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誠意
蕭石不計代價的重賞之下，露西婭的工作積極性顯然第二天一早他就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油畫大師，一個乾癟枯瘦的小老頭，年紀約在六七十歲上下，生着一雙綠豆般的眯縫眼，乍看之下似乎很難讓人感覺到他身上有什麼大師氣度。
“嗨！年輕的闊佬，你的酒真棒。哦，你的來意露西婭已經告訴我了，沒有問題，如果有什麼問題想要向我請教，現在就說吧，一個問題一萬西元。”
一間狹小的寓所中，斜靠在沙發上的巴亞爾正一臉陶醉地品嘗着蕭石帶來的極品紅酒，同時恬不知恥地向他開出了天價。
坐在他對面的蕭石反倒放下了心事，按他對所謂“大師”的理解，一般情況下這種傢伙都是不太容易搞定的，小說中也經常會寫到此類情節，主角為求一位大師幫忙，多少總要被刁難一番的，不然似乎就顯不出大師的身價了。
如果巴亞爾向他提出別的什麼要求，蕭石說不定還要考慮一下，但如果他要的只不過是錢，蕭石就沒什麼可猶豫的了，當下十分爽快地點頭道：“沒問題，第一個問題，巴亞爾先生，據說您曾經提出過一個理論，不用色彩、光線等任何渲染，純粹用線條來表現真實之美，是這樣嗎？”
“當然。”巴亞爾往茶几上放了一根火柴棒，補充道：“已經十萬了，你是付現金還是開支票。”
蕭石不禁搖頭苦笑，心想這個老傢伙還真夠黑的，真該讓他去經營華國電信，當畫家也實在太屈才了，把手伸進帶來的皮包，索性從個人空間中抓出十幾根金條堆在面前，然後將其中一塊推到巴亞爾面前。
巴亞爾抓起那根金條掂了掂，立刻笑得合不攏嘴，連聲催促道：“再來，下一個問題。”
“那麼，您有沒有依據這種理論創作過作品？”蕭石又問道。
巴亞爾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堆金條，隨口道：“當然有，想看嗎？看一次五根金條。”
蕭石大喜，忙扔了六根條子過去。
巴亞爾嘿嘿一笑，站起身道：“跟我來。”
蕭石隨着他走進一個堆滿畫稿的房間，一進門就怔住了，一時間竟呆若木雞。原來那些畫稿上畫的全都是裸女，果然正如他之前所言，每一張畫稿都沒有上色，純粹是以黑色線條繪就，繪畫手法似乎類似於國畫中的工筆人物，然而兩者又有較大的區別，就拿每一幅人像上的頭髮來說，以蕭石的超級目力不難看出，每一根頭髮絲都是規規矩矩用線條描畫出來的，而且每一根糾纏在一起的頭髮都畫得層次分明，脈絡清晰。這倒也罷了，最令蕭石感到震憾的是，明明都是些類似於素描的黑白畫，但那些畫中人個個生動鮮活如真人般躍然紙上，然而只要略加細看，便會發現那些人像的很多部位其實都只是由一堆雜亂無章的線條組成，簡直如孩童塗鴉般不成章法。
蕭石使勁揉了揉眼睛，實在搞不懂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還是腦子燒壞了，居然看同樣一幅畫會出現前後兩種截然相反的結果，卻聽巴亞爾在旁笑道：“年輕人，永遠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它永遠是錯的。”
“哦，這話怎麼講？”蕭石不解地問。
巴亞爾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幅畫，那上面畫的是一個翹着腿側卧着的年輕女性，把它放到從窗檯射進的陽光下解釋道：“你之所以看到了色彩，其實僅僅是因為光線的作用，嗯，事實上我們的眼睛所感知的這個世界，並不是真實的，因為真實是不需要用眼睛去看的。”
“我暈，這是什麼理論？”蕭石越聽越茫然，實在搞不懂這老傢伙在搞什麼玄虛，苦笑道：“巴亞爾大師，你能不能說得通俗一點？”
“當然，小夥子，看在你帶來的那些金子份上。嗯，這麼說吧，如果人類沒有眼睛，或者說人類天生就是沒有眼睛的動物，那麼在我們的感知系統中，這個世界應該是什麼樣子的？你能回答我嗎？”
蕭石怔神良久，眨巴着眼道：“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大概可以想像，嗯，這個世界對於我們來說，就只能以觸覺、味覺和聽覺來感知了，也就是說，沒有色彩的概念了。”
“是的，那麼接下來一個問題，打個比方說，許多昆蟲的視覺系統都是複眼結構，你能想像從它們眼中看出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嗎？”
蕭石用力晃晃腦袋，臉部肌肉終於開始抽筋了，雖然他的智力目前已是普通人的數倍，但他向來討厭深究這些玄之又玄的問題，只得嘆了口氣道：“大師，我似乎明白一些你的意思了，不過還是不太懂。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色彩只不過是人類對外部世界的一種定義，而定義的原則和基礎其實只是用我們的眼睛所看到的
的世界，那麼，真實究竟是什麼？”
“元素、基因、或者某個構成這個世界的最基本單位，誰說得准呢”
巴亞爾攤開雙手，搖頭道：“當然，我只是一個普通人類，只能在這個不真實的規則下儘力尋求真實，所以我希望能在畫作中摒棄色彩這個元素，因為它往往會幹擾我的創作。”
“這是為什麼？”蕭石好奇地問。
“因為，色彩具有欺騙性。光線也同樣如此。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會有多少個不同的世界，因為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唯一的、區別於任何人的精神世界。”
蕭石目光一閃，隨即綻開微笑，點頭道：“是的，這一點我能理解，從每一個人眼中看到的世界應該都是不同的，因為每個人的成長經歷都不同。”
“是的，所以我想在畫作中表現的就是人物的精神世界，比如性格、氣質、修養等等，而不僅僅是一具人類的軀殼。”
蕭石緊皺着眉思索片刻，追問道：“那麼如何來表現人物的精神世界？”
“呵呵！很簡單，和你想要表現的人同吃同睡，共同生活，包括做一些親密的事。”巴亞爾嘿嘿笑道，眼中露出一絲曖昧：“坦白說，我很喜歡女人，各種各樣的女人，哦，甚至可以說，我熱愛這世上所有的美女，所以，我要把她們都畫下來。”
“那麼，如何表現這些人的精神世界？請原諒，雖然你的每一幅畫我都感覺畫得很生動，但我實在沒有看出、也無法想像怎樣用一張平面圖去解構一個人的精神世界。”蕭石直言不諱地道。
巴亞爾聳聳肩，忽然提出一個十分突兀的問題：“小夥子，你有沒有看過電影？嗯，我是指，一些打動了你內心的電影，或者小說也可以，你看過曾經被感動的小說嗎？”
“當然，我不太看電影，但是看過很多小說，其中有一些相當感人。”
“好，那我們就用小說來舉例吧，不管那些小說多麼感人，如果只讓你看其中的一小段文字，那麼還能感動你嗎？”巴亞爾淡淡道。
蕭石目光連閃，忽地若有所悟，喃喃道：“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一級認證的時間設定的這麼短，只有一個小時，如果想畫出一個人的精神世界，性格也好、能力也罷，僅僅一兩個片段根本無法表現。所以，應該是畫得越多越好，而且最好是能盡量把人物的各個方面都展現出來。”
隨即他在意識中問引導者：“姐，我這個分析對不對？”
“是的，我認為你可以朝這個方向去嘗試，用最短的時間畫出儘可能多的剪影。嗯，另外我想提醒你的是，請你仔細思考一下，‘畫師’這個稱號意味着什麼？”引導者道。
蕭石側着頭略想了想，笑道：“姐，不要跟我打啞謎好不好，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引導者輕輕嘆息着：“蕭石，那麼就請你記住吧，畫師意味着獨立思考，獨立解決任何問題，也就是說，如果你想通過畫師資格認證，就不要再象以前那樣什麼事都來問我了，否則你的畫技再高充其量也只是一個畫工，或者說畫匠，神其實並不介意你犯錯，但如果你不懂思考，不敢創新，就一定會受到懲罰，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暈，姐，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不能再象從前那樣凡事都按規矩辦了？”蕭石心中一時有些茫然，疑惑地問。
“是的，大概你也已經注意到了，到目前為止你所經歷的升級系統很象那些流行的網絡遊戲，但我必須再次提醒你，如果你想成為一個真正的畫師，就不能再按老思路來辦事了，就象這次的認證，對你的創造力和想像力就是一個巨大的考驗，因為它沒有任何束縛你創作的規定，一切全看你的實力是否真正達到了畫師的要求。”引導者不咸不淡地道。
“哦，我快要瘋掉了，該死的神啊，我問候你全家，沒有規定其實比任何規定都更可怕啊，我都不知道它的要求，萬一我自己認為已經很好了，可是它認為不好，那怎麼辦？”蕭石几乎要陷入暴走狀態了，第一次感覺以前升級時遭遇的那些變態規定是多麼可愛，因為不管那些要求有多麼嚴苛或者不近人情，至少自己心裏都是有底了，而現在這樣簡直就是眼前一抹黑，和瞎子摸象沒什麼區別了。
“蕭石，難道你還不明白，這條修神之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擔的，不但需要勤奮，更需要堅忍不拔、敢於承擔風險、敢於創造的心理素質，難道你認為神需要的僅僅是一個中規中矩、對系統惟命是從的畫工嗎？”
“媽的，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瑞恩都已經七級了，還肯放下身段跟我們合作？原來就是因為這個神太變態了，瑞恩說得不錯，
們先團結起來，才有可能斗得過那個該死的神。”i轉，瞬間就在心底作出了決定：“管他呢，這世道就是撐死膽大的，嚇死膽小的，老子跟你拼了。嘿嘿！我估計就連神自己都沒想到吧，我級別這麼低就已經存了兩千多點趣味，就算這次任務失敗了也不至於被它整死，哈！趣味值，我愛你。”
正思忖間，只聽巴亞爾又道：“小夥子，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蕭石猛地回過神，漸漸綻開笑容，向巴亞爾深鞠一躬，誠懇地道：“大師，請允許我成為您的學生吧，我非常希望能夠跟着您學習這種畫技。”
巴亞爾眯起眼打量了他一陣，忽然狡黠地笑道：“小夥子，那麼請你給我一個理由，我為什麼要答應你的要求？哦，你肯出多少學費？”
蕭石目光一閃，隨即飛快地道：“大師，請您開個價吧，只要我拿得出。”
“呵呵，那麼就一千萬西元吧。”
“沒問題。”蕭石爽快地道，頓時感覺心頭落下一塊大石頭，巴亞爾要別的他可能沒有，但要錢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另外，還有一個條件。”巴亞爾忽然豎起一根中指，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請你為我做一件能夠展示你誠意的事。”
“我暈，難道您覺得我的誠意還不夠，可以說得具體點嗎？”蕭石一臉茫然地道。
“是的。”巴亞爾漸漸冷下臉，低沉地道：“我曾經收過十三個學生，他們現在每一個人都很有名，很有地位，可是，其中有十二個人已經公開宣佈和我脫離關係了，另外一個是三年前就已經死了的。呵呵！以前他們每一個人拜我為師時，都象你現在這樣充滿‘誠意’，可是，我現在很難再次接受這種‘誠意’了，所以，我需要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
蕭石深深吸了口氣，凝目望着他道：“完全明白，直說吧，想讓我做什麼？”
巴亞爾聳聳肩，淡淡道：“自己想，只要讓我高興就好。”
當蕭石垂頭喪氣地走出巴亞爾的住所時，一眼就見到露西婭守候在門口，一見他出來就笑吟吟地迎上前，毫不認生地勾住他胳膊嬌滴滴地道：“喬治先生，您終於出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所謂“喬治”，其實是蕭石隨口為這個新身份起的化名，他訝道：“露西婭，你等我幹什麼？”
露西婭理所當然地道：“喬治先生，您是一個有錢人，我是一個妓女，我不等你還能等誰？”
“我暈。”蕭石推開她，不耐煩地道：“還想要錢啊，都給了你兩百萬了，真是貪得無厭的女人。哦，對了，巴亞爾那個老傢伙到底喜歡什麼？你和他同居過，應該很了解他的愛好吧。”
露西婭眨巴着眼，狡黠地笑道：“那麼，喬治先生，您不介意我收一點小小的諮詢費吧。”
蕭石暗暗苦笑，雖然他一點都不在乎錢，但老是被人當冤大頭宰，感覺也不是很爽的，不過他現在更關心的是辦事效率，也就不跟她計較了，當下拖着她就走，邊走邊道：“我們去咖啡館談，少不了你的好處。”
半小時后，附近一家環境幽靜的咖啡館中。
蕭石緊蹙着眉呷着咖啡，不滿地嘀咕道：“也就是說，那個老傢伙除了愛女人就是愛畫畫，而且也沒有親人，媽的，露西婭，就這點資料你還想要資詢費，真的當我是冤大頭啊。”
露西婭幽怨地望了他一眼，無比委屈地道：“喬治先生，這不能怪我啊，那個老傢伙的愛好實在不多呢，你去問任何人結果也是一樣的。”
蕭石嘴角肌肉抽動了一下，無奈地放下咖啡杯，嘆道：“看來只能在女人身上下工夫了，那就替那老傢伙找個女人吧，對了，他喜歡什麼類型的？豐滿的、高貴的、還是那個什麼？”
露西婭眼前一亮，喜道：“完全沒有問題，我有很多漂亮的姐妹都可以介紹給你的。”
“停！”
蕭石向她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那老傢伙什麼女人沒見過，普通的、能用錢買到的貨色他哪裏看得上，要不……呵呵！讓我想想，你覺得電影明星怎麼樣？或者哪一國的公主？”
這回可是輪到露西婭發懵了，象發現外星人一樣傻乎乎地瞪着他，吃吃道：“喬治先生，您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對，就這麼辦。”蕭石忽然一拍大腿，霍地起身，意氣風發地道：“露西婭，從現在起，我特聘你為我的參謀長，讓我們給那個老色鬼找個他一輩子都沒機會碰的大美人吧，要是這樣誠意都不夠，我就只好去買塊豆腐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