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單機遊戲
鍾教授目光緊盯着顧曉瑩問道：“晚上在老地方等我，老地方是指哪?”
顧曉瑩用手指着浮龍山隧道的方向道：“隧道口那，我一般坐公交車到那，他會來接我。”
“他知道你家在哪嗎？”
顧曉瑩搖了搖頭，哭泣的俏臉如梨花帶雨一般惹人憐惜，邊哭邊說道：“我……不知道，他沒去……我家裏……找過我。這人是他……殺的吧！這個混蛋，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腦子裏……想的是我……還是這個女人。”
我趕緊佈置道：“你們幾個去監視顧曉瑩家，如果他在附近出現，立刻抓捕。”
安排完顧曉瑩家附近的監視任務以後，我直接向劉局長報告了案件進展，順便請他也調一組人去顧曉瑩家附近。鍾教授的手指繼續在屏幕上划動重新編寫了一條短訊：“好，老地方見。”
然後鍾教授轉過頭對我說：“我有一個想法，讓李進亮帶兩個人去隧道口去那監視林思齊，如果他出現了，我會發一條信息過去，就借口說顧曉瑩突然有事，今天晚上沒有辦法來這裏跟他見面，這時他只有兩種選擇，如果他掉頭回去，馬上抓捕，如果他向這個方向走過來，就不要管他，讓他過來。
我思忖了一下說道：“教授，這樣也許會錯失機會，要不要給雷隊他們商量一下。”
鍾教授點了點頭，我又給劉局打了個電話，他們竟然同意了。看到蹲在地上的顧曉瑩情緒終於慢慢穩定下來，鍾教授對她說：“手機我先拿着，康越，找人先送她回局裏，小佟你跟着一塊去吧。”
我還沒來及回答，李進亮在我身後幾米遠的地方興奮地喊道：“康隊，這又發現了一個。”
我跟鍾教授趕緊走過去，是一具已經腐爛的女屍，身體和臉已經被刀斧之類的東西砍爛了，完全分辨不出生前的模樣，尤其是面部腮邊的肉被砍掉，漏出森森白骨。
眼看着顧曉瑩的情緒又要失控，鍾教授給了我一個眼神，意思我明白，我趕緊讓小方開車送佟伊寧和顧曉瑩回警局，誰知道顧曉瑩一把甩開我的手臂，直接抓住鍾教授的肩膀吼起來：“你是心理學家，你告訴我，林思齊愛過我嗎，他讓我來到這裏，跪在這裏，我就算再痛也讓他滿足，我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他，他是愛我的，對不對……對不對？”
鍾教授彷彿早就看穿了她一樣，只是站在那裏，如一尊佛，用一種清水月光般哀傷的眼神看着她，並沒有打算說話。顧曉瑩卻不依不饒，誰說也不聽，一直搖晃着鍾教授的肩膀，鍾教授終於放棄了堅守說道：“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告訴你，但是真相太殘酷，未必是你想聽的結果。”
顧曉瑩終於停下來手裏的動作，用一種決絕的眼神盯着教授，鍾教授忽然覺得這眼神如此熟悉，不禁回憶起那晚在警局門口的佟伊寧的眼神，這是一個戀愛中的女孩做出人生抉擇的特有眼神，但是……。
鍾教授在腦海里醞釀著最不傷人的語言：“林思齊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愛，他不受道德的束縛，不能感受他人的痛苦，感受不到愛，也不具備愛他人的能力。”
顧曉瑩把頭埋進鍾教授懷裏，慢慢跪倒在地上：“你騙我……，你騙我……，那他為什麼還要接受我，為什麼還要跟我在一起。”
“我想是因為認同感，畢竟你是他16年人生里唯一重視過他的人。”
顧曉瑩顫抖着說：“你覺得他最後會殺我嗎？”
“當然，在他沒有可以折磨的獵物，而你又不能滿足他的時候。”
顧曉瑩仰起頭，望着從雜樹叢中漏下的日光，凄然一笑：“獵物……嗤……我在他心中僅僅是備用的獵物嗎？”
鍾教授伸手強行拉起她：“本來我不想告訴你，但是如果我不告訴你真相，也許你永遠會被蒙在鼓裏，簡單點說，你愛錯了人，你愛上了一個感受不到愛的人，所有的犯罪都是因為情感缺失，所有的罪犯之所以犯罪都是因為想要通過犯罪來彌補這種缺失。林思齊不是想要騙你，在他的成長環境裏沒有產生對人情感的依附性，這種情感的長期缺失會導致他只能感覺到自己內心的感受，他只聽從於自己上半身的幻想或者下半身的yuwang，他殘忍冷漠，對人缺乏同情心。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他的錯，你們本來是天上兩顆不該相遇的星星，因為黎志翔的出現偏離了各自的軌道，雖然擦出了火花，但是相信我，這火花只屬於你，因為在他的星球上已經覆滿了寒冰，他不值得你為他守候、墜落，你以為他是你的太陽，但是他發出再絢目的光也不能為了照亮你，你會在着陸他的星球之前生命就被燃燒殆盡，即使你被燒成一顆隕石僥倖墜落到他的世界，你也會發現那裏不是你想像中四季如春的伊甸園，而是冰封萬年，渺無人煙的雪山，沒有人能在他的星球里活下去，除了他自己。”
顧曉瑩站直了身體，看着那具散發著臭味，已經沾上幾隻蒼蠅的屍體問道：“那我算什麼，他的玩具嗎？哈哈……太髒了……太髒了。”
鍾教授按住她的肩膀，強行把她的視線扭過來，讓她的眼睛直視着自己：“不要放棄，這只是他設計的一場遊戲，一場只可能有一個倖存者的遊戲，而那個倖存者已經提前出局了，他需要做的就是一個一個虐殺掉他認為註定要參與他遊戲的人，你應該感到慶幸，因為至少現在有了兩個倖存者，你只需要忘掉他，然後重新回到自己原來的軌道上去，你還是原來的那顆星星。”
鍾教授的話好像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顧曉瑩的情緒平穩了很多，我拉着她往車的方向走，她回頭看了看鐘教授，欲言又止。
鍾教授微笑了一下：“他是玩弄了你，這是個誰也沒辦法改變的事實，你必須接受這個事實，不能逃避，在你覺得不甘心的時候，多想想她們，跟她們相比，你是多麼幸運。”鍾教授指着身後那具面目全非的腐屍說。顧曉瑩點點頭跟着小方走了，佟伊寧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了鍾教授一眼默默跟在最後面。
看着她們消失在遠處的背影，我不確定地問道：“您覺得林思齊會來這嗎？”
鍾教授的回答非常篤定：“肯定會來，從他剛才的電話和短訊中能看出來，他現在性慾高漲需要發泄，但是今天他得不到顧曉瑩，手裏又沒有活着的被害人，他現在只有兩種選擇，要麼去街上尋找下一個被害人，要麼來這裏，他剛剛殺完人，他的幻想應該還是熾烈的，清晰的，還沒有發臭的被害人的屍體應該還是可以滿足他扭曲的性慾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他來，他把方蘭心的屍體埋得這麼淺，和那邊的屍體埋葬的深度明顯不一致，所以我判斷他肯定早有奸屍或者對着屍體自慰的打算。”
我接着問道：“他如果真這麼做了我們怎麼辦，馬上抓嗎？”
“看當時的情況吧，如果他選擇奸屍，那要等他實際奸入以後再抓捕，最好能拍下整個過程，自慰也是一樣。我們不僅僅是要抓現行，最好能為法庭審判提供更直觀的犯罪證據，能把法官帶入到場景中去，這樣會極大地影響判決結果。”法官會不會認為我們搜集證據的方法不正當，完全沒有考慮到死者尊嚴。我直接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憂慮。
鍾教授點頭微笑道：“如果是在美國，這確實是個問題，而且因為這個選擇我們兩個很可能會被免職，甚至坐牢，但這是中國，中國法律的不規範不光有壞處，也有好處，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見過哪個警察因為這種取證不當而受到過處罰，如果你僥倖中獎了，那也恭喜你成為共和國歷史上的第一次了，你還會因此而被記入歷史。”
我被教授逗笑了：“那我豈不是要遺臭萬年了。”我打趣道。
鍾教授並沒有笑，而是很認真地說道：“是照顧死者的尊嚴還是生者的權利，這在法律上確實是一個糾結的問題，但是在宗教精神上，這從來不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我們不這麼做，法官很可能判他二十年，三十年，他出來以後會繼續殺人，而我們不一定能再抓到他什麼把柄，因為事實證明，對於犯罪人來說沒有比監獄更好的大學，如果他十幾年後被刑滿釋放，我有理由相信他會比現在做的更好，沒有目擊者，沒有屍體，沒有DNA，他會在入獄的十幾年間不斷完善他的犯罪手法，從其他殺人犯那裏汲取寶貴經驗讓它臻於完美。如果我們拍攝補足了他的作案過程，讓法官能充分認識到這個人的變態之處，也許法官會判他無期徒刑，並且不能減刑，這才是對付不滿16周歲的林思齊最終的解決辦法。”
“會不會過於殘忍了，他還只是個未成年人，您認為他一點變好的希望都沒有了嗎？”我有點不解地問鍾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