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54章 運籌權謀(4)
黑衣少年出手狠辣無比,又欺紀深謀眼盲,專揀紀深謀防守薄弱處進攻。紀深謀研習‘五禽戲’已有些時日,對其中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要旨領悟頗多,對周身的感知能力遠勝常人。不論黑衣少年出手如何陰狠,他總能躲過危機,並伺機反擊。黑衣少年也非易與之輩。雙腳彷彿蘊藏無窮勁力,每一腳踢出,都猛烈如風,每每使得紀深謀周息為之一窒。好在紀深謀並不求勝敵,一心自保,足下一緩,身子前蹲,利用身形的晃動和步法的趨避來躲避來招。紀深謀猛然間使出一招‘以血衛道’,將黑衣少年逼退一步,敵人見他使出這招,驚詫之餘,輕敵之心盡去,手上一輪搶攻。雙足連踏,步步緊逼。紀深謀初次與人交手,應變不足,幾十個回合之後,已經被逼的手足無措。蘇綉娘心中着急,跨上一步,使了一招‘名花美人’,助紀深謀脫出了戰陣。
紀深謀得此空隙,腦中突然想起董元公所傳授的臨敵經驗,“傷敵於萬一,審敵於萬全;伺機而動,后發先至;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紀深謀反覆念叨,心中想到:“若緊閉門戶,審敵虛實為先,謀定而後動,必能破敵於一瞬。”紀深謀豁然有感,他心中多了幾分把握,提了一口真氣,白衣飄飄,又與黑衣少年斗到了一處。
劉孟威站在一旁,見紀深謀復又沖入戰陣之中,招式沉穩,面露讚許之色:“這小子很懂得變通,必是個七竅玲瓏之人。”戰陣中的紀深謀七分守,三分攻。‘修羅道三招’雖然只有十八種變化,但集前輩高人之心血的結晶,使將開來,當真如鐵壁銅牆,滴水不漏,黑衣少年攻勢雖然凌厲,一時卻也奈何他不得。蘇綉娘的武功根基雖然較弱,但她師承‘幽蘭谷’,門派功夫堪稱武林一絕,修習的‘玄天素女功’更是門派中的無上心法,臨敵對付二三流的角色,不足傷敵也足可自保。三人的對陣似乎已成膠着狀態,一時間勝負難料。蘇綉娘步伐如蝴蝶穿花,雙手如彩蝶紛飛,難以捉摸。她雙手不斷變化着手勢,配合手臂的前後進退,使得招式變化奇多。一招‘紅袖添香’才打完,緊跟着就是一招‘如花解雨’。而後又是一招‘流風回雪’,層層疊疊,叫人眼花繚亂。
三人對陣,最享受的是紀深謀,他每與黑衣少年過上一招,心中就對董元公所傳授的臨敵心法多一層感悟,到後來竟然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他心道:“古語云‘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當真是至理名言!董老爺子的臨敵經驗都是與人過招時得來,我每日抱頭深思,還不如和別人交手一回領悟的快。”他與黑衣少年分分合合的拆了一百來招,紀深謀於臨敵經驗領悟已深,胸有成竹之下,赫然轉守為攻。‘修羅道三招’的威力和當日蒼山腳下時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語。蘇綉娘見紀深謀一掌掃中黑衣少年左肩,疼的黑衣少年連退幾步,心下駭然:“這個獃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厲害!”
董元公見紀深謀漸入佳境,臉上含笑,深感欣慰,他看紀深謀出手都是‘修羅道三招’,不禁出言提醒:“孩子,你怎麼打來打去都是‘修羅道三招’呀!你出手若快些,‘五禽戲’的把戲也是傷敵的招式!”
紀深謀當即會意,雙手忽的展開,右腳前邁,隨即用勁。左手下按,右手上托,一招‘望熊指日’,直削黑衣少年咽喉。黑衣少年以為他只會‘修羅道三招’,手上一緩,心中一亂,被弄得頗為狼狽。紀深謀覺得身前氣息緩了下來,心中瞭然,雙掌叉腰,踏上一步,身子半蹲,一提一送,左肩朝黑衣少年心口狠狠撞了過去,正是‘熊走’。黑衣少年閃身躲過。卻被蘇綉娘一拳打在了右脅。二人正要乘勝追擊,董元公高聲道:“女娃子退下,讓深謀一個人應付。”
戰陣中的三人同時站定,蘇綉娘臉露不解之色,但紀深謀明白董元公的良苦用心,柔聲道:“綉娘,讓我來對付他。”“那你小心些。”蘇綉娘叮囑道,隨即退在一旁。
黑衣少年心中一喜,足下一點,身子‘騰’的躍起,一腳向紀深謀天靈蓋踩去。紀深謀聽風聲有異,雙掌平舉,左手一別,在敵人腳踝上用力一撥,身子復又向前傾倒,單腳着地,使了招‘鶴行’,迎上了下落之敵。
劉孟威搖頭道:“若是剛剛那孩子往敵人的腳心用力拍去,勝負就分了,可惜啊可惜!”董元公點頭道:“這孩子的臨敵經驗還是太少,若要圓融如一,非經歷幾場硬仗不可!”劉孟威問:“老哥,你教他這套功夫有多久了?”“有一個多月了。”“啊?”劉孟威顯得難以置信。
董元公笑道:“你別奇怪,他是‘五毒之身’,全身經絡通暢,遠非常人可比。”
劉孟威臉上的表情驚訝到無以復加的地步,獃獃的看着董元公,滿是不信之色,他曾聽白泗江說起過‘五毒之身’的神妙。但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五毒之身’,竟然出現在了一個少年書生的身上。董元公見他表情,便將紀深謀如何擁有‘五毒之身’的過程告訴了劉孟威。劉孟威睜大了眼睛,聽得很認真,末了,點頭贊道:“這孩子了不起,若在平時,我定要請他喝幾杯!”
“正巧!這孩子也喜愛杯中之物。”二人相視一笑,一陣輕鬆,顯然並未將偷襲紀深謀的黑衣人放在心上。
劉孟威觀察了好一陣,皺眉道:“這孩子的功力尚淺,臨敵經驗也不足。三十招之內就要輸了。”說著,從地上拈起一顆小石子,對準黑衣少年彈去。黑衣少年伸手一接,頓時接了個空。石子勁頭極大,生生大進了他右腿之中,疼的那黑衣少年嗷嗷直叫,他足下踉蹌,身形登時露出了破綻,胸口被紀深謀擊中,倒退兩步,喘着粗氣立在一旁。
董元公吩咐道:“孩子,你且住手。咱們有話問他。”
紀深謀將周身真氣導回丹田,垂手立在一旁,忽地自暗處射出一股勁風,帶着異響朝紀深謀襲來。董元公身法極快,一招‘追星趕月’,已立在紀深謀身邊。袍袖一卷一舒,一顆石子自袍袖上慢慢的滾落下來。
暗中再傳出幾聲異響,劉孟威箭步搶上,擋在了蘇綉娘面前,雙手向內一收,復又向外一抖,兩手各接住一顆小石子,饒是劉孟威內力深厚,雙手也被這石子震得微微發麻。眾人剛出一口氣,黑衣少年卻發出一聲慘叫,仰面向後倒去,一顆小石子悄無聲息的擊穿了他的頭顱,眾人上前查看之時,黑衣少年額頭上的血窟窿還在向外冒着血。劉孟威默默思量:“這人的功夫好生了得,機心更是極深,先用調虎離山之計吸引我們的注意,再對這小子下毒手,當真聰明!不知這人是誰?”劉孟威向董元公投去詢問的目光,卻發現董元公也是苦苦思索,過了好久,也沒有頭緒。劉孟威問到:“董老哥,你說是誰幹的?”
董元公道:“怕咱們從這人口中問出他們見不得人的勾當,哼哼!是誰下的手,答案呼之欲出。”
劉孟威恨聲道:“這幾個賊人,真像一群沒頭蒼蠅,整日嗡嗡亂叫,叫人心煩。”董元公道:“剛剛那人輕功太高,倉促之間,咱們是追不上了,暫且不管這些了。你將響箭放上天,通知他們過來吧,待會問問王玉鳳,她是怎麼安排的哨崗,竟讓敵人接二連三的溜了進來。”劉孟威依言而行,忽見紀深謀拉着蘇綉娘走了過來,二人向他謝了救命之恩,劉孟威道:“別謝!別謝!老夫只是不想看到一對鴛鴦陰陽相隔。”見二人羞澀的神情,劉孟威嘿嘿直笑,憨態可掬,哪裏還像個一代宗師。
劉孟威見紀深謀長得俊秀,心中對他的好感又增加幾分,他拱手笑道:“老夫姓劉,名孟威。不知小兄弟怎麼稱呼?”紀深謀通報了自己的姓名,劉孟威聽了,自顧自的念叨幾遍,道:“這名字不錯,不錯!”劉孟威拉着紀深謀的手,又道:“董老哥特意帶我來看看你,此地有些煞風景,咱們換個地方聊。”說完劉孟威也不瞧一眼地上的屍體,攜着紀深謀往前廳去了。
四人分別坐下,蘇綉娘向劉孟威介紹了了自己。劉孟威性子爽直,連誇蘇綉娘漂亮,弄得蘇綉娘很不好意思。大夥寒暄一陣后,紀深謀把李掌柜染病一事說了。聽說李掌柜的風寒年年發作,劉孟威提議道:“董老哥,白老頭的醫術有些門道!讓他來給李掌柜瞧瞧,咱們江湖人士,圖的不就是給人一個方便嘛!”
董元公點頭應道:“嗯!你所言不錯,不過這幾****忙着配製香料,等事一了,咱們讓他來過過手。”
紀深謀心裏一陣感激,他笑着說到:“那太好了,二位前輩是不知道,李伯伯每年被這病折磨的夠嗆。若能醫治,李伯伯能少受不少罪。”“唉!李伯伯年紀大了,身子骨再經不起折騰了,也不知道白莊主對這病有無把握,大理的名醫換了好幾個了,李伯伯的病也不見起色。”紀深謀說著,目有憂色。
劉孟威安慰道:“你就放心吧。白莊主出馬,這病可就十拿九穩咯。我和你說啊,白老頭不止能給人看病,還能給雞鴨狗牛看病,那年我們路過……”
董元公見劉孟威越扯越遠,全然沒有長者之范,阻止道:“孟威,你這話匣子都開到哪裏去了。”紀深謀和蘇綉娘覺得此公大為有趣,但聽了董元公訓斥,也不好笑出聲來,只好抿着嘴偷笑。
大夥天南海北的說開了,劉孟威粗中有細,言語之中,對紀深謀多番試探,紀深謀渾然不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話誠懇,態度謙和。加上他才思敏捷,學識淵博,幾番對話之下,劉孟威已對他刮目相看。劉孟威心道:“董老哥的眼光不錯,這孩子做他的徒弟,可比凌天成、南懷遠等人夠格多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酒樓外一時間人聲大作,火光映着木柱照了進來,劉孟威聽到門下弟子的招呼聲,有些無奈的說:“這些人,來的可真不是時候。”笑容退去,神情轉為嚴肅,正襟危坐,儼然是一代宗師的舉止和氣派。一旁的蘇綉娘見狀,再也憋不住了,瞧着劉孟威,笑聲良久方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