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懷特船長和唐*吉珂德像揭膏藥一樣把他從門上扯下來。扶着他坐到類似碳纖維板材的椅子上。懷特船長問:“你怎麼了?”弗萊西斯科*米高*卡桑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喘息着說:“我……我只是有點不舒服。”船長伸出手來,手裏有一片白色藥片:“把這葯吃了。”“這是什麼?”弗萊西斯科好奇地問。船長看着他說:“把它吃了。”弗萊西斯科像小孩一樣,拿起藥片吞了下去。“我好多了。”他說。懷特船長站起來,在牢房裏踱步。弗萊西斯科不安地看着他。他在這小牢房裏踱起步來,是那麼的……和諧!和諧得可怕,與這間窄小的囚室如此絲絲入扣!他一定曾經習慣於這樣踱來踱去,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弗萊西斯科的呼吸急促起來。
懷特船長摸摸牆壁,牆上有不知什麼人刻下的痕迹,五條線一組,密密麻麻的一片。“這是犯人計算日子的辦法。”他沉着臉說:“我也曾經像這樣計算日子,電燈每熄滅一次,我就知道是過了一天。我刻了多少條線?一千零五條……”弗萊西斯科乞求道:“咱們出去吧?”“現在出不去。”懷特船長耐心地說:“這石門只能從外面開。導遊小姐說二十分鐘后才放咱們出去呢。”“為什麼……”弗萊西斯科彷彿要哭出來了:“你為什麼一定要回來看……”懷特說:“就因為我曾經是‘死亡星球’女魔王太空戰艦領航一號船長,便在這兒度過了一千零五夜,一天一天地數着。沒有陽光,看不到外面的任何東西。我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是這狹窄、骯髒、黑暗、沉悶的監獄裏的!我喝的每一滴水,都是我的腎臟里循環過一千遍的!我吃的每塊黑麵包,都是……我聽不到任何聲音,後來我聽見了,聽見自己在哭!我一邊哭一邊用頭撞牆,你看這一塊一塊的黑紅色,這是和我一樣的犯人頭上的血……我對着石門大聲狂喊,想跟其他的犯人說話,但是沒人能聽見……這扇鐵門外面就是自由,多少次,我衝過去想打開它,飛進太空裏,哪怕是立刻就死!你能體會嗎?你能嗎?”
弗萊西斯科的身體縮在椅子裏,他流着淚搖頭,他的臉上充滿乞憐的神情。懷特說:“沒有誰能了解這座監獄裏犯人的體會。我曾經發過一千遍誓,要讓那個‘出賣’我的人千倍、百倍地償還。”弗萊西斯科己說不出話。懷特撲過來,眼睛裏閃爍着冷酷的光盯着他說:“我一直把你當作兄長,把你當作自己的親人。可是數年前就因為我曾引導‘死亡星球’女魔王太空戰艦攻破了地球人的‘太空堡壘’你就要出賣我?!”弗萊西斯科終於放聲大哭。他沒想到,懷特船長還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懷特船長說:“我自由之後,沒有哪一天不想這個問題。我在這十年當中苦苦等待報答你的機會。”弗萊西斯科泣不成聲地說:“對不起!我……”“你出賣了我入獄三年,你得到了今天的財富。可在這三年裏,我太太終耐不住寂寞跟一個太空騎士跑了,我倆妹妹也不知流落銀河系哪顆行星?你管過她們沒有?我呢?我出獄以後,經過兩個多月的心理治療才重新學會說話!”弗萊西斯科不敢抬頭,他只是垂着頭哭泣。“他有罪嗎?”唐*吉珂德陰鬱地回答:“有罪。”懷特船長那個自謂“風流”的太太是唐的姐姐。
懷特船長把弗萊西斯科的臉抬起來:“擦乾你的眼淚!你讓我流出的不單是淚水,還有血呢。我要把你也關在這樣的牢房裏,一千零五夜,一夜不少!讓你也經歷我所經歷過的,算你的‘懺悔’呢。”“不要!”弗萊西斯科忽然不哭了,他想跳起來,想大聲呼救。但他感覺到自己的舌頭麻痹了,下巴也不能了,喉嚨無法發聲。他驚恐地望着懷特船長,心裏在問:“剛才你給我吃的什麼葯?”彷彿聽到了他無聲的責問,懷特說:“那個藥片就是數十年前你用來‘出賣’我的葯。”
弗萊西斯科的心即刻沉了下去。這種葯服下去以後,先是無法說話,然後不能行動,最後陷入昏睡。但服藥者的表現就像一般的缺氧昏迷,要到二十四小時后才能醒來。二十四小時當中,已經可以發生很多事情了。說實話,弗萊西斯科還是不大相信,憑懷特和唐*吉珂德這樣的曾是“死亡星球”女魔王驅使的馬前卒,會有實力控告和關押自己。何況現在事情己過去了數十年,那時他們且各為其主,戰爭才是人類憎惡、詛咒的“絞肉”機器;他們皆是下層平民,無罪之身。懷特船長看到了弗萊西方斯科眼裏露出的疑惑和一絲得意。他像面對一隻蜘蛛那樣,皺着眉說:“你可能覺得自己是所謂‘正義的一方’能逃脫懲罰。你也知道,我們不願意謀殺任何人。我只要讓你償還三年的自由,讓你體會三年監禁、三年絕對孤獨的滋味。就在這樣的牢房裏!你不可能逃掉。”難道他們買通了什麼重要人物?弗萊西斯科緊張地想着,就是賣掉他那艘破太空船,他們也沒有那麼多的錢!石門開了,導遊小姐走進來。懷特一把抱住了全身癱軟的弗萊西斯科。導遊關心地問:“這位先生哪裏不舒服?”
懷特船長笑着說:“沒關係,我這個朋友有點幽閉恐懼症。下面的事要請你關照啦。”導遊小姐說:“不必客氣,我應該謝謝您呀。”她還衝懷特船長眨了眨眼。弗萊西斯科猛地明白了,他想大喊:“我知道!導遊小姐--導遊小姐是你們的人(死亡星球‘女魔王’這廝原來還活着竟深藏於此……)!”但他喊不出來,接着他就昏了過去。……弗萊西斯科剛醒過來,還覺得是在自己那位於百慕達海域某神秘島的家裏。他感到有些頭疼,應該馬上洗把臉,出門步行一公里,去島上那間咖啡店裏喝一杯咖啡,再吃早飯。早飯要有大西洋產的魚子。多年來他習慣於一個人隱居於大海深處,自己從來不做飯。但是,睜開眼后他發現一切都錯了。這裏不是自己的家,這兒聽不到隱隱的海濤聲,只有絕對的寂靜;這兒也看不見窗外的陽光和飛鳥,實際上這裏沒有窗戶。這是一間狹窄的小房間,低矮得壓人。簡單的傢具都是類似碳纖維板材的,而且全都固定在地板上。
弗萊西斯科全身毛髮倒豎。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張大嘴巴,向著狹小的房間發愣。他咬咬手指頭,摸摸身下的類似碳纖維板材似的床;站起來,走到牆邊,敲敲牆壁;無目的地轉了兩圈。然後他才想起剛才吸的那口氣一直沒吐出來。“啊!”他嘶聲大叫。他撲到那扇又厚又冷的石門上,用力踢打,他不覺得疼。他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懷特船長和唐*吉珂德陰鬱的目光,充滿仇恨的話,還有該死的導遊小姐神秘的笑容!
他不相信那兩個傢伙竟然如此耍了自己,把他騙到這“人骨磨坊”里關押起來!他們的計劃太簡單,憑弗萊西斯科的智力應該很容易識破的!導遊小姐,導遊小姐是他們的人!在回太陽系--火星航宇發射站的路上少一個人,是誰也不會注意的,只要導遊小姐不說破。我要宰了這女人,我要宰了他們!弗萊西斯科突然一呆,自己傻笑了一陣。如果這都是假的,是懷特船長和唐*吉珂德的惡作劇,那多好啊。是的,他越想越對:所有的人都還沒走!他們躲在石門外看他的笑話呢。二十分鐘后就會把他放出去的!是的,他可不能丟人現眼,他得冷靜。要冷靜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