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花是花,草是草
差別(三)
桃花何苦紅如此,楊柳忽然青可憐。
我站在房間中央,不知道站了多久。本來腳就很疼,現在感覺腳更疼了,好像都腫了起來。我用手錘了錘腿,看着他寬闊的背。我心裏一股怨氣。
他的聲音忽然傳來“你就睡在地毯上吧!”
什麼,讓我睡在地上!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我對於他究竟算什麼。是隨時都可以想起,隨時都可以忘記的嗎?我已經很累了,我不想再去想這些無聊的事。真是“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我緩緩走向他床邊的地毯,躺了上去。困意正濃的我,躺在羊毛地毯上覺得也挺柔軟的。夜明珠的光透過紗簾已變得十分黯淡,很快我便睡著了。
誰知半夜,我忽然醒了過來。因為晚上沒有吃東西,我現在已經很餓。我在地攤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這時我忽然想起我今天采了果子,欣喜萬分的我把袖中的果子倒在地毯上。正拿起一顆準備放入口中。他卻一個翻身下了床將我口中的果子搶了過去,又一揮衣袖將其他果子拂得滿地都是。然而這時的我卻臉色蒼白、表情痛苦,眼淚也差點掉下來。而這都是因為他翻身的速度太快,一腳踩在了我的尾巴上。他看到我痛苦的表情,關切地問我“怎麼了?哪裏不舒服。”我知道他在黑夜中看得見,我便憑感覺把目光移到了自己的尾巴上,他這才反應過來,然後迅速地把腳拿開了。可是他鬆開了腳,我的尾巴卻更疼了。我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在他面前掉下淚來,因為他看得見。
他起身又睡在了床上,過了一會兒。聽到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又低聲地說“那果子有毒,以後不要再碰。”。
聽完他的話,我的心裏卻更加難過。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為什麼要在一切發生的時候才阻止。為什麼我要受到這麼多不公平的待遇?也對,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來。我叫知風,她叫久雨。她是久雨花,而我是知風草。花是長在枝上的而我是長在地上的。花是花,草是草。誰人不愛花呢?又有誰會在乎會喜歡我這棵卑微的小草呢?想着想着,我的眼淚就不自主地流了下來。我又忘記了,他是看得見的,無論光線多麼黯淡。
“不許哭。”他的聲音從床上傳來。聽到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我卻哭得更凶了。淚水源源不斷地流出來,打濕了我的臉頰。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一時竟無法停下來,可能是幾日的壓抑讓我無從發泄。
“不要再讓我看到你的眼淚,否則你就到外面去睡。”他的聲音再次傳來,我不再哭了。因為我忽然清醒了過來,我太貪心了。想一想那麼久的黑暗我都能忍受,為什麼幾日的苦難我就受不了了呢?我不斷安慰着自己,雖然還是想哭,可是我已經苦累了,便在渾渾噩噩中不知不覺睡著了。
萬卷房(一)
早上一陣涼風將我從睡夢中喚醒,久雨和他都不在,屋子也被收拾過了。我起身打開窗,原來外面下雨了。蒙蒙的小雨之中我看到了院子裏的晚棠花,“海棠不惜胭脂色,獨立濛濛細雨中。”,望着那一地散落的海棠花瓣,想必是昨晚吹了狂風。
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走進來的是久雨,她手上還拿着一個漆木雕花的盒子。她掀開紗簾,把盒子放在了軟榻上。我走了過去,想看看裏面是什麼。她察覺到了我的靠近,卻轉身擋住箱子對我說“知風,去幫我把鏡子拿來。”我點點頭,去幫她拿鏡子。我掀開紗簾的時候,望了她一眼。只見她拿出了一套白綾織金的衣裙,然後開始脫身上的衣服。她從哪裏拿來的這麼好的裙子,我想。不會是他賞賜的吧。
我拿起鏡子,在鏡子裏我看到了我浮腫的臉,醜惡至極,肯定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還哭了那麼久。我正暗自嘆息,這時,他推門進來了。他看了我一眼,好像要說什麼,卻什麼也沒有對我說。他徑直朝裏面走去,我忽然想起久雨還在裏面換衣服。可是來不及了,他停了下來,他肯定是看到了。我也跟着進去了,站在他的旁邊。
久雨卻很淡定,繼續穿着她的衣服。她背對着我們,身上什麼也沒穿,美好潔白的少女身體呈現在我和他的眼前,她很美,是的她很美。我望了望他偉岸的背影,此刻我的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浮了起來,說不出來的難受感覺。久雨好像穿了很久,就如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我看着她動作優雅地繫着紅色肚兜的帶子,不盈一握的小腰微晃。不知道蕩漾了多少少年的心。
我不想再看下去,就在我準備走的時候,他卻扯住了我的衣袖。他轉過頭附在我的耳邊對我說“你去幫她穿。”他的動作看起來很曖昧,好像昨日的親密還盡在眼前。可是卻讓現在的我無比噁心。我不知道他又要幹什麼,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好像每一步都是在走向深淵。我的耳邊還迴響着他的話。我悄悄地走到了她的背後,卻在不知不覺中。擋住了久雨和他之間的視線,我怕有些不妥,便想回過頭爭取他的意見。我一回頭,誰知他已經走了。
“我美嗎?”她忽然轉過身問我。她柔美的眼神里卻充滿着一股戾氣,我感覺此刻的她好像不再是她似的。我點了點頭。
“你真的這樣認為嗎?”她說著打開了她的衣服,她的舉動很奇怪,我連忙拉攏她的衣服,點了點頭。她眼裏的戾氣瞬間消散,瞬間填滿了驕傲。她關上盒子對我說道“我要陪主人去參加王大人的宮宴,今晚不會回來。”看到我眼裏的一絲失落,她似乎很高興。然後又對我說道“你可不要悄悄睡我的軟榻哦。”她說完大笑一聲,奪過了我手裏的鏡子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