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國美館的守望者
“哈?幾顆?”
螭吻瞪了鄭璞一眼,一伸手除了窗戶兩側的視障,簡短道:“父親的魂靈和龍珠都被封存在一個地方,但是需要散落四處的九子一齊施法才能將其安撫再度封印,我活了六百多年,嗅覺定不如年幼的三哥們,只能隱約的感覺到有位族人在這附近。”
鄭璞捏着下巴道:“為什麼這兩隻嘲風不親近你呢,一點血緣之情都沒有么。”
“自然不是。”螭吻輕笑一聲:“大概是害怕吧,畢竟龍族裏血肉相殘的情況也多,他們本應在力量上對我有絕對的壓制,奈何破封時間太晚,年序一亂就沒有威懾了。”
白溪伸手抱起一隻,無視亂蹬亂拱的動作徑直把它遞到了螭吻面前:“親一個熟悉下?”
螭吻抬眼看了一眼白溪,抿唇伸出右手,輕輕地把掌心貼上它的頭頂,一瞬間這隻嘲風打了個激靈,整隻小獸都服帖的耷拉下身體,一聲都不吭。
果真是對力量的敬畏。
這兒是東城區呢。鄭璞打量了一眼窗外,再瞄回來時,忽然瞥見些奇怪的東西。
他平日裏和白溪都是平對着或者相附着着溝通,很少自己靠在她的身邊,今天無意一瞥,竟看見她耳朵上豎著的六個耳洞。
為什麼有六個耳洞?
一左一右各三個,憑肉眼觀察也可以看出來打的時間很久遠了。
難道是非主流?
多少年前流行火星文殺馬特的時候這貨跟了個風?
鄭璞揚着腦袋腦洞了下一個女鬼把自己弄成洗剪吹的造型,搖了搖頭想晃掉這些詭異的想法,再扭頭時看見白溪拎着兩隻嘲風的後頸晃來晃去,兩隻小獸卻像吃了安眠藥一樣陷入沉睡中,身體蜷成一個小球,連尾巴尖都藏了起來。
螭吻眯了眯眼睛,正想開口說句什麼,卻被白溪打斷:“你感覺得到是你的哪一個兄弟么。”
“好像是八哥。”他想了一會兒,接着道:“氣味很溫和,帶着一點點的墨香,但是位置很難辨識。”
“墨香?”鄭璞側過身掏出手機來,啪啪啪按了幾下:“負屓[fu][xi]是么?雅好斯文……親近碑刻,這兒又是東城區……去中國美術館吧。”
螭吻思索片刻,點頭吩咐了聲司機,車子左右一拐便到了目的地。
白溪猶豫了下,隱了身形坐到鄭璞肩側,一妖一鬼一人進了展廳。
展館內為了保存油畫等藝術品的完好,將溫度調的有些低,從暴晒的室外走進去的一瞬間,鄭璞聽到了白溪和螭吻一聲同時的輕吁。
他放慢了腳步,待螭吻走的向前一些了,輕聲問道:“龍分這麼多種,螭吻估計也有好多隻吧?”
白溪伸出爪子把玩着他毛茸茸的頭髮沒有吭聲,話語卻在他的腦海里驀然響起:“不要發聲音,直接這樣說。”
“龍破殼之時便知道了父母留給自己的名字,但是不能讓外人知道,我們叫他螭吻什麼的,就和稱呼x先生x小姐一樣。”
“我說,”鄭璞不滿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有事不能好好商量么?非要給我下藥還亂用暴力。”
“因為這是他們內部的家事啊,說白了就是趟渾水,連長子都在裝睡,外人怎麼想來摻和。”白溪和他交換了個眼神,在他腦海中輕聲道:“說是想要調遣嘲風,實際上不過是想借用我的力量,所以把你挾持了。”
“你的力量?”鄭璞皺起眉:“你不就是只活了兩百年的野鬼么,帝流漿出現的時候有道行的妖怪應該都會一起食補吧……”
白溪揪了揪他的頭髮,笑了起來,前方的螭吻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們,眼睛裏有些複雜的情緒。
白溪靈巧的飄下來,往左右瞟了一眼,隨意找了副油畫敲了敲*的畫布:“人呢。”
畫布上喝茶的英國貴族小姐瞥了眼過來,拎着裙擺小心翼翼的起身靠近畫框,對着她行了個禮:“您找?”
白溪想了想,直截了當地問道:“你這兒有人看到過龍么,中國的那種,長長的有角的。”
貴族小姐扶了扶寬大的禮帽,輕聲道:“那是位大人物呢。”
“你的意思是?”白溪意識到什麼,試探着問道。
“您踏進他的領地的那一刻,便應該已經感受到他的存在了呢。”
白溪和螭吻還沒有反應過來,背後便傳來慢條斯理的一聲輕喚:“回去。”
小姐俯身又行了個禮,回到了自己應呆的位置。
國美館館長站在他們的身後,雙手背在身後,笑而不語。
螭吻的面孔說不上俊美,也沒有邱北那種暗幽中帶着蠱惑的感覺,多看兩眼卻讓人覺得危險。他生得高挑修長的身材,配上西裝更顯得挺拔,整個人言談笑貌,總讓人想起斯文敗類四個字來。
而館長,也就是用腦子想想就可以猜到的負屓先生,僅僅是穿着寬鬆的夏布長衫立在那裏,便無端地讓人覺得飄逸而又自在。
他生得清雋的容貌和寬厚的肩膀,若用現代的話來說,像個翩翩美大叔。一副歲至中年的容貌看起來儒雅而又恬淡,雖然穿着有些少見的長衫,身旁掛着一廊的西方名畫,
螭吻看到他不由得一愣,張開口又閉上,吶吶地喚了一聲:“八哥。”
負屓看着他並沒有開口,縮在白溪懷裏的兩隻嘲風卻搖擺着尾巴,靈活地從她的衣襟爬上肩頭,翅膀一張便飛到了他的肩上,一左一右地坐下。
“這樣子,倒像是你欺負了他們。”負屓伸手安撫了下兩隻用鼻子親切拱他的嘲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聲音雖然不疾不徐,卻有着質疑的意味。
“我怎麼敢。”螭吻眯眼一笑,看着依偎在他頸邊的嘲風輕聲道:“八哥……這麼多年,怎麼我一直都沒找到你的氣息呢?”
負屓不急着回答他的問題,慢悠悠的轉身往休息區走,找了張凳子坐下,手指憑空一畫,淡白色的立方形半透明結界罩住他們幾個,緊接着中國地圖憑空浮現,幾個點閃現出熒熒的光芒。
他動作緩慢的抬手,握着地右掌中便多了紫砂小壺,左手再一揚,小茶盞也一一出現,清冽沸騰的茶湯倒進茶盞里,兩隻嘲風一點也不怕燙地歡脫地湊過去舔起來,螭吻卻有些謹慎地端起來,嗅了嗅卻沒有喝。
“四哥始終在陵中不肯出來,五哥六哥都在京城,”負屓伸手指向地圖,幾個光點在北京和南京依次閃了閃:“而大哥和二哥,在想見我們的時候才會出現。”
鄭璞心想我作為一個x科院研究員,為毛在這麼嚴肅的神獸會談里喝茶,還有你們為毛不趕我走,沒想到一杯茶剛喝完負屓和顏悅色的給他續了一杯,笑着道:“你就是小鄭吧,我和南院長下棋時有聽他聊過你的事。”
南院長和他下棋!
南院長和他很熟!
等等!
鄭璞背後一涼,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先前看白溪不對勁的原因就在於,她對現代的事物適應的太快,幾乎有着和自己同時代人一樣的談吐和生活習慣,也就是說妖怪的智商和人類齊平,可能少數還會高於人類。
而那些法術高強,又已經適應了人類世界法則的妖怪們,要在這個社會謀得一官半職,豈不是太輕鬆。
負屓可以做到國美館館長的位置,就代表可能商界、政界、文藝界都有些非人類的妖物,如果這些物種不被鑒別出來,超自然的能力被用到非法的事情上面,豈不是要出大亂子卧槽!
他看着低聲交談的兩條龍,咬咬牙讓自己平靜一點。
但我這麼想是想幹什麼呢?
統統上交給國家讓國家找出來鑒別的方法?
然後發動一場大清洗把高層中層低層的非人類都打回原形?
那就太天真了。
只要中高層有妖物,就算有一百種方法證明他/她非人類,想要剔除他/她的計劃都會被掐死在襁褓里,畢竟關係網結成以後,人脈可以比科學更加可怕。
那麼裝作不知道這些事情?
他做不到。
做個美式英雄或者日式中二少年,不動聲色拯救世界?
太累。
就在這般胡思亂想之時,腦海里突然傳來白溪的一聲輕笑。
“你幹嘛侵入我腦子。”鄭璞沒好氣地想道:“解剖你喲。”
“我說你啊。”白溪慢慢道:“等了解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以後,便會明白現在的糾結有多麼的……”
“妖怪多嗎?”鄭璞轉過頭看她:“龍鬼鳳凰水怪什麼的……”
“你這個思路就有問題。”白溪認真道:“鬼神妖佛道人並沒有區別你懂嗎。”
“沒有區別?”
鄭璞正想爭辯一句,卻聽見負屓輕聲問了嘲風一句,二哥現在在哪裏。
他右肩的嘲風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忽然俯衝下來,飄到鄭璞身邊,歡快的轉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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