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過敏(二)
方正一時迷了雙眸,痴痴地看向秦錦繡。
秦錦繡放下心中羈絆的情感,釋然地說:“方正,海有彼岸,山有峰頂,餘味苦澀,終有回甘,你我夫妻一場,兜兜圈圈,雖然以和離收場,但我從未怪過你,或許真正的放開,對你我,都是一種解脫,我不希望我們的心裏都留下傷痕,如今我們各自安好,不是很好嗎?”
秦錦繡攏了攏肩上的衣袍,“我做我的小仵作,你做你的縣太爺,我們還是工作夥伴呀。”
“工作夥伴?”方正露出久違的笑容,帶着深深地內疚,低沉地呢喃,“對,我們還是工作夥伴。”
“就是呀。”秦錦繡掐住小蠻腰,擺出經典的動作,趁着方正沒有防備,一拳打在方正的胸口上,方正無奈的苦笑。
秦錦繡洋洋得意地做了個小鬼臉,俏麗可愛。
“對了。”方正靈動地避開了秦錦繡的拳頭。
“什麼?”秦錦繡歪着小腦袋,頑劣地問道。
“在廢棄的窯廠,你有沒有發現過瓷棺?”方正不經意地問起,“我仔細看過娘親的瓷棺,那花紋和坯胎顯然都來自外族,而外族多為火葬,能燒制瓷棺的窯廠並不多,聽你的描述,逍遙王遇害的窯廠,非常大,年代久遠,廢棄多年,或許那裏會有娘親的線索。”
“呃。”秦錦繡癟住了小嘴,方正真是有心了,自己當時刻意避過瓷棺的線索,沒想到方正還替自己想着。
“秦錦繡,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方正見秦錦繡怔怔失神,重複地問道。
“這個……”秦錦繡偷偷瞄了方正一眼,支支吾吾,“其實,其實……”
“什麼?”方正疑惑不解。
“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呀。”秦錦繡心中打起了小算盤。
“好。”方正毫不猶豫地應允。
秦錦繡重重吸了一口氣,一氣呵成地對方正坦白了在窯廠發現瓷棺碎片的經過。
方正認真聽過之後,臉色變得愈加昏暗。
“我不是故意不說的。”秦錦繡揮動起小手,“我只是想,想……”
秦錦繡靈機一動,“我這是公私分明,你想呀,當今最緊要的事情是找出殺害逍遙王和北王的兇手,把令狐秋從天牢裏救出來,娘親的事只是小事,而且時隔多年,也不急於一時。”
秦錦繡終於找到了解釋的正當理由,“所以,為了不給你增加心理負擔,我並沒有提,如今你問了,我自然不會隱瞞與你了。”
方正依舊沉寂無語。
“哎,你不會如此小氣吧。”秦錦繡舉起雙手在方正的眼前晃了晃,“好吧,我不是故意隱瞞你的,對不起。”
“我沒有生氣,我只是覺得,既然,我們是工作夥伴,有任何事情,都要一起分擔。”方正藉機抓住秦錦繡的手,“說吧,你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
“我?”秦錦繡冥思苦想,“沒有了,我真的沒有事情隱瞞你了。”
“那喜公公說的唱歌是怎麼一回事?”自從喜公公提及秦錦繡唱歌以來,方正一直心存疑慮,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如今,終於逮到機會,方正認真地問道:“你還會唱歌?”
“會啊?”秦錦繡掙脫雙手,“那日,遼皇設宴在思月閣為我和令狐秋接風洗塵,我不過充充門面,唱了首小調。”
“小調?”方正眸光變得柔和,“是什麼小調,竟然讓遼皇念念不忘?”
秦錦繡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緩緩哼唱了幾聲,“怎麼樣?好聽嗎?”
方正露出狡黠的笑容,“聽起來還不錯,沒想到你不僅僅會驗屍,還是個能歌善舞的女子。”
“哎,別提了。”秦錦繡無聊地翻動着茶盞,“誰知道,就是那天晚上,北王被殺,接下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北王是何時離開的?”方正漫不經心地問起。
“遼皇到思月閣不久,北王便離開了。”秦錦繡靜靜地回答。
方正眸光一閃,“皇家園林離思月閣不遠,在你和令狐秋還沒回到驛站時,北王已經先行回到皇家園林了。”
“嗯,算算時間,應該是這樣的。”秦錦繡點頭。
“你和令狐秋回到驛站,令狐秋就接到了神秘人的字條,之後令狐秋來到皇家園林的假山前,被北王的侍衛誤會。”方正分析着案情,“那就說明,兇手當時也在思月閣,這就解釋了,為什麼那張字條上的墨跡還沒有干,就被兇手匆匆送了出去,以為他沒有太多的時間。”
“對啊。”秦錦繡恍然大悟,“兇手在思月閣見我和令狐秋離開,然後匆匆寫了字條送到驛站,他還要趕回皇家園林殺害北王,不對,那兇手有是如何殺害李小的?”
“你和令狐秋初到皇宮時,便遇到了刺客,在遇到刺客之前,你們曾經遇到過什麼可疑的人嗎?”方正提到了重點。
“我們沒有遇到什麼人呀,你也看到了,偌大的皇宮,冷冷清清,連個人影兒都看不到。”秦錦繡搖了搖頭,突然間腦海中出現一張蒼老的臉,驚叫道:“我們遇到了一個老嬤嬤,那個老嬤嬤後來去了凈月宮,說是看望凈月皇后。”
“喜公公說宮裏已經多年沒有進新的宮人了,看來那位老嬤嬤是宮中的老人。”方正眉峰緊皺。
“你不會懷疑她是兇手吧,我看她走路都費勁呢。”秦錦繡搖了搖頭。
“你不要忘記棋局山莊裏的琉月姑娘。”方正點撥道:“這件案情,關係多方的利益,兇手一定是隱藏極深的人。”
“嗯。”秦錦繡盯着搖搖晃晃的燭光,微微點了點頭。
“我們住進宮裏來也好,辦起事情更為方便。”方正坦言。
忽然間,裊裊的燭光跳躍了幾下,喜公公焦急地聲音從門外響起,“秦姑娘,秦姑娘。”
“喜公公。”秦錦繡急忙打開了房門。
方正也迎了出去。
“呀。”喜公公驚訝地指着方正,“你們……”
“喜公公,我們只是在聊案情,公事,公事而已。”秦錦繡柔聲解釋。
“哦,這樣呀。”喜公公神色躊躇,“方大人在也好,哎,皇上的病又犯了,說什麼也不肯喝葯,這可如何是好?老奴實在沒有辦法,便厚着臉皮來驚動秦姑娘。請秦姑娘辛苦一趟,去看看皇上吧。”
“犯病?”秦錦繡理了理妝容,一邊急匆匆地走,一邊問道:“皇上總是在夜裏犯病嗎?”
“是啊,皇上最不喜歡黑夜了。”喜公公抹過眼淚。
秦錦繡暗暗思量,那就*不離十了,人在夜間的免疫力最低,過敏反應也最為嚴重,遼皇過敏多年,想必染上了哮喘的毛病,夜裏就更加難熬。
“喜公公,不知皇上有什麼癥狀?”方正沉穩地問道。
“嗯。”喜公公提着燈籠,“就是不停的打噴嚏,喘氣困難,有幾次,幸虧太醫在身邊,及時對皇上施針,否則真是兇險。”
秦錦繡加快了腳步,直奔遼皇居住的寢宮。
透過薄薄的床幔,可以看到遼皇痛苦地躺在龍榻上,不停地打着噴嚏。
秦錦繡和方正會意地對視之後,方正徑直走到火爐旁,無聲地拿出幾節白蘿炭敲了敲,果然,從白蘿炭里落出了花粉。
“將所有的火爐都移走。”秦錦繡吩咐着喜公公。
“移走?”喜公公疑惑,“凍到了皇上怎麼辦?”
“喜公公,你可信我?”秦錦繡靜靜地看向喜公公。
“信,老奴信秦姑娘。”喜公公用力地點了點頭,從見秦錦繡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人淡如菊,心素如簡的姑娘,她不僅聰慧,而且身上還散發著濃郁馨香,令人感到倍加親切。
“那就聽我的,你將火爐移走,取一些普通的木炭來取暖,嗯,用蒼耳來煮些水。”秦錦繡低頭想了想,“再取些冷水,為皇上擦臉。”
“好,老奴馬上就去。”喜公公一路小跑的走了出去,不大一會兒,來了幾位身材高大的侍衛,齊齊將火爐抬了出去。
寢宮內漸漸涼了下來。
遼皇打噴嚏的頻率也降低了好多。
秦錦繡和方正這才齊齊跪倒在地,行下大禮,“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遼皇揮動明黃色的衣袖,重重嘆了口氣。
“皇上,微臣對醫術略知一二,不知可否為皇上把把平安脈?”方正恭敬地輕語。
“好。”薄紗顫動,遼皇伸出手臂。
方正靜心診過之後,堅定地說:“皇上身子並無大礙,不過是有些濕熱之症,多食用一些溫補的葯膳即可。”
“是啊,太醫們也如此說?那為什麼朕夜夜如此痛苦?”遼皇言語間有些凄涼,“難道真是朕年輕時,殺戮太重,惹怒了神靈,受到了詛咒?”
“不會的。”秦錦繡緩緩挽起薄紗,像是親人一樣攙扶起遼皇,“皇上是重情重義的好皇上,怎麼會受到詛咒呢。”
遼皇根本沒有想到秦錦繡會如此大膽,竟然貼身侍奉自己,一時間怔住了,任憑秦錦繡的擺弄。
但秦錦繡的舉動是方正意料之中的事情,方正並沒有多言,只是靜靜地幫襯着為遼皇更衣。
殿內雖然陣陣寒涼,卻是溫情一片。
遼皇混沌的眸光逐漸變得澄清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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