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人心薄涼
只是聽見一身水花響,林宛白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掉進水裏,天知道為什麼院子裏竟然會有小湖和拱橋。
弘舒閉上眼睛,他根本不懂水性,北方的人,幾乎都不懂水性,特別是像弘舒這種連衣服都有三個丫鬟替他穿的人,更是不會去學什麼游泳。
但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緊緊的拽着林宛白,怎麼都不願意放手。
“世子爺掉水裏去了!”
一旁看着的丫鬟們,驚叫一聲,全部都好像炸了鍋的螞蟻,急成一團不知所措。
在幾乎全部人都不會游泳的情況下,掉到水裏,和死掉的概念是差不多的。
代桑張大嘴巴,看着水裏不停撲騰的兩人,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連忙左右看,尋找能借力的竹竿。
王妃和文柔兩人連忙打開門沖了出來,特別是王妃,連架子都忘了端,要不是文柔拉着,估計她也要撲到水裏去。
林宛白嗆了幾口水,很快就回過神來,好歹從前也在游泳池學過,畢業旅行的時候,還去海邊瀟洒了一回,水性怎麼說都是杠杠的。
她遊了幾下,覺得衣服太重,便一隻手勾住弘舒的脖子,以防他沉下去,另外一隻手把褙子脫下來。弘舒到底是不懂水性,忽然間就被撞下水裏去,嗆了好幾口,估計都喝飽了,漸漸意識模糊起來。
“宛姑娘,抓着竹子。”
代桑找了一圈。沒有找到竹竿,竟然一腳把種植在石拱門旁邊的竹子踹斷,然後伸到湖裏救人。
王妃抓着胸口。跪在地上,兩隻眼睛盯着弘舒,千萬不要出事,只要能換回弘舒的平安,什麼她都能答應。
平時要是林宛白一個人的話,倒還沒有什麼問題,可是如今深秋。她泡的渾身都冰涼,而且還要勾着弘舒,沒沉下去就已經很不錯了。跟別說什麼往岸邊游。
難道她真的要從水裏來,回到水裏去?
她要是死了也就死了,反正這條命也是撿的,和這個朝代八字不合。專招惹壞人。
可是弘舒不能死啊。要是壞人的話,她還覺得無所謂,但是如果弘舒的命搭在她身上,那就真的罪過了。
想到這裏,林宛白咬緊牙關,奮力揮動着手臂,一點一點的往岸邊游去,耳邊依稀可以聽到很嘈雜的聲音。還有代桑晃動的竹子。
只要弘舒能好好的,其餘一切都無所謂;這裏那麼冷漠。卻有一個人不計得失的對自己好,她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終於她還是抓住了伸過來的竹子,卻也只能是用力的抓着,已經沒有靠近或者拉過去的力氣。
好在代桑手勁大,雖然竹子那頭連着兩個人,還有水的慣性,可是她就是緊緊的抓住,然後往回拉。越來越多的人參與進來,很快就把他們拉到岸邊,然後再救上來。
除了代桑,所有人都圍着已經昏迷過去的弘舒,王妃更是臉色發青,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弘舒,始終不敢伸手過去探知一二。
只有文柔,顫巍巍的伸手過去,還有鼻息。
她當即扭過頭,對着身後的人高聲喊道:“快去請大夫,把世子爺扶到房間裏去。”
林宛白沒有喝多少歲,她坐在岸邊,涼風吹過抖了一下身體,在水裏冷,上了岸更加冷。
代桑連忙脫下外套給她披上,看着她全身濕透的模樣,還沒有從驚魂中平靜過來。
“宛姑娘,你沒事吧,冷不冷,我們先回去。”
幸虧深秋的衣服挺厚重,所以就算是浸水也不會透明,但是弊端就是因為厚重,所以更加容易感染風寒。
在醫術不不太發達的這裏,要是感染了風寒,幾乎就是和死神擦邊而過。
“不礙事。”
林宛白朝着代桑擺了擺手,然後擰乾袖子的水,把頭髮撥到後面去,所有人都忙着去照料弘舒,所以根本沒有任何人理會她。
早有小廝跑去找大夫,可是王府這麼大,一個來回估計半時辰都沒了。
“讓開。”
林宛白掙扎着站起來,撥開人群看到弘舒平坦在地上,和她一樣全身都濕透,沒有任何知覺。
不會水性的人,忽然間掉到水裏,第一個反應都是猛吸一口氣,然後很容易嗆水,肺里都是積水,要是不及時排出來的話,會殃及性命。
北方這些人,連會游泳的都不多,更別說救人。
王妃緊緊靠在弘舒身邊,見林宛白靠近,惡狠狠的把她推開,然後不顧身份的破口大罵起來。
雖然她心裏很清楚,這一切的鬧劇都是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弄出來的,可是為人父母的,總不會說自己孩子不好,而是儘可能的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別人的身上。
比如林宛白。
“你給我滾遠點,要不是因為你,弘舒怎麼會變成這樣?”
王妃看着她,咬牙切齒的說著,用身體護着弘舒,不讓林宛白靠近。
“都是你,都是因為你,從前弘舒多聽話,從來不會惹我生氣,你卻不知道用了什麼妖術,把弘舒迷得團團轉。”
彷彿只要把怨氣撒在別人身上,愧疚感就會減少。
“讓開。”
林宛白沒心思和她吵架,伸手想把她撥開,這個舉動在所有人看來,都是大不敬的。就算是一向明事理的文柔姑姑,也過來說道:“宛姐兒,你是不是糊塗了?”
“代桑,把她拉開。”
林宛白不耐煩的說著,要是換了其他人,誰都不敢上前把王妃拉開,但是代桑就不一樣了。只聽林宛白的話,對於其他人別想多看一眼。
因此代桑上前,直接把王妃拉起來。推動一邊去,把位置讓出來。
林宛白拖着濕漉漉的衣服,走到弘舒身邊,趴在胸前聽着心跳,然後一隻手壓在胸口的位置,另外一隻手捶打手背,幾次下來。發出“砰砰”的響聲。
這原是最基本的救人要術,可是放在王妃的眼裏,就成了要加害她兒子的兇手。
“你對弘舒做什麼。快給我住手。你敢攔着我,來人吶,把這個丫鬟拖下去。”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依照代桑的身手。這些普通的丫鬟。連近她身邊的可能都沒有。
林宛白見弘舒一動不動,跪在地上撐起身體,然後雙手壓在弘舒的胸口上,幾乎半個人的力氣都用上了,直接擠壓他的胸腔,把積水擠壓出來。
王妃看到自己兒子被這樣壓着,胸腔都扁下去,驚叫一聲。癱軟在地。
“反了,反了。弘舒要被這個女人害死了。”
王妃說著,腳一軟跪坐在地上,文柔連忙把她扶着。整個庭院都亂成一團,看得人不敢上前,互相對望不知所措。
林宛白根本無暇顧及旁邊,繼續施展着救生術,希望從前學過的知識還在。
幸好上天對她還是眷顧的,這要是弘舒出了什麼事,別說她,可能整個林家都要跟着一同遭殃。
弘舒忽然間弓起背,一大口水吐了出來,然後捂着胸口咳嗽個不停。剛才還一點反應都沒有,現在整個人都坐起來,原本有些惴惴不安的人群,發出一陣驚喜;而王妃坐在地上,看着弘舒,也是一臉惘然。
弘舒咳得滿臉通紅,好不容易才止住,艱難的抬起頭,看着林宛白笑了起來。
“你看,你救了我。”
見狀,林宛白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坐在草地上,這些好了,小命總算是保住了。
“我是救我自己。”
她看着弘舒笑了笑,都什麼時候了,兩人還有心思開玩笑。
言罷,她抬起頭,對文柔說道:“文柔姑姑,讓丫鬟們把世子扶進去,燒熱水薑湯驅一下寒氣。”
文柔點了點頭,她年紀比林宛白大,算起實際地位也比林宛白大,可是林宛白一句話,她竟然就跟着點頭,然後張羅那些看傻眼的丫鬟們。
“都站着發什麼楞,都過來幫忙。”
文柔大聲呵斥,把王妃扶起來,然後朝着屋子裏走去。
這下大家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連忙扶起弘舒,眾人往裏屋走去。
林宛白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癱坐在地上,她只是想要三餐一宿而已,怎麼就那麼艱難呢。
大家都衝著大主子去了,除了代桑似乎沒有人留下來。她也不介意,伸出手讓代桑把自己拉起來,然後有些艱難的笑了笑說道:“有些冷,回去換衣服吧。”
代桑看着她,嘆了一口氣,伸手把她摟過去,像大姐姐一樣的在她耳邊說道:“宛姑娘,要不就走吧。”
“不行,可不符合我的性格呢。”
林宛白微微的笑了一下,這要是走了,就代表她認輸,怎麼能認輸呢。
“可是她們,你看她們……”
代桑難過的說著,落水的是兩個人,可是卻沒有人來關心主子,甚至連多看一眼都不願意,這人心平時看不出來,可是一旦出了什麼事,就會很明顯。
“才能分辨人心,難道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嗎?”
她說完低頭打了一個噴嚏,然後抖了一下,雖然說風寒在她看來是很常見的事情,可是在這裏就未必了,沒有葯也沒有抗體。
“來,宛姑娘,咱們快點回去。”
代桑見狀又脫了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然後兩人才往東廂房走去。這一鬧肯定整個王府的人都要知道,但是林宛白一點都不關心,她現在只想回去洗個熱水澡,然後喝點薑湯,再好好的睡一覺。
至於消息么,有薄兒和小蝶去打聽。
要是放在從前,她跑完八百米都不需要休息,可是現在這副羸弱的身體,稍微動一下,都氣喘吁吁。
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林宛白喝了一碗薑湯,裹着被子心裏盤算着等弘舒睡下以後,王妃就有很多時間,對她一一拷問了。
原本還以為,有一個仁慈的婆婆,看來王妃這些是徹底的厭惡她了,會怎麼處置,直接攆回去,似乎輕了一點,難道是杖斃,活活被打死肯定很痛吧。
她發現現在的自己,似乎能接受很多從前不能接受的事情,比如杖斃這等剝奪人權的事情,對林宛白來說,她根本不去在乎為什麼還會有這麼慘無人道的刑罰,而是擔心打在身上會很痛。
看來,在這裏的時間越長,她就越是容易被同化。
難道以後真的要成為三妻四妾中的一員,躲在自己的庭院裏,每天眼巴巴的等着夫君過來臨幸么,還是說守着孩子,爭取那一點可憐的地位;亦或是,在這個無盡的後院中,勾心鬥角下去?
每一種可能,都是林宛白不願意接受的。
她抱着頭,在床上苦惱的滾來滾去,卻沒有注意到有人走進來,也許是她對代桑太放心,也不顧慮在她面前表現的幼稚。
可是,還有文柔姑姑跟着一起進來。
她馬上坐好,跪坐在床上,還裹着被子,樣子有些搞笑。
“文柔姑姑,這麼晚了,該不會只是來問好吧。”
林宛白到底是經歷了不少事情,不會笨到以為文柔姑姑是來向她問好的。
她沒有這麼人見人愛,也沒有那麼重要。
文柔看着她,淡淡一笑說道:“宛姐兒今天可是驚嚇到了,世子他無意的,只是因為王妃的話,顯得有些激動。”
林宛白看着她,不說話,這明擺着就是措詞,有話就直說嘛。
“而且,今天要不是多虧了你,世子爺他恐怕,王妃真的很感激。”
“是真的感激嗎,還是姑姑你一個人的意思?”
距離落水都好幾個時辰了,要是感激的話,也不會連一個人都沒有來看她吧。
文柔見她說話那麼直,有些尷尬的笑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要是宛姐兒還沒睡,到豫園一趟,世子他一直在發燒,說胡話。”
雖然王妃萬般的不情願,可是能夠讓她兒子平伏下來的人,只有林宛白。
“好。”
林宛白幾乎是連想都沒有想,只要是關於弘舒的事情,她都沒有推卸的理由。
她掀開被子,自己從衣架上拿起衣服,也不需要任何人幫忙,在屏風後面穿好,然後讓代桑綰個簡單的髮髻,前後不過是十分鐘而已。
“可以了,我們走吧。”
林宛白抬起頭,對站在一旁的文柔說道,然後往外走去,似乎一點都避忌。
文柔看着她這副乾脆果斷的樣子,心裏生了几絲喜歡,可是她喜歡又有什麼用呢,還要讓王妃喜歡才行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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