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弗萊西斯科*米高*卡桑在大約三十天裏習慣了這種監禁生活。他很有規律地起床、吃飯、在小屋中鍛煉、思考問題、睡覺……復仇的渴望支撐着他。

但是這一個月過去后，他慢慢垮下來。他對着牆說話、罵人。他產生了幻覺：總是聽到厚厚的石門後面有人在說話。

他認為那是其他犯人。誰說他是孤獨的？懷特船長和唐*吉珂德還關押了另外的人在這裏！

他敲打石門，大聲喊叫，他趴在地下尋找石門最微小的縫隙。可從來沒有人回答他。

弗萊西斯科越來越堅信：這監獄裏還關着別的犯人。只要找到他們，就有逃跑的希望。

至少也將不再孤單。他在鑲嵌石門的那面牆上仔細敲打，每一寸牆壁都敲過了十遍、二十遍……他沒有發現任何空洞或者薄弱的地方。

這間牢房顯然是從岩石里挖出來的。他還把水潑在石門下面，希望從門縫裏滲出去的水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如果真有別人的話。

但是水全都流了回來，石門就像生長在牆上一樣天衣無縫。有好幾次，弗萊西斯科甚至產生了更危險的幻覺。

他打開鐵門走進

“鎖氣室”，撫摸着通向外面的那道門。他似乎看到了：門一打開，眼前出現的不是太空，而是一片不知名的土地。

綠草如茵，樹木成林；異禽走獸，和睦相處。又彷彿聽見有人在自己耳邊小聲兒說：“出去吧！出去就自由了！”每次都是在最後關頭，弗萊西斯科才驚醒過來，費盡全力，把自己拖離這扇鐵門，回到囚室里去。

這座監獄最絕妙的地方，就是斷絕了囚犯一切的逃生幻想。弗萊西斯科開始還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發現自己神秘失蹤。

只要有人將這件事報警，就一定會追查到懷特船長和唐*吉珂德。但誰會去報警呢？

當然有人！弗萊西斯科氣哼哼地對着空屋子。那曾經是咖啡館老闆娘的瑪麗博士，她第一個就會發現，我有很多天不去光顧了。

然後她就要着手調查！因為她老公是小有名氣的環球偵探先生。是的，我對她老公從沒有過好臉色，可她肯定知道，我和她在宇宙特種材料科研所共事多年，我是從心底里很喜歡她的。

她會到美國甘迺迪火箭發射中心或太空電梯城或火星航天航宇站去找懷特船長，質問他：“我親愛的老米高先生到哪裏去了？把她交出來！”還有那曾經賣魚的黑人阿丹，我是奚落過他！

但我買了他不少的魚。價錢公道，現金交易。他也會關心我的去向。他會擱下他的魚買賣，邀請曾與我們共事多年的人魚公主及老夥計凌霄、約翰遜教授，到警察局去報案：“我們的好朋友米高不見了！”對，那個專門替人打掃房屋的美女生物機械人，她會發現我的屋子空空如也。

我確實從沒給過她酬金，但是只要她肯去報案，我會給她一大筆錢，一大筆……等了很久之後，弗萊西斯科斷絕了這種希望。

他強迫自己承認，那些人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業可能不會關心他的。現在就連他也發現了沒有親人和朋友的害處。

後來，弗萊西斯科每天都會用幾個鐘頭的時間，趴在地上，全神貫注地搜索每一小塊地板。

他想找到一隻熒火小蟲，一隻螞蟻也好。那樣他就有伴兒了。他讀過的某些書上，寫着這樣那樣的囚犯與老鼠、機器貓甚至蟑螂成為朋友的故事。

但這裏連螞蟻都沒有。他明知道在這種地方不會存在其他生命。但每天他還是勤勤懇懇地尋找，以免喪失了希望。

又是兩個月後，弗萊西斯科發明了一種遊戲。他用麵包捏成小人或種種怪模怪樣的地外文明的另類生物，便給它們取了名字。

諸如：“死亡星球”女妖是人面蛇身生物，有魚形雙翼太空飛行怪魔、獅身鷹面獸王；有來自外銀河系文明的-其個頭不超過5公分遁形鋼甲蟻人及地內人（另類矽生命體）等等，等等。

然後讓他們在星際聯盟聯姻中交友，星際旅行、拓荒、尋找食物、結婚、生小孩……誰說這地方死氣沉沉？

瞧這些人或地外另類生命，他們多快活？他們跟我一樣，跟我一樣……跟我一樣……有時候，為了給這個星際大家庭增加人口，弗萊西斯科寧肯一天不吃飯，把省下的麵包捏成新的家庭成員。

有時為了給新成員取名字，他絞盡了腦汁。忽然有一天，他想到：怎麼可能只有好人，沒有壞人呢？

於是他捏了幾個最丑的面人，在他們身上刻了細小的名字，

“懷特船長”、

“唐*吉珂德”……他讓這些壞人上銀河各文明星系作案，去搶劫偷盜，綁架兒童，誘拐少女或點燃星際戰火。

然後，由星際神探弗萊西斯科出馬去追捕他們！弗萊西斯科總是馬到成功。

罪犯伏法！懷特船長和唐*吉珂德一次又一次地被槍斃、坐電椅、上絞刑架、進毒氣室……星際神探弗萊西斯科功成名就、萬人矚目！

像這樣聰明勇敢、身手不凡的騎士英雄，有個把少女仰慕他也是人之常情吧？

但弗萊西斯科瞧不上她們，一點也看不上眼。他等的是那種童話般的愛情。

弗萊西斯科在一個比較而言心情最舒暢的日子，用潔白的麵包心，精心設計、捏出了一位絕世美人魚。

她叫……叫藍海星魚人公主。對，在星際警局的慶功會上，她與英雄人魚弗萊西方斯科一見鍾情。

還等什麼呢？結婚吧？好的，我願意……蛋糕、美酒、鮮花、歡呼……弗萊西斯科的兒子出世了。

又一個小魚人，爸爸抱你……噢，房子漏雨了，看來明天又不能吃飯，麵包要省下來修房子--畢竟，畢竟我們是魚人水族回歸大海吧……弗萊西斯科整天坐在床上，撫弄那些小人兒。

他眼裏時常發出點欣喜的光芒。他老是自言自語，有時候還淚流滿面。

但是，在他內心深處、最深的角落，有一點點冰涼的、針尖一樣的東西老在刺着他。

就是這一點東西，使他在着迷一般擺弄小人兒的同時，還能記得每天在牆上刻下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