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錢豹請你等一等
夜晚的落羽樓依然熱鬧非凡,侍應們匆匆忙忙穿梭於樓層間,幾乎腳不沾地,顏朝歌不禁感嘆,看似病懨懨的君羽堯竟然……落羽樓能有這番規模,也着實不容易,她深深吸了口氣,這才朝着品味區走去。
“這位公子,請問您是要……”還沒走上幾步,一個十來歲的門童突然擋住了顏朝歌的去路。
顏朝歌微微側目,單手握拳,在嘴邊清了清喉嚨道:“我朋友已經到了。”今晚的顏朝歌特意換上了一身男裝,深藍色的長袍襯托出她白皙的臉龐,一頭青絲高高束起,使得原本尖瘦的臉頰輪廓更為分明。
“不知公子的朋友在哪個區?我帶公子前去。”
門童似乎有意和顏朝歌多說了幾句,正覺疑惑,顏朝歌突然想起臨走前鐵叔的叮囑,於是道:“是風爺讓我來的,說是要找依寧姑娘。”
一提到楚風,門童眼裏瞬間放光:“公子請隨我來。”
如此看來,這位依寧姑娘的處境十分讓人擔心。
穿過後院,兩人很快就到了品味區,門童指了指前方的“宜間”道:“依寧姑娘就在裏面,勞公子費心了。”
宜間簾外聚集了不少圍觀的人,但大伙兒都抱着看戲的心態,並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意思,這也難怪,誰願意和一個醉酒的人說大道理,這不是搬着石頭砸自己的腳嗎?而顏朝歌的到來,不禁讓他們有些意外,低聲交談了一番,這才紛紛散開各自回去了。
“多謝小哥帶路。”顏朝歌收回視線,並不在意眾人的指指點點,她自顧自在袖籠里掏着什麼,隨後才大搖大擺地撩起了宜間的布簾。
滿桌精緻的佳肴,悠揚的琴聲,可惜……
“砰——”
“你做什麼!”
“我做什麼?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飯桌旁,一衣着華麗的男子粗魯地擼起袖子,雙頰緋紅,一雙黑眸中毫不掩飾地寫着慾望。
“你有妻子,有小妾,還要我做什麼!”正對着飯桌的角落裏站着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她顫抖着身體,眼淚眨巴眨巴地落下。
“我就是喜歡你,我會向婉娘買下你,然後抬回家伺候我!”那男子又向前了兩步,顏朝歌可以清晰聞見從他身上散發的濃重酒氣,令人作嘔。
果然是個不討喜的人。
“這位兄台,請等一等。”顏朝歌一個移步已擋在那男子身前。
“你又是誰?”那男子轉身,眯起眼,一臉煩躁地看着憑空出現的顏朝歌,“你走錯房間了吧?這裏是我金錢豹包下的!”
金錢豹?君璃城“赫赫有名”的惡霸?想當初顏朝歌也曾……想到這裏,顏朝歌不禁挑了挑眉,心裏暗道:算你倒霉,今日便新賬舊賬一起算!
“竟是金爺!久仰久仰!在下君璃城易知仙。”
“易知仙?沒聽說過。”金錢豹快速掃過顏朝歌寒酸的衣着,不耐煩道,“快出去,別打擾金爺我的好事!”
“是,是,是,是我易某不好,只是……”顏朝歌忽然一臉憂色地抬起頭,直直地望向金錢豹的額頭。
“看什麼看!沒見過金爺我**倜儻的模樣嗎?”
“金爺,恕在下直言……”顏朝歌作了作揖,欲言又止。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信不信金爺我一腳把你踹出去!”
“是,是,是!”顏朝歌忙哈腰點頭,半響后才道,“在下進門前看見宜間金光閃爍,想必這金光定是出自金爺之身,只是現在,金光似乎被一道黑氣所左右,怕是……”顏朝歌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瞥向角落裏的女子。
“黑氣?”金錢豹半信半疑地皺起眉頭,等待着顏朝歌的下文。
“金爺此刻是否覺着心慌氣喘,雙目暈眩,身體乏力?”
心慌氣喘?雙目暈眩?身體乏力?金錢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好像是這麼回事兒……
“這種狀況是否在進入落羽樓后才出現的?”
這個……好像是的。
“呀!金爺!糟了!你印堂發黑,怕是已被黑氣侵身!若是不及時除去黑氣,怕是……”
“會怎麼樣?”被顏朝歌這麼一說,金錢豹突然緊張起來,“你快說會怎麼樣啊?”
“金爺將會遇到血光之災啊!”
“血光之災?”金錢豹一驚,雙腿發軟地摔倒在地上,“你,你,你可知怎解?”
“這……”顏朝歌單手托腮,似在思考,“辦法不是沒有,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有辦法快說啊!”
“金爺這黑氣似乎來自那個姑娘之身。”顏朝歌微微揚起嘴角,纖纖細指指向角落裏的依寧。
“什麼?是她?”
“金爺必須遠離這位姑娘,不然……”
“聽到沒有!還不快滾出去!”不等顏朝歌說完,金錢豹已高聲道,“還不走!”
“是!是!”事情的發展超乎意料,角落裏的依寧來不及擦乾眼角的淚水,快步跑出了宜間。
“這樣就好了嗎?可是已經侵入我體內的黑氣呢?”金錢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彷彿覺得雙目越發地暈眩了。
“剩下的就要靠破財消災了……”金錢豹已聽不清顏朝歌還說了些什麼,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抬起又被放下,然後就是無盡的黑暗……
沒有了金錢豹的咆哮,宜間終於恢復了往日的平靜,顏朝歌差人把金錢豹送了回去,自己則在宜間稍作休息,而先前哭的似淚人的依寧也重新梳洗了一番,特意前來道謝。
“多謝公子出手相救。”依寧按禮福了福身。
“不必多禮。”顏朝歌虛扶了一把,示意依寧在身旁的位置坐下。
“謝公子。”依寧端莊入座,頭始終壓的低低的。
“那個……依寧姑娘,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為何一直低着頭?”
“回公子,男女有別,依寧不敢抬頭。”
男女有別?顏朝歌這才想起自己正男兒裝……可是連頭也不敢抬一下……這也太膽小了吧!況且君璃王朝對女子的限制並沒有這麼多。
本想與依寧再客套幾句,但看她如此模樣,顏朝歌自知問不出什麼,於是暗嘆了口氣道:“沒事就好,依寧姑娘好生歇着吧,易某先告辭了。”
“依寧送送公子。”說著就要起身。
“不用不用,易某認得路,依寧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顏朝歌再次作了作揖,這才起身離開了宜間。
按鐵叔之言,依寧姑娘與楚風往來甚密,今日楚風有要事纏身,這才托顏朝歌幫忙解決,可這依寧姑娘,僅僅一個小小侍應卻滿身禮儀,舉止談吐無一不透露着大家閨秀之氣,落羽樓是否有些大材小用了?不過有君羽堯在……一切就都不好說了吧。
“罷了罷了,想這麼多做什麼,又與我無關。”顏朝歌自嘲地擺了擺手,轉身朝着城東方向而去。
夜風撲面而來,帶着幾許初春的寒意,顏朝歌攏了攏衣領,微微有些發抖。這樣的夜晚,不禁讓顏朝歌又想起了前夜——那個戴着銀色面具,有着尖瘦下顎、堅實身形的男人……雖然只有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可卻讓她念念不忘。
臉上忽然一熱,顏朝歌咬着嘴唇,悄悄握緊那一枚順手“牽”來的玉佩,加快了腳上的步子。
越往東面走去,人煙越發的稀少,有這麼一瞬間,顏朝歌想家了。
“姐姐……”
“顏姑娘若是念家,隨時都可以回去。”前方突然閃過一個人影,待顏朝歌回過神,君羽堯已穩穩站在顏朝歌身旁。
“王爺?”
“夜路漫長,顏姑娘孤身一人出府,是君府的不是。”藉著月光,顏朝歌瞧見君羽堯有些蒼白的臉頰,想必是吹了不少冷風。
“王爺,您怎麼也獨自一人出府了?鐵叔該擔心的。”鐵叔是君府元老級的人物,也是君府真正的大管家,而楚風不過是君羽堯身邊的一個跟班,“總管”的頭銜有名無實,“也不多加件外套,若是着涼了,朝歌可就罪過了。”
“都是些舊疾,回去多喝碗薑湯就好,咳咳。”迎着風,君羽堯又咳嗽了幾聲,“顏姑娘沒什麼想問的嗎?”
“王爺是指落羽樓的事情嗎?”
落羽樓乃屬君羽堯名下產業之一,初聽到這個消息時,顏朝歌也忍不住詫異了幾分,但是轉念一想,堂堂二王爺怎麼可能只擁有一座再普通不過的府邸,直覺也告訴顏朝歌,君羽堯絕不簡單。
而像君羽堯這般“深居簡出”的人又不可能大張旗鼓地對外宣稱落羽樓是我開的,因此,落羽樓的一切事宜都交由楚風與一個叫做“婉娘”的人打理。偏巧今日,楚風與婉娘都不在落羽樓,這才找上了顏朝歌。
“顏姑娘似乎並不上心。”
“落羽樓歸王爺所有,我上心做什麼?”顏朝歌輕笑一聲,悄悄化解了略顯尷尬的氣氛。
“也是。”君羽堯不禁被顏朝歌的笑意感染,嘴角無意識地微微上揚,“顏姑娘,你已知曉我的一個秘密,那我是否可以換你一個秘密?”
“王爺想知道什麼?”顏朝歌從沒想過要高攀皇親國戚,若不是君羽堯出手在前,她也不會厚着臉皮入住君府。
“顏姑娘為何要離家出走?”
“這個嘛……”顏朝歌悄悄對着手指,耳根微微有些發燙,“我只告訴王爺一人。”
“好。”君羽堯雙手負背,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
顏府是君璃城出了名的富商,此話不假,但眾人所不知的是顏府成為富商的原因。顏府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顏府不留閑人。即使是顏家二小姐也不例外。
“所以你來君府是為了掙錢?”
顏朝歌點了點頭,並不否認:“君府包吃包住,又有工錢拿,不過……王爺請放心,等我另外找到生錢的法子,立刻就從君府搬走。”當然也得等她找到那個戴銀面具的神秘男子。
“有顏姑娘幫忙打理,確實省去我不少時間。”話雖這樣講,但這話中的可信度又有幾分呢?
顏朝歌直接忽略君羽堯的喃喃自語,轉而問道:“王爺,前夜那名戴面具的男子是你的手下嗎?”問及楚風時,他間接否認了,但同時顏朝歌也看到了楚風眼裏的閃爍。
“你就這樣確定此事與我有關?”君羽堯停下腳步,望着顏朝歌靈秀的側顏。
顏朝歌微微揚起嘴角,柔聲道:“我只是……餓了。”
恩?餓了?這丫頭話題轉移的也忒快……罷了,何必和她一般見識呢。
君羽堯在心裏默默地自嘲了一番,眼帶笑意道:“我已經讓廚房準備好了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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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官府的佈告欄里多出一張告示,發佈人正是君璃城“金主”——金錢豹。
告示如下:本人金錢豹在此聲明,三年內不再納妾,並於每月初一、十五施粥行善,另捐白銀一萬兩,用於學堂建設。
告示下方還印有金錢豹專用印鑒以及紅指印一枚……
君璃城,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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