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夢回

第五章 夢回

孔顏心裏驚疑不定,吃不準眼前情況。

她發現自己乏力地躺在床上,被窩裏塞了好些個湯婆子,暖烘烘的。

院子頭似乎有積雪,陽光也是不錯。日光和雪光交映着,反在窗戶紙上映得屋子裏一片透亮。

屋子不大,藉著光,她一眼瞥過就將屋頭看了個遍,不由皺了下眉。

這屋不但只有小小一間,而且佈置的也是怪,不考究的松木傢具,就桌子、柜子幾個大件就把屋頭塞得滿當,但水具、盆子一應器皿卻是極好的,地上更是鋪了厚實的地衣。

一眼看來,沒一處透着熟悉,倒是屋頭幾個婢女看着眼熟。她們與時下婢女穿着無二,都是一水流的青衣,不過一身質地卻是不錯,統一細布做的棉衣棉裙,還是簇新的,頭上戴着精緻的絹花,又都是花骨朵兒一般的年紀,端是亭亭玉立,看上去十分地賞心悅目。

孔顏卻看得一下子白了臉,本來水土不服的帶些病相,這下臉色又一白,不免把病相加深,越發顯出幾分不同以往的纖弱之態。

馮嬤嬤看得心疼,卻沒忘了正事,招了一個小婢就吩咐道:“小姐醒了,你去回老爺、夫人一聲。”

小婢屈膝應下,馮嬤嬤回頭見孔顏猶自怔愣在那,目光獃滯,不復往日的靈動,心頭又竄起一股子難受,這心疼一起便叫住小婢,對另一婢女道:“英子,還是你去吧。”說著眼含深意地看了英子一眼道:“小姐才醒,人正乏呢!沒得讓老爺、夫人再擔心,小姐又一向孝順,也想老爺、夫人看見她精神的樣子。”

英子是孔顏屋頭的大丫鬟,模樣出眾自不必說,沒有哪戶小姐閨閣伺候的面鄙,孔顏更是天生一副好容貌,身邊挑選的丫鬟首要看人才模樣,其次才是品性、背景之類。英子打小伺候孔顏,是馮嬤嬤一手調/教出來的,本就是聰慧之輩,又得刻意教養,自然更加通透。她一聽便知馮嬤嬤的意思,老爺、夫人一來雖是一派父慈子孝的溫馨,可少不得一陣折騰,到時受累的就是小姐。

馮嬤嬤真是心念小姐呀!

英子笑了笑,笑容中透着蘭心蕙質的靈慧,讓人看了不由放心。

她應道:“嬤嬤,放心。”說罷,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馮嬤嬤微微點頭,隨又低聲吩咐了一些,餘下婢女就悄然退了出去。

一時間,屋子裏靜了下來,只聽院外風雪肆虐一片呼響。

馮嬤嬤重新坐回床邊,滿眼的慈愛,淡化了幾分長眉入鬢的凌厲,她看着孔顏輕聲說道:“已經讓英子去給老爺、夫人回小姐醒了,只是看小姐這會兒精神不濟,琢磨着還是先用些吃食再讓老爺、夫人放心才好。”

馮嬤嬤一直都是這樣,即使自己對她信賴有加,她依舊恪守自己的本分。

可若是恪守本分,為什麼又瞞着她和蔣墨之謀和?

蔣墨之的輕薄,她的墜崖身亡,對她而言都是剛剛發生的,這讓她如何心無芥蒂?如何面對造成這一切的馮嬤嬤?

可是主僕相伴三十年的情分,馮嬤嬤如母相待的真情又怎能忘懷?

孔顏側首,眼睛終究還是看向了馮嬤嬤。

這個時候的馮嬤嬤真的很年輕,和記憶里在茅坪庵的那十二年很不同。

大約有三十五、六,生的白凈端莊,體態是這個年紀婦人常有的圓潤。頭髮烏黑髮亮,許是為了方便,就挽了一個簡單的矮髻,卻用頭油梳得一絲不苟,襯着身上的素麵藍襖,一望而知,是一個體面卻嚴肅的中年婦人。

看到這裏,孔顏不禁心口一陣發緊。

到茅坪庵不過到五年,馮嬤嬤便早生華髮,等見了孔欣那后的兩年更是消瘦的厲害。要知馮嬤嬤三十一那年,唯一的兒子早逝,她也不見那樣消瘦過。

這夢境真是真實,雖陳設委實怪異,但人卻是和記憶中的一樣。

孔顏眨了眨眼睛,馮嬤嬤還坐在那,她索性又轉頭望着床頂。

懸崖那麼高,摔下來又怎會生還?可能這是人往生后的人間回憶吧!

會出現與馮嬤嬤的回憶,是因為馮嬤嬤是陪伴她最久的人吧?又或是上天用馮嬤嬤對自己好的過往回憶,來告訴她蔣墨之的事不應該怪怨馮嬤嬤嗎?

孔顏不確定的想着,有些病體昏沉的感覺,她倦怠的閉上眼睛。

見孔顏先是兀自看着自己發愣,接着又一聲不吭的望着床頂,這會竟又像是要昏迷過去,一臉的安詳靜謐,這哪是平時有些倔強的小姐?馮嬤嬤心頭一緊,莫不是燒糊塗了?

“可是燒還沒退?”馮嬤嬤臉色一白,連忙覆上孔顏的額頭,一臉焦灼,“就是說山野大夫哪能治病!?可這荒蠻之地,能找到公館住都是運氣,又到哪去尋旁的大夫!?”

馮嬤嬤急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孔顏卻猛地睜開眼,她能感覺到馮嬤嬤手心傳來的溫度,真實得讓她無法忽略……

“對了,這交河館的館驛史可是當地鄉人,怎麼著也該有些人脈才是!”馮嬤嬤眼睛一亮,說著就往外走。

孔顏卻是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交河館……交河館……!這不是當年她唯一一次隨父上任途徑的公館站么!?

久遠的記憶一幕幕浮現腦海,孔顏強打精神坐起,聲音里充滿了不敢相信的顫抖,“嬤嬤,現在是什麼時候?”

孔顏是足月生的,又從小精養着,一年到頭難見打一個噴嚏,更別說是生病了。可這次一入北地境內,先是水土不服,還沒等緩過氣便被逼人的冷氣凍着,就好像要將過去沒生病的勢頭補回來一樣,一個風寒便是又發燒又昏迷,偏生還在這偏僻的半道上,可是急壞了一干人等。馮嬤嬤首當其衝,平常八風不動的嚴肅人,生生給逼得草木皆兵。這會兒,見到孔顏甚有精神的一問,雖問得不着邊際,卻着實讓人放心不少。馮嬤嬤連聲回道:“快午時了!說起來,從昨兒午後到現在,可是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午時……一天一夜……連昏迷的時辰都一模一樣……

孔顏吞咽了一下唾液,有些艱澀的問道:“嬤嬤,現在是元德幾年?”

這話問得委實太過一反常態,馮嬤嬤回到床邊坐下,撫上孔顏滿是虛汗的額頭,擔心道:“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哪兒不舒服給嬤嬤說。”

孔顏搖了搖頭,反抓住馮嬤嬤的手,一字一頓的鄭重問道:“現在是元德幾年?”

不知孔顏為何非要問這個,馮嬤嬤只自知扭不過孔顏,她遲疑了一下道:“元德十四年。”

得到確定回答,心中那個不敢置信的念頭也得到證實,孔顏一下像失去所有力氣般直愣愣地倒在床上。

馮嬤嬤一驚,迭聲叫道:“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孔顏不語,只無神地望着床頂,滿心滿口的苦澀。

老天,這是給她開了個玩笑么?

既然允她了重生,可為什麼讓她回到元德十四年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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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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