揮手，急報被丟出老遠：“欺人太甚，再派三萬兵力前去增援。”
趁亂襲擊是尹國常用的伎倆，要說這個國家倒也存在了幾百年，尹國境內多叢林和山地國家，先帝也是在出征之際被瘴氣所傷，才英年早逝。
一想到父皇的死，秦晚伊就怒不可抑，這個仇是遲早要報，她多想親征，把尹國的人趕出蕪國的地界。
風尚宇也許久沒有來信了，想來忙於戰事的他也沒有時間提筆，聽大臣們說戰鬥很激烈，蕪國死傷慘重，也不知他有沒有受傷。
蕪帝派出增兵，原想着事情會往好的方向發展，讓秦晚伊萬萬沒想到的是蕪國的軍隊居然節節敗退，不過十幾年的時間，曾經所向披靡的蕪軍，居然衰退至此。
每聽到一個城池失落，秦晚伊的心就會猛烈收縮，彷彿有人在使勁敲打她的心房，這些天她都寢食難安，人也活活消瘦了一截。
她想自從父皇逝去后，姜家的奪權，皇權的旁落，以及黨派之爭對蕪國影響太大，現在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人來統領國家，顯然皇叔是個中庸的君主，性格也較為溫和，對群臣的管束較弱。
在這關鍵的時刻，皇叔做出了一件讓她意想不到的事情，他遣人遞上國書，主動向尹國求和。
接下來的事情更是始料未及，尹國接受了蕪國的求和，宣佈暫時停戰，條件是蕪國的十座肥沃城池與皇族公主。
尹國使者特彆強調必須要從蕪帝的公主里挑選一位，王爺以及其他宗親的女兒都不行，因為要嫁的人是尹國大祭司，所謂祭司都是從皇族裏挑選出的皇子，必須要正統的公主才配得上。
放眼望去，還未出嫁的公主還有四五位，她們聽到這個消息嚇得花容月色，聽聞尹國毒蟲遍地，誰也不願意去遙遠蠻荒的地方。
雖然秦晚伊也是正統的皇族女子，但和親也輪不到她，畢竟她是先皇唯一的子嗣，又是皇太女，如此顯赫的身份誰敢把她嫁過去。
皇宮裏的公主們都拒不出門，整日哭哭啼啼，平日裏一個個趾高氣昂的天之驕女，這會兒變得很是頹廢。
秦晚伊不放心秦璐瑤，下了早朝順道跑去看她，秦璐瑤消瘦的厲害，她拉着秦晚伊的手說：“晚伊，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當然清楚秦璐瑤指的是什麼，她緊張的說：“不會的，這麼多個公主，皇叔為什麼會送你去尹國。”
秦璐瑤無奈地搖搖頭，詳細的分析道：“幾個公主中，我最不受寵，母妃的身份也低微，被送去和親的一般是我這種公主。”
皇叔求和本就超出秦晚伊的意料，這會兒還要送出公主，此等大辱讓她感到特別難受，她們都是她的皇族姐妹，就算以前再怎麼不和，但放在今日面對外敵，她也不忍心她們中的任何一個去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