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毀婚
顧敏曾經去過很多飯店,高端大氣的星級的米其林餐廳,標準、快捷的連鎖是快餐店,熱鬧、便宜的大排檔,但從來沒來過如此古樸的“‘酒館”。
一進門便是櫃枱和爐灶,不大的房間裏擺着幾張長桌和方桌,幾條長凳規整地擺在餐桌旁邊,顧敏撿了角落的桌子坐下,習慣性地環視一周,正如那位大娘所言,酒館裏果然客人不多。
除了她以外,還有三個男子坐在一旁,顧敏一眼看見一個滿臉虯髯凶神惡煞般的漢子正坐在對面自斟自飲,對面看不見長相的一老一少客氣地陪着。
那漢子酒量了得,喝酒像喝水一般,也沒有配菜,臉盆大的海碗一碗一碗的往嘴裏灌,對面的老漢只要看到碗裏一空就討好地將海碗斟滿,一會兒功夫大漢就喝了三四碗。
顧敏坐在一旁莫名的不安,任誰看到一個這樣塊頭的醉漢都會感到非常不安的,以他這樣的塊頭喝醉了的話耍酒瘋一拳就可以讓顧敏回到現代,在任務沒完成之前顧敏可不想回去,天曉得空間管理者會怎樣處罰她。
顧敏不由自主的左手伸向口袋,口袋裏一個堅硬有冷冰冰的東西讓她快速跳動的心臟感到了稍許安穩。
恰在此時,顧敏聽到“啪”的一聲巨響,那大漢在喝了至少七八海碗的酒後搖搖晃晃地從椅子上站起,環顧着掃視了一下四周,眼神在落到顧敏身上時稍稍停了一下。
好像被猛獸盯上了的眼神,顧敏本來安定的心又提了起來,手裏的東西握的更緊了。
他到底想做什麼?可是看穿了她的身份?顧敏心中狂跳,好在那大漢的眼神並沒有停留很久,很快便轉過頭去,眼神也有些飄忽,好像只是單純的喝醉一樣,顧敏心下稍寬,但還是覺得不是很安全,還是早早離開為好。
正在此時,隨着一股香味飄來,那位大娘端了一碗熱騰騰的湯麵出來,羊肉鮮美,飯香四溢,惹得周圍幾個人都不由得看了這邊幾眼。
現在真不是脫身的好時候,顧敏掩飾性的低下頭吃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湯麵不錯,比顧敏之前在線帶吃的絕大多數都好吃,顧敏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木質價格牌,上面寫着苗家酒館售羊肉湯麵,100文一碗,在到處鬧災荒的現在算是很便宜的了。
那大漢站着環視了一下四周,鐵塔一般的身高,說話也是翁聲翁氣的,震得人耳朵疼,但是說話有條有理,看來沒有喝醉,顧敏對於他的酒量感到分外吃驚。
“苗大哥,我敬你一聲大哥,你覺得我平日裏為人如何?”
對面的一個老人也站起身來,比大漢稍低一些,聞言嘆了一口氣,道:“你靳大柱的為人豪爽,急公好義,這十里八鄉的誰人不知你靳家大郎是條鐵骨錚錚的好漢!”
原來這個鐵塔一般的壯漢叫靳大柱,倒是符合他的身形,豎著耳朵偷聽的顧敏暗暗想。
“都說我是好漢,好漢,可是我的兒女卻已經餓死兩個了!我到現在還記得他們死之前的叫聲,‘爹,我餓,我餓……‘”靳大柱接道,帶着哭腔的嘆息裏帶着深深地悲痛與無力,他無力地坐下雙手撐住額頭,肩頭聳動,像失去了幼崽的野獸,像重傷墜落的孤雁。
對面的老人含着眼淚:“大柱,你們家的事情我們真的對不起,你們家孩子多,我家早該湊夠糧食娶雲裳過門的。”
“大哥你別再說了,這賊老天不讓人活,不是你們的錯,可是我兩個孩子死了,我還得替活着的考慮,我家大娘和你們家的宗才訂婚已經兩年了,因為你們家拿不出來糧食迎娶所以一拖再拖,眼看我們家雲裳已經十八了,再拖就是老姑娘了,算我對不起雲裳吧,我決定把雲裳嫁給鄰村的王啞巴,雲裳也答應了。”
“鄰村的王啞巴?”對面的青年急了,“大柱叔,雲裳是不是您親生的,你怎麼能,怎麼能……”
“宗才,你給我住嘴!”一直坐在對面沒發言的苗家大娘發話了,“他叔,兩個孩子都是我們看着長大的,我又沒有閨女,把雲裳當親生的一樣,你就不能再等等,等我們湊夠了糧食?”
苗家酒館當家的也開口幫腔:“大柱,俺們答應你們家雲裳過門就給你們一斗小米,這兩年攢來攢去也只攢了不到六升,就這已經刮凈囤底兒了,哪裏還湊的出來剩餘四升?親家你看我們先給你六升小米成不成?剩下的熬過災年我們一定還!”
靳家大郎聞言,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熬過災年?到時候我們全家都餓死了,就算有給我們滿囤的糧食又有什麼用?我們一家子七口人再加上媳婦娘家個半大小子,就指望着我拿回去點糧食救命呢!”
對面的老人見親家不鬆口,連忙推搡了自己兒子一把:“臭小子,還不給你老岳父跪下,求求你岳父,讓他就鬆鬆口吧。”
顧敏在旁邊吃着噴香的面聽的心裏發酸,她只從紙面上知道清末的山東到處鬧飢荒,哪裏知道真實的情形竟是如此駭人?要知道一斗小米也不過才16斤而已。
聽父親說要磕頭,那小子確實實誠,一頭一頭重重磕在地上,不一會兒額頭便青紫了,顧敏看着這場人間慘劇也沒了食慾,匆匆便推着獨輪車出去了。
只在桌腳下,不易被發現的地方,顧敏悄悄留下了一袋麵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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