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莫家阿寶(三十一)

第41章 莫家阿寶(三十一)

武姨母便坐不住了,起身要走。阿寶等人正聽得熱鬧,紛紛拉住,不許她走。片刻,阿嬌又從裏間伸頭出來嗔道:“阿寶,我的熱茶呢?”

風晴此時已泡好一杯熱茶,笑嘻嘻地將托盤遞與阿寶道:“要你送進去呢。”

阿寶不願去阿嬌的卧房,便將茶杯接過,塞到另一個名為小朵兒的新來的婢女手中道:“不許使喚我,我吃多了,走不動。”

小朵兒無奈,只得端着茶送到裏間去。不到片刻,小朵兒又面紅耳赤地流着兩道鼻血從裏間走了出來。

眾人唬道:“好好的,怎麼流了鼻血?這卻是什麼緣故?”

小朵兒尚不知道自己流着鼻血,伸手一抹,抹了滿手的血,也嚇了一大跳,忙疾步走到門外,伸手將手上的鼻血往靠在院牆上的笤帚上擦抹。

武姨母忙喝道:“糊塗孩子!你不會用帕子擦么?人的血是最有靈性的,你隨手亂抹,時日久了,只怕要作怪!”

眾人一聽,便不管小朵兒了,紛紛問武姨母:“這話怎麼說?這話怎麼說?為何會作怪?又如何作怪?”

武姨母飲下一口熱茶,方道:“這是古來便有的說法。若是不小心受傷流血,萬萬不可將血隨意擦抹在樹上、笤帚上,因為人身上流出的血最是有靈性,天長日久,那血便汲取日月精華,要幻化成人形出來作怪。”

眾人嘖嘖稱奇。阿寶笑道:“姨母定然還未說完。”

果然,武姨母笑道:“這話也是我聽從前的老人家說的。聽說古時候有一個以賣籮筐為生的窮漢,那窮漢無父無母,也無錢娶妻,因此家中僅有他一人。他編籮筐時,篾片尖利,常常刺傷手指手掌,三五不時就要淌點血。那人懶,不願洗帕子衣裳,淌了血便隨手往門后的笤帚上抹,日子久了,那笤帚便被他抹得血跡斑斑。

“話說有一日,有個貨郎從他家門前經過。那窮漢家裏邊走出個俊俏伶俐的女孩兒,女孩兒跟貨郎賒欠了好些頭繩珠花。貨郎下次再經過那窮漢門口時,那女孩兒又出來賒欠好多女孩兒家喜愛的首飾等。因這女孩兒見着什麼買什麼,絲毫不在意銀錢,因此那貨郎的生意比往常要好上許多。貨郎心中自是喜不自禁,雖說都是賒欠,但這家人家住在此處,卻是逃也逃不掉的,因此貨郎也毫不擔心這家人家賴賬。

“自此,那貨郎便專門走這條路,自然是因為那女孩兒必定要出來跟他胡買一堆東西。日子久了,這家人家已欠下許多銀錢。那貨郎便上門要賬,誰知開門的卻是一個邋裏邋遢、身着破衣爛衫的男人家。那男人家便是適才說的窮漢了,窮漢聽貨郎說自家有人賒欠,已欠下許多銀錢,還以為那貨郎說胡話,不由得好笑又好氣,自然是一口否認,惡言惡語地將貨郎趕走了。

“貨郎心中一口氣咽不下去,便找來幾個幫手,又上門去鬧。那窮漢打不過人家,便叫貨郎來家中搜,若是看到有女孩兒,隨便帶走,是打是賣,一律不問。貨郎與幾個幫手果真進門去搜找,最後你猜怎麼著——”

阿寶等幾個人捂着心口,忙問:“最後怎麼著了?”

武姨母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最後那貨郎在那窮漢門后搜出一把破舊笤帚,那笤帚是竹子扎就的,竹葉都已經掉光了,只剩下幾支光禿禿的枝條,這幾支枝條里裡外外、上從上到下扎滿了花里胡哨的頭繩頭花。”

小朵兒嚇哭了,其餘幾人也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桑果埋怨道:“姨母講的都是嚇人的,我們兩個夜裏要做惡夢的。”

阿寶也點頭附和。

月明風晴等人便笑道:“你們倒好意思說姨母,你有本事便講幾個不嚇人的與咱們聽聽。”

阿寶嗤道:“這有何難?”

桑果道:“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個本事?”

阿寶賞給她一個白眼,又略一沉吟,清了清嗓子,道:“上古時候,在東海之外,大荒之中有一條蟒蛇。那蟒蛇采天地之靈氣,吸日月之精華,忽然有一日便成了精。大荒冷清,又常常捉不到活物吃,加之那蛇精艷羨人世繁華,便幻化成一個和尚,下了凡。

“話說人世間有一處村莊的人篤信神佛。一日,有個和尚前來這個村莊內化緣,這個村莊的人向來樂善好施,那和尚得了許多飯食,因此感激不盡,與村人道:這月十五月圓之時,玉帝將於村外一處空曠之地開啟通天之橋,屆時沐浴焚香,只消登上那座橋,便可飛升紫府位列仙班,從而長生不老。只是須得趕早,若是晚了,便只能錯失千載難逢的機會。

“村人聞言喜不自禁。轉眼到了十五夜,果然升起好大月亮。村人早已準備停當,此時便扶老攜幼,爭相向村外拿出空地奔去。到了那裏,見那處空地無端湧起滿天大霧,從霧中伸出一座極窄極長的橋來。月光被大霧遮住,長橋兩旁便掛着兩盞極大的紅燈籠,燈籠只能照亮一半的橋,至於大霧後頭是什麼,村人卻是管不着了。且說村人歡呼不已,爭先恐後上了那橋,待人群爬上了個七七八八,那橋便猛地收起,不過彈指之間,橋與燈籠都消失不見,滿天大霧也散得乾乾淨淨,又露出天上明明亮亮的月光來。村人中只留下幾個七老八十無力攀登的年老之人與腿腳不利索、爬上去又被擠下的人留在原地,懊悔痛哭不已。

“未過許久,那一帶許多人便都聽說了這樁事情,於是都不願意再下地勞作,只坐等在家裏,盼着有一日能遇着那個和尚來渡自己成仙。果然,那和尚不負眾望,使得那一帶許多村莊的人都成了仙,留下無數空無一人的荒蕪村莊。

“管着那一帶的父母官兒便坐不住了,那官兒是個不信神佛的耿直之人,便花重金聘來一個勇猛無比的弓箭手,又探訪到那和尚放了消息,稱下月十五夜,於某處又可升天成仙。於是,那官兒便提早帶着弓箭手躲在那處。果然,到了時辰,那橋便從漫天的大霧中伸出來。早已等候在此處的眾人一擁而上。那官兒一聲令下,那弓箭手便對着那兩盞紅燈籠‘嗖嗖’射去兩支淬了毒的箭,燈籠霎時滅掉,從那大霧深處傳出一聲厲吼,那橋便猛然捲起,許多人便從橋上噼里啪啦如同炒豆子般掉落下來。轉眼之間,那橋與燈籠與漫天大霧消失不見了。

“那官兒也是個有勇有謀的,早派了許多人四處搜尋。三日之後,那官兒連同手下在一處深山之中尋找一條通體墨綠、碩大無比的蟒蛇,那蟒蛇雙眼各中了一支毒箭,早已中毒身亡。那官兒命人剖開蟒蛇的肚子,果不其然,裏面橫七豎八躺着許多人的屍骨,原來那蟒蛇精幻化成人形為的只是食人果腹而已。”

眾人聽得眼直了許久,待回過神來,又是一陣唏噓。只有桑果打着寒顫道:“你說的明明比姨母還要可怕許多,可叫我今後怎麼活?”

風晴剝了一個紅薯,用帕子仔細包了,雙手奉與阿寶道:“好姑娘,再說一個與我們聽。”

阿寶乜斜着眼:“我說了這半日,卻是有些渴了。”

月明便忙為她重新泡了一本熱茶奉上。

阿寶得意洋洋地吃完一隻紅薯,喝下一口熱茶,方道:“我便再講一個與你們聽。”

桑果還要啰嗦,被眾人齊聲喝住。

阿寶拍拍手,道:“上古時候,在東海之外、大荒之中有一隻錦雞精,那錦雞采天地之靈氣,吸日月之精華,忽然有一日便成了精——”

眾人哈哈大笑。月明便問:“怎麼你說的都是上古時候,而且必定是在東海之外、大荒之中呢?”

阿寶惱道:“你聽還是不聽?”

眾人忙答:“聽。聽。”

阿寶便道:“那錦雞精不甘寂寞,化成一個道士模樣下了凡,為了行走方便,便為自己取名為金長真人。一日,那雞精化作的金長真人在鬧市中偶遇一名美貌女子,不由得動了凡心。掐指一算,那女子卻已經許了人家。金長真人卻不管不顧,一路尾隨那美貌女子到她家中去。

“話說那女子家這日平白無故地忽然一陣妖風吹來,那風吹得昏天黑地,遮天蔽日。眾人驚慌不已,那女子的父親恍惚間看到一個男子潛入女兒的綉樓里,忙要帶人來查看,慌亂之中不幸被那男子發現,不明不白地做了那男子的刀下亡魂。待風停下后,那家人發現家中女兒不見了,家主也被人殺害,不由得悲痛萬分。

“卻說那家人還有一個極小的女孩兒,從小被一名奇人收為弟子,帶入山中學藝。因那女孩兒愛穿一身紅衣,便被江湖人成為紅衣女俠。紅衣女俠恰好這幾日學成歸家。見得家中如此凄慘,不由得怒向膽邊生,便發誓要尋回姐姐,並為父親報仇。

“紅衣女俠不知花了多少時日,終於在一處荒山中尋訪到自家姐姐及殺父仇人金長真人。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紅衣女俠便與金長真人-大戰三天三夜,拼去半條命,終於將金長真人殺死。所謂的邪不勝正是也。”

桑果品評道:“這個平常無趣得很,不過倒不嚇人。”

眾人正要議論,忽聽“啪、啪、啪”幾聲擊掌的聲音,回頭一看,發現錦延不知何時正操着雙手,斜斜地倚着裏間的門,他頭髮鬆鬆地挽着,大氅領口散開,露出一片胸膛。眾人齊齊扭頭不敢再看第二眼。

錦延向阿寶看了幾眼,方點頭道:“你說得甚好!紅衣女俠是么?邪不勝正是么?金長真人這個名字也甚是有趣。”言罷,眸子冰冷,偏一邊嘴角彎起,又是阿寶見慣的面帶嘲諷的神情。

眾人臉紅着慌,忙起身找事做去了,唯有桑果臉色發白,阿寶無端心虛,忙將雙手都藏到背後,恨不得咬下舌頭吐到鏡湖裏去。心中暗暗發誓今後不再跨出渡月居十步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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