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老劉頭提了碗雞蛋炒麵和豬肝蛋湯來辦公室,他象位慈祥的長者關愛說,酒累也傷身體的,快趁熱早餐。
我問:劉爹,李主管來沒?他說,來了我叫他會您?我說,好。同時拿出張十塊的票子:這,早餐錢。
他說,哎喲,一點早餐還放在心上。他接了笑微微的離去。他愜意的面容深深刻過我的腦海。
那是底層人受到尊重得到尊嚴的一種心底發出表露在臉上的幸福和快樂;也使我領悟到學會尊重他人尊嚴的必要。
有時為了事業自己在人面前卑賤的時候,恨不能一下喝醉了過去,偏偏醉后還能醒來。
鮮嫰的豬肝湯拂到燒炙的腸胃裏好不舒暢,立竿見影的氣血涌動,精神抖擻。
放下紙碗,給李明打電話。不再喊他小李了,他也老大不小的,六幾年出生的,奔四十的人了,跟了我這多年。
沒少為康吉左右逢源操心勞力。李主管,起來嗎?李明受寵若驚的:馬總,你快別這樣稱呼,我毛骨悚然起雞皮疙瘩的。
我說,你本來是我公司的行政主管,是不是屈就了。他又說,您別這樣,我能有您的一個飯碗就滿足了。
彷彿我明白了,他這些年也改變了,不想攀那麼高的理想。就想掙點錢成個家,日子過得衣食無憂。
他在繼續說,我早起來了,正運動着。有事您儘管吩咐。我說,你跟我去趟賓儀館,到轉盤那接你。
他說,別接別接,我有摩托方便。他又問:您是不是在公司了。我說,對,我在公司。
他知道我的工作習慣,基本是以公司為家的,尤其搬到工業園后。想了下,我接著說,好,你就來公司。
他又說,您還是到轉盤那。我說,行。他是花了三塊錢招的到的,摩托帶在身邊不方便。
也許是出行早了,有人才剛剛起床,路人稀少,賓儀館裏更是肅寂寂的,連賣花圈鞭炮的人剛開始鋪攤子。
慧芬瘦骨嶙峋的停放在蓬萊廳,除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老母馮妑悲痛得已麻木的守在棺旁,再就是兩個小花圈,有一個還是老紅爐廠的。
賓儀館的靈堂廳大小10間,但民俗還推不開,老人的都在家裏辦葬事,只是拉來火化。
馮妑沒用心辨人,老半天才有氣無力的說,這個哥哥來了。我靠近乎喊了馮妑,她仍死盯着好象睡着的女兒,哭喪着變形的老臉,淚水似乎早已流干,乾癟癟的。
李明將個柏枝葉蔥翠的大花圈擺到正面去,問:馬總。放不放鞭?我說,就撂到一邊。
心想,還可積到追悼會時一起燃放,熱鬧些。國平去小便來的,破着嗓子輕聲喊了昌俊哥,馮妑下意思的朝這邊偏了下。
他接著說,姐走時心裏清醒着,說不讓我告訴你。他示意下馮妑,意思也不要我諸葛亮弔孝似的假慈悲。
馮妑顫巍巍的立起身子,中氣說,國平,你把那個花圈拿一邊去,別把騰騰的花圈擋着了。
國平只當老人的氣話,李明不知所措的僵着。馮妑用氣吼了:國平,怎麼不聽話啦!
我向國平示意下,國平過去移開了康吉的大花園。我還是到靈柩前去給慧芬上香。
作輯憑弔。馮妑又乾嚎起來。然後,我和國平一邊去,問騰騰回來嘛。
國平揩着淚眼說,騰兒昨晚連夜租的趕回來的,剛讓他去睡會。靈堂廳的樓上有客房,從廳內樓梯上去。
我向樓梯走去,國平阻攔說,讓他多休息會。也許他是當心我父子倆在這決裂起來。
天已放亮,賓儀館完全蘇醒過來。我讓李明去買早餐來,國平說,你們自己吃去,那頭有食堂。
李明說,我們吃了,是給你們買。他沒有作答,食堂是最後統一給帳,誰去吃只要報個戶頭。
據說也有混混兒來謊報戶頭,混吃死人的。李明很快提了包子饅頭來,國平說,你們吃了還買來作什麼,不全是浪費。
李明去遞給馮妑吃,國平又說,不用你管。然後對我說,你有事忙去吧。
這裏沒你們的事了。我說,讓李主管留下幫你。國平硬戧說,王逸洲說了的,要弄人來的。
我想,紅爐廠早不存在,王逸洲上哪弄人去,還是說,李主管辦這些有經驗的,你讓他幫幫。
李明說,我沒事。幫幫送廖師付是應該的。我也是紅爐的。國平按奈不住,發火了:我說不用就不用,你們何必逼我把話說絕呢!
我們的響動擾醒了樓上的騰騰,他哭喊着奔下來:媽媽,剛才我見到你了,你還活着。
他一下感染了我,情愫說,騰騰。你回來送媽媽了的話沒講完,他竟血紅着眼衝到我面前,你走你走,你沒資格來送我媽媽。
我們早沒關係了。騰騰已經跟我一般高了,不僅眼睛裏充血還要揍人似的。
國平拉着他,馮妑也過來,抬手要煸我似的,我閃一邊去。國平又吼了:說叫你們走,怎麼還賴着,非鬧出事來才罷休是吧。
樓上又下來幾個親友,門口也圍上些人。李明輕聲說,馬總,走吧。我最後望了下躺在靈柩里彷彿悄悄睡着的紅緞慧芬,依依離去。
唉,想不到騰騰都走入社會了,還對我這般仇視,彷彿我是害死他媽的罪魁禍手。
這比慧芬的早溘更刺痛我的心,難道他的血管里不是流的我馬昌俊的血?
但願他成人後能明白這個理兒。公司里已一派生機,生機里感到員工中有一種雜音和異樣的目光。
鄒傳志找到我辦公室來,謹飭說,馬總,兒子他媽媽,您知道了吧。我黯然說,去過了。
他自責說,是我多嘴。我知道他是好心好意,怎會責難,便問:你是不是聽到什麼了?
他說,沒有。心想,沒有才不正常,有才是合情合理的。他還是在勸我,也知道我滿腦子裏裝的事。
又說,康吉股掛牌是不是五一定了。我說,證監會定了的,誰還敢改。
回想過來,到處奔波一二年了,從着手準備,提出正式申請文件,到證監會受理,又經保薦單位省證監公司等的輔導,好容易進入初審,發審會審核,最後國家證監會正式核准發行,好的是市政府有專門工作專班,關我馬昌俊的能力是萬萬不能的。
他說,這就好。募股額還是股東會上定的一個億吧。奧運前上市總比奧運後上市好。
他似乎也迷到上市裡了。我說,電視報紙你沒看。奧運不會造成我國經濟大起大落的。
銀行的事你上午去找下王行長,貸二百萬應該沒問題。他反問,您跟王行長講妥了?
我惱火說,什麼都說妥了,康吉還聘那多人幹什麼!本來是要崩出,
“吃乾飯”的,還是換了那三個字,也許賓儀館的情緒還在作怪。他又自解地說,哦,剛才聽小熊說了,我馬上去,要不要小熊也去?
我說,就你一人去。鄒傳志去了建行並沒直接找王申,而是找聶信貸。
恭敬說,聶科長,我們康吉貸款的事定了嗎?聶飛飛說,前幾天就說不行。
鄒傳志說,我是說你向行里領導反映嗎?聶飛飛很敏感,問:你們是不是和行長說好了。
可沒哪位領導交待我。鄒傳志沉穩說,不知道。不過,按貸款程序,客戶申請了你們應該向銀行領導彙報,聶飛飛說。
你們的申請呢?我半個字都沒看到。鄒傳專含笑說,我們銀企的業務真正開展起來了,馬總要親自犒餉你們的。
聶飛飛說,我不是那意思,你們的申請呢,去寫個來。鄒傳志說,我草擬了個,不知行不行。
隨立從藍色帆布公文包里拿出遞給她。聶飛飛接過瞧了半天,其實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猜想,康吉是不是已經做好了行長的工作,不然老鄒怎麼連申請都打印好了,一定是有備而來。
得多長個心眼。便將申請放到桌上,委婉說,等我請示了再給你們回信。
鄒傳志又謹小慎微問:大概幾時可以定?聶飛飛說,領導上的事,這我怎麼知道。
鄒傳志說,不是。我好向馬總彙報。我一個打工的別怪我啰吝。聶飛飛傲視說,既然馬總那麼著急,讓他直接找行長好了。
鄒傳志聽話中有話,便說,八杆子沒碰個面,如何好找行長去。我還是只找你聶主任。
聶飛飛不答語,轉到一邊翻資料。鄒傳志冷在旁,進退不是,只好湊過去說,我去了,請您催緊點。
聶飛飛掃了下他,以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