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官子收局

就在日軍那個輜重小隊長狂呼亂叫的時候，就在日軍的機槍射手茫然無目標地射擊的時候，從東面和西面都傳來了四野狙擊手們清脆的槍聲。這次唐明漢帶回來的瀋陽兵工廠的半自動步槍，是改進的二次試驗型號，採用七九口徑的彈藥，槍聲很大。丁壘之所以選擇這一款槍械作為狙擊手用槍有他自己的考慮。現在訓練的嚴格說起來還是屬於特等射手，由於沒有專門的狙擊槍和瞄準鏡，像黃小林和文定坤他們，也就只能在二三百米以內準確打擊目標。因此，火力的連續性就顯得十分的必要。兩個特等射手組合成的一個戰鬥小組，兩支半自動步槍，如果配合的好，足以正面對抗一個日軍班的兵員，而且還能戰而勝之。

現在，黃小林和文定坤、凌開泰他們，都聽見了日軍在荒木被擊斃以後的慌張驚叫，又聽見了機槍朝着南面山頭掃射的聲音。按照丁壘事先的囑咐，三組人員都開始各自尋找目標了。

清水中隊在溝東頭，已經將所有的民居一間間地點燃。清水正雄感到這次進剿作戰特別地憋屈，擔任前鋒被襲，擔任警戒被炸，好像這些土匪們專門和他的中隊過不去。五天以來，一個一百八十人的滿編中隊，只剩些七十個不到的能正常執行戰鬥任務的士兵，餘下的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傷。今早執行荒木支隊長的命令，把溝東頭的房子都燒掉，清水感到了泄憤式的快意。

這時，從屯子中心發出來的嘈雜喊聲和重機槍射擊的聲音，驚動了清水，仔細聽了聽，好像是支那的射手襲擊了支隊長。頓時一股怒火燒上了心頭：“八嘎，竟敢在白天也來打冷槍，我一定要把你們這些只會在晚上四處亂竄的強盜統統地抓住，丟到火堆里燒死。”拔出指揮刀，對着機槍掃射的山頭，狂喊着，命令士兵上山搜索。

黃小林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了。四野過圖們江以來的所有戰鬥，他都親身參加過。望着山腳下一片密匝匝的黃身影，冷笑了一聲，囑咐自己的同伴準備好，操起半自動對着一個日軍士兵就開了槍。“小鼻子們，叫你們嘗嘗這個自來火的威力吧。”

三百米，已經是這支半自動測試的最大射擊殺傷距離，黃小林這一槍打在一個日軍的肚子上，依舊將目標打得向後翻滾。

“那個該死的支那土匪在山上，他只有一個人，快從兩側包抄，活捉他。”清水正雄發現了槍擊的方向，指揮着日軍士兵們散開向黃小林這裏包圍過來。

“你們這些個小鼻子的傻狍子們，還想包圍小爺我，這可是在山裏，叫你們看看我是怎麼打獵的。”口中嘀咕着，黃小林手也不停，一槍一槍地朝山下射去。按照丁壘教官的囑咐，一旦日軍接近，不要吝惜子彈，堅決地把日軍的火力和進攻壓制下去。

清水正雄迷惑了，怎麼這槍放起來不停氣啊？拿起望遠鏡，好不容易才從一棵大樹後面發現了一支冒着青煙的槍口。只見那支槍連續不斷地吐出火舌，將自己進攻的士兵們壓在地上不敢動彈。

“機槍，機槍的準備，殺給給。”清水正雄揮舞着指揮刀，命令機槍朝着黃小林所在的方位射擊。

黃小林此時一個彈夾打光，馬上就向著更東面的通向四野營的路口山坳跑去。他的同伴也跟着他跑，還不時回頭將子彈射向日軍。打打停停、停停打打，黃小林這個戰鬥組已經到了許一山的主力設伏的山坳。丁壘這個時候也在這裏和許一山、劉輝武商量怎麼安排戰鬥的事情，聽見打西面山坡上的槍聲越來越近，對許一山說：“看來是我的隊員和日軍接上火了。大許，你準備怎麼對付？”

許一山這幾天以來，一直在佈置四野營和五道溝之間的防禦，只是在前天晚上才和荒木的大隊打了一次小仗，感覺很不過癮。但是按照唐明漢的命令，他所率領的主力部隊，不宜過早地與日軍展開戰鬥，應該在將日軍削弱到一定的時候才能出手。而現在，通向四野營的道路上的阻擊陣地已經佈置好，八十人的四野第一分隊和近一百人的兩溝村民自衛隊在他的麾下，已經都準備停當了，尤其是黃二虎和竇國傑等人，在不斷地詢問什麼時候痛揍日軍。

丁壘這一問，把許一山渴望戰鬥的心思一下就撩了起來，“他奶奶的，老子還沒去找他們，這幫犢子貨倒先跑過來了，沒什麼說的，既然來了就別指望回去。小劉，你帶第二分隊繞道西面去，斷這些鬼子們的後路。崔太植，你們的機槍組都準備好，俺老許今兒就玩個大的。”

清水正雄的第一中隊六十餘個士兵，緊追黃小林兩人不舍，漸漸地就被引入了許一山佈置的伏擊陣地中。還沒有等他們歇口氣，身前身後就響起了激烈的槍聲，一下子幾個士兵就被飛來的子彈擊中身亡。緊接着，擲彈筒發射的榴彈也開始在日軍的四周爆炸開來。打得清水中隊餘下的士兵們趴在地上不敢抬頭。

許一山一見這股日軍已經落入了自己佈置的伏擊圈，知道如果不能速戰速決地話，馬上後續的大批鬼子就會趕到支援，那麼以現在自己的這點兵力是擋不住幾百日軍衝擊的。於是馬上下命令，將迫擊炮也動用上，爭取在最短的時間裏將面前的六七十個日軍完全吃掉。思忖了一會，轉身命令黃小林，“去通知姜子恆小隊和常田富的隊伍，以及馬光明分隊，命令他們分別死死卡住南北兩個山頭，堅決把進攻的鬼子打下去，不得放一個日軍進入山坳道路，去把竇國傑和他的人都叫來，再把畢貴山兄弟的小隊帶上，我和老丁帶着你們組成突擊隊，從正面衝擊日軍。讓鬼子們瞧瞧，我們四野是能打正面進攻戰的。”

此時，崔太植機槍小組的三挺歪把子，已經將六十多個日軍打成了兩截前後不連的小塊，多數日軍士兵被密集的子彈壓得頭都抬不起來；而許一山的部署，讓清水正雄中隊的命運在十分鐘后結束。四野第一次在戰鬥中動用了衝鋒號，隨着嘹亮的號音，許一山像出欄的猛虎一般躍出陣地，手中的突擊步槍不停地吐齣子彈，三分鐘打空了四個彈夾，猛烈和連續的火力將清水中隊好不容易組織起的防禦圈子撕得稀爛；而他身後不遠處的丁壘更是槍槍見血、彈彈咬肉；黃二虎、畢貴山兄弟手裏的半自動也是接連不斷地射擊。

清水正雄的心已經沉到了冰水裏，渾身哇涼哇涼的。“該死的狡猾的土匪們，居然在這裏埋伏着大部隊，聽槍聲絕對有二百人以上，自己的中隊只怕要全部交待在這裏了，得趕緊地撤退，回去以後再組織大隊攻擊。”還沒有等他把撤退的命令發出，一顆飛來的子彈把他打倒在地。三百米外，丁壘沉靜地自言自語：“第二個當官的，看樣子是個中隊長，今兒開張大吉。”

清水中隊在溝東頭搜剿土匪槍手的時候，栗園三郎的第二中隊也完成了在溝西頭搜捕和燒房的任務，荒木支隊長被襲擊打死的消息，不過一會就被輜重中隊的傳令兵通報給了他。栗園當時的腦袋都快要炸開了，“什麼？支隊長閣下陣亡了？又是冷槍？”。已經領教過這幫土匪們在襲擾戰術中的射擊水平的栗園，心裏面升起一股寒意，這幫人裏面肯定有專門射殺指揮官的槍手。

栗園三郎迅速地收攏部隊，掉轉頭向屯子中心跑去。作為一個中隊的指揮官，栗園心裏清楚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整個支隊的指揮到底由誰來說了算。一支部隊如果不能統一意見，那麼在戰鬥環境下，就有被打敗的危險。還沒有等他到屯子裏喘口氣，又聽見溝東頭爆發出的激烈槍聲和榴彈爆炸的聲音。嗣後，又傳來了中**隊習慣使用的銅號聲音。

栗園三郎正急於去支隊指揮部了解最新的情況，聽見槍聲和號音像是大規模的戰鬥，也顧不得先找人了，忙命令傳令兵去前面和清水中隊聯絡，問問看是否需要支援？接着命令隊伍集合。栗園三郎的中隊，在攻擊大石砬子時雖說受到一定損失，但他的中隊也是在四野襲擾中基本沒有減少兵員的，現在全中隊還有一百二十人，小隊長也都在，機槍和擲彈筒都是齊全。栗園等了半天的傳令兵，等來的卻是清水中隊已經全軍被包圍，生死不明的消息。

盛怒之下的他，這時候才知道狡猾的對手在山溝的東頭預設了伏擊陣地，看來清水中隊凶多吉少，得馬上去增援。轉過頭命令全中隊迅速地向溝東頭跑步前進，然後叫一個傳令兵去協調炮兵中隊的火力支援。

中條信哲的第三中隊，也就在這個時候到達了五道溝的北頭。五道溝是一條L形狀的山谷，北頭的小路連接大石砬子，東面的穀道通向四野營，山谷中間散落着民居房屋，在山谷的拐角處有一大片平緩的田地，小溪穿谷而過，彎曲地流向西邊。中條的隊伍已經連續第趕了三天的路，從敦化出發到現在部隊都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帶着大量的彈藥輜重，中條明白自己的責任重大。

遠遠地，五道溝東頭的槍聲和炮聲，傳到了他的耳朵里，“吆西，支隊長閣下終於抓住了土匪的主力，現在正是急需彈藥尤其是炮彈的支援，命令士兵們加緊進溝，先把輜重交接以後投入戰鬥。”

而中條萬萬沒有想到是，此刻唐明漢和韓光前帶領的四野第三分隊，正遠遠地悄無聲息地尾追着他，在中條第三中隊的屁股後面整整地窺視了一個早上。

“唐隊，這幫鬼子也真能折騰，兩天多被我們襲擾，硬是拖着輜重來到了五道溝。前面的槍聲是大許和進溝的鬼子們接上火了吧？如果放這幫日軍去匯合他們的大部隊，那大許的壓力就太大了。干一傢伙吧，隊長。”韓光前擔心鬼子們集兵一處后不好啃，向唐明漢建議道。

唐明漢沉思了一會，說道：“大許那裏還是可以應付的，他現在手上有近三百人，只要他按照我給他的命令，牢牢地守住四野營山坳坳口，鬼子們就拿他沒有辦法。這麼大一坨日軍，不是一時半會能吃下去的。現在你帶領第三分隊，迅速回頭，從後山偷襲大石砬子，天黑以後把這個戰鬥要地重新奪回來，把鬼子們全部釘死在五道溝。我和玉珍從山上繞道回四野營。記住，不惜代價地拿下大石砬子以後，馬上打三發紅色信號彈。然後組織隊伍封鎖鬼子們北撤的道路，我要兌現對韓老爺子的承諾，不放一個鬼子回去。”

“是，堅決拿下大石砬子，把這幫日軍全部留在五道溝做肥料。”

劉輝武帶着他的分隊六十多人，在許一山的命令下負責包抄清水正雄的後路。黃二虎回來以後，被他死活地拉進自己的分隊。此刻，清水正雄的命運終結以後，他劉輝武卻撞上了栗園三郎的一百多號鬼子從西邊匆匆而來。

黃二虎眼尖，一瞅見遠遠的西頭溝里一大片黃色的身影，就知道日軍又有增援的部隊上來了。急忙對劉輝武說：“劉哥，小鬼子又來了不少，你看。”

“他奶奶的，鬼子們還真是快啊，一會工夫又上來這麼多。二虎，快組織隊員們埋飛雷，把這股鬼子擋住。”劉輝武說的飛雷就是快速地將集束手榴彈埋在地下，導火索拉出的絆雷。訓練隊員的時候，各種埋設地雷的招數都教會了的。夏季山林里茅草橫生，埋設這樣的地雷既快又好隱蔽。

日軍的動作快，劉輝武的動作更快，在栗園三郎的中隊還沒有趕到清水中隊位置時，從他的左側山林里又射出了子彈。劉輝武命令隊員們退後散開，機槍架起來，看到隊員們各自都佔據了有利的地形和隱蔽物后時，衝著栗園的中隊開了槍。

“快、快，土匪的在那邊，全體都有了，都給我衝鋒，衝上去，抓住他們，殺死他們。”栗園像一隻被撩撥得發了狂的蟋蟀，在不停地蹦躂着。

仰攻一座密佈樹木的山林，對手又是精通游擊作戰，槍法精準的老手，再加上栗園的士兵接二連三地踏響地雷。日軍荒木支隊的第二中隊之結果可想而知。在得到一地的屍體和散佈着彈坑和彈殼的山頭外，栗園一無所獲。這個時候，他腦門子的冷汗唰唰地下來了。又有三十多個士兵被打死打傷，栗園想哭，可是憋了半天，發澀的眼眶裏愣是沒有流出一滴淚水。救援清水中隊是想都不要想，自己的小命還不知道怎麼著呢，得趕緊地回去和司令部報告。

等中條信哲拖着疲憊的第三中隊，等栗園三郎帶着被打殘的第二中隊來到支隊指揮部的時候，荒木支隊長已經陣亡的消息被確認了。在敦化集結的荒木支隊一千三百人，此時除去在大石砬子守衛的三十人以外，在五道溝的所有兵力還不到七百，足足地折損了一半。所幸的是，在得到彈藥補給以後，炮兵分隊的作用將會發揮。

昏迷了四個多小時，荒木支隊的小田參謀官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在得知所有的壞消息后，小田也不敢獨斷專行，而是命令將當前的態勢詳細地上報給第二師團和關東軍司令部，等到他們對荒木支隊下一步行動指示和指揮權的確認。

六月十六日下午是自開戰幾天以來難得的平靜時間。日軍沒有動，四野也沒有動。日軍沒動是他們要得到明確的指示以後，而四野的按耐是因為晚上還有更大的襲擾打擊，要在山林里養精蓄銳。

傍晚時分，繞行遠處山間小路的唐明漢和韓玉珍，回到了四野營地。受到了‘少校’的熱烈歡迎。對着聞聲而來的黃秋生，唐明漢問道：“怎麼樣，黃老哥，這些天大夥的心裏擔驚受怕了吧？”

“呵何，沒什麼，有你們在，那幫犢子貨是到不了四野營的。前頭溝里響了一上午的槍炮，下半晌才清靜。現在在這裏的有一千多老鄉呢，就是拚死也不能讓鬼子們禍害啊。”

“說得好，黃老哥，你和大丫二丫就多受累，把鄉親們安頓好就行。到時候我們把鬼子都消滅以後，有得你們忙的時候。你現在的人手夠嗎？”

“我那倆丫頭帶着二十多個大姑娘、小媳婦；我自個帶着將近二十個半大小夥子，都有槍。放個哨，守個家什麼的夠用了。你們隊伍上的那條黑狼狗前天下了四個小崽子，歡歡實實的。說好了，得給我一個，哪才是好玩意，上山打獵，看家守門沒說的。今後這山裏面，多放打獵的，帶上狼狗，尋常兩三個溜子那是進不來。”

黃秋生一句話提醒了唐明漢，今後這裏的安全保衛工作要加強。如果把荒木支隊吃下去以後，難保日本人今後會用各樣的招法來這裏破壞、顛覆。記得二戰中蘇聯人就用訓練過的軍犬炸德國人的坦克，回頭把李大慶調回來，專門地訓練出一批軍犬和日本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