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
平興鄉最近變的很出名,一到假日就塞車,你要問平興鄉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就算是平興的鄉長也沒辦法答的上來,明明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鄉村啊,怎麼會突然就紅了?兩線道上平常趕牛都不怕,怎麼現在搞的一到假日就塞車?平興鄉長抓了抓後腦,表示自己也很不解。
"就是這裏,前面那個山就是困仙山了。"一名少女領先走在同行夥伴前面五六步,一手舉着本旅遊指南,一手指着一座大山說。
曾經,困仙山不叫困仙山,叫吞人山,因為此山高不算高,大也不是最大,但從古至今每年總是會發生那麼幾件有人進山就出不來的事,久而久之此山有進無出的傳聞就傳開了,傳說此山吞人,吞人山,吞人山,叫久了吞人山的名稱也就定下。
"上面說困仙山以前叫吞人山耶,以前還會活人生祭山神。"少女看了看告示石碑,接着回頭跟一同前來的人解說。
傅敬堯聞言抬頭望去,只覺得滿眼所見皆是鬱鬱蔥蔥,沒有陰森,也不覺得恐怖。
少女回頭,繼續盯着告示碑看,"上面還說,古時候宜縣窮,桐縣富,宜縣人常要去桐縣賣魚、賣菜,而翻過這座山就是宜縣去桐縣最快的一條路,但是常常有人走失在這個山裡,後來宜縣人就開始每年都獻一名少女活祭山神,以求路途平安順利。"
走在後頭的人終於跟上少女的腳步,一名站在少女的男子擠擠少女的肩膀,一臉壞笑的說:"哇,當山神真好,每年一個少女耶。"
女孩瞪了說話的人一眼,一臉嫌惡的對着他吼,"吼,鄭和南,你真的很噁心。"
〞時代遷移,活人獻祭這種事漸漸不被人接受,吞人山也不叫吞人山,就漸漸被人遺忘在歷史的洪流里。〞
傅敬堯也跟着看着石碑上的解說,手指輕輕的沿着石碑的邊緣遊走,心想"怎麼沒說明為什麼後來改名困仙山呢?"念頭才起,突然覺得眼前一亮,所見一片白茫,什麼都看不見。
這是一個夜晚,天上掛着一輪圓月,月亮很大,月光很亮,也許就是因為月光太亮,所以天上除了亮月,傅敬堯看不到其它事物,此山非常荒涼,沒有人煙,連路都不太明顯,雜草叢生,草長過半個人身長,傅敬堯行走起來有些困難,他有點茫然,有些不解,何以他會一個人走在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他不曾來過,傅敬堯非常肯定,山間似乎剛下過雨,泥巴小路又濕又滑,傅敬堯小心的走,終究還是跌倒了,他狼狽的瓟起來,往腳部拍了幾下,然後他愣住了,他看着自己腳下的鞋,怎麼也不懂自己怎麼會穿這種鞋,那是電視古裝劇里販夫走卒穿的黑色軟鞋,仔細一看,這才發現襪子也不對,褲子也不對,目光往上一點,身上的長掛讓他忍不住撇撇嘴,難不成是穿越了?傅敬堯抓抓頭,非常不能理解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左轉右轉往四周看了看,周圍儘是大片草原,草高過胸,能眼所見只有腳下這條泥巴小徑,傅敬堯吸了一口氣,決定繼續沿着泥巴小徑走下去,有路,至少代表有人走過,總比他一個人在山裏亂竄來的強,是吧?
傅敬堯一直沿着小路走,一直沿着小路走去,可是這條羊腸小徑就像是無窮無盡似的,走到他腳板發脹,而路卻還是看不到盡頭,他嘆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繼續走下去,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小路的盡頭有一個答案在等着他,即使他不知道小路的盡頭在那裏。
拖着沈重如鐵的腿,終於走到小路盡頭,小路的盡頭是一片竹林,傅敬堯從竹林外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林中有間小屋,前一秒傅敬堯還開心着終於可以得救,下一秒傅敬堯就覺得心痛的像是快要裂開一般,似有什麼東西要從他的心底挖破他的心臟跳出來,他捂着胸口開始無意識的吼叫,一聲大過一聲,一聲比一聲凄厲,在昏迷之前傅敬堯終於聽清楚自己在喊什麼,他一聲一聲,聲嘶力歇只喊着兩個字,"蓮起"。
一樣是在夜晚,一樣是有月無星的夜,蓮起一個人走在山間,看着一群凡人押着一名少年走進山裡,被押少年有姣好的面孔,可惜現在哭的一臉鼻涕眼淚,蓮起看到少年不停的哀求身邊的人放他一條生路,但身邊的人只是同聲要少年認命,還說少年姨母已經收了錢。
蓮起看着少年哭的失力攤軟在地,有兩名壯漢馬上上前一人一邊把少年從腋下抄起,拖着哭的攤軟失力的少年一路走進所謂的山神廟,蓮起不明白為何凡人每年都要抓着一個哭不停的少男或少女到山神廟裏挑斷他們的手筋腳筋?那位被大家稱為村長的話蓮起也聽不懂,這個山裡只有他,他從未看過其它的妖或神,他不懂這村長和這些上山的凡人為何在這山腰上蓋了座山神廟?還會在這廟裏挑斷同類手筋腳筋后聲聲呼喊山神?
凡人之事不可多加干擾,雖然沒有人引領蓮起,但這個道理他是懂的,他有時會到村裡市集邊的一座小廟與廟裏的老和尚談天,大部份都是他在聽老和尚說話。老和尚的小廟香火不盛,上前禮彿的人不多,廟裏的香油錢不夠和尚過活,和尚時常要以化緣渡日,蓮起看着老和尚時總會好奇和尚到底跟路邊的乞兒有何不同?兩人皆是拿着一個碗向人討吃食、討錢財,為什麼乞兒時常遭人趨趕?和尚卻經常能得到吃食,還有一句“阿彌陀佛”?
蓮起第一次見到那和尚時,和尚的眉毛就是白的,兩道白眉毛長几乎遮蓋整個眼睛,蓮起有點懷疑和尚是否看得見路,誰知和尚不只看得見路,還看的見他。
和尚經常對着蓮起不講彿經,只講故事,蓮起有時愛聽,有時不愛聽。
遇見和尚是在段雲生走後,那時蓮起才發現原來當初有很多事他們都誤會了,不是他誤會了段雲生,就是段雲生誤會了他,蓮起時常會想,如果不是有這些誤會,他和段雲生是不是還有其它可能?
蓮起每次聽着老和尚囉囉嗦嗦不斷重複蜂鳥精的故事時總是想,如果他能早點認識老和尚就好了。
山神廟裏村長已經取下案上的所謂世傳法器,蓮起曾經很努力的研究過那個刀子,可無論他怎麼看都看不到那刀里有一絲神力或妖力,村長把刀舉在額前唸唸有詞,說要恭請山神大仙下凡,好獻上村裡供上的祭品,而被稱為祭品那名少年嚇的竟失禁了,少年白色長掛下湧出一灘黃色液體,蓮起皺起了眉,他不喜歡凡人這些體液的氣味,他離開了山神廟,回到小屋裏吹起段雲生留給他的蕭。
山裡回蕩起一聲一聲聲嘶力歇的吼叫,蓮起明白,那是山神廟裏的少年手筋腳筋被挑斷了,不知道這個少年能活多久?
每一次,蓮起聲到這種聲音時,心底總會浮出這個疑問。
山神廟門口有門,是黑色烏銅所制,門上有個成人合掌大的鎖,鑰匙就在村長手上,所以,獻祭山神廟的人,從無一人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