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從七十九區回來已經過了好幾天。詢問了海燕得知死神在夏日祭那天除了需要執勤的人員是有假期的,但是沒特殊情況不被允許出瀞靈廷。
這跟不放假有什麼區別!
想跟市丸銀一起逛廟會的郝賢深深鬱卒,趴在走廊上死氣沉沉。
空鶴倒是興緻勃勃的把她買回來還沒穿過的和服全部扒拉出來堆她面前跟個小山似的,非讓她挑一件出來穿。
曰:“夏夜祭是勾搭與被勾搭的好時間!不穿好點太可惜你那臉蛋了!”
盛情難卻,沒辦法的郝賢姑娘只能從裏面隨意扯了一件天藍色碎花。
好歹人志波家也是個貴族,至少海燕在世的時候還沒那麼沒落,隨便拿出的一件和服也價值不菲。連不會認衣服的郝賢也能感覺到做工和用料的高端大氣上檔次。
選好和服空鶴終於放過了她,明明比她還小,那大姐頭的氣勢倒是有個六七分了。
雖說死神不能無故出瀞靈廷,但是夜一和浦原倒是溜了出來跑到志波家,還帶來一大群人。像是五番隊現任隊長平子三番隊現任隊長鳳橋樓十郎九番隊現任隊長六車拳西和他們的副隊長——除了五番的副隊藍染,結果沒到入夜這兒就鬧騰的不得了。
一下子見到一群大神,郝賢還是有些緊張的。從他們散發的靈壓都幾乎令她喘不過氣。
她目露崇敬的看着這些以後被藍染暗算的狼狽不堪的諸位瀞靈廷大將。
可惜這份敬意維持數個小時不到,她滿頭黑線的坐在一群醉鬼中,在互相認識后他們就自來熟的拉她入座然後吆三喝四的推杯換盞,現在已經喝的七葷八素,有的兩句話不和抓着領子互相吵架頭湊太近都快親上去了,有的抱着酒罈子傻笑,有的哭喊着拍打桌子緬懷自己那些年逝去的初戀,有的乾脆在地上打滾撒嬌,別人剛打算去扶結果一彎腰自己也栽地上動不了了。
人說一個女人等於三百隻鴨子,這裏估摸着有成千上萬隻了。
看了看他們的體格和自己的小胳膊腿,郝賢放棄了照顧他們的打算。把一旁挺屍的海燕和傻笑的浦原還有在桌沿上刷刷刷來迴繞圈表演瞬步的夜一全都一視同仁的丟在這裏,一個人寂寞的出了屋子。紙門啪嗒在身後合上,噪音立馬消弱不少,耳邊頓時為之一靜。
這時候天空也擦了黑色,一直沒見空鶴人,郝賢想也不用想就能猜到她在她的寶貝發射台那裏折騰呢,岩鷲肯定早跑出去瘋玩了。
她吹着夜風清醒一下被那群大神們吵得發脹的腦子,一邊漫步一邊有點兒惦記市丸銀現在在幹什麼。
啊啊,要是尸魂界有手機就好了。
能時時刻刻想聯繫就聯繫就好了。
郝賢踢着石子兒心情不舒爽,想着那狐狸就不舒爽,尤其在想着那狐狸卻見不到的更不舒爽。
【“啊啦,如果今天死在這裏怎麼辦,郝賢?”
“嘛,能和你相識相依這麼久,這輩子也馬馬虎虎的值得了。”
“吶郝賢,你不是說過還想逛廟會嗎。所以,不能死在這裏啊。”】
“還說什麼看廟會,人都沒了,一個人看多沒意思,市丸銀,你簡直是個沒信用的騙子…”
她咬着牙齒,有些憤憤的低聲嘟噥。
“喂。”
正跟腳下的石子兒較勁忽然聽到低沉的其他人聲音,郝賢嚇得一個激靈差點跳起來。心裏的狐狸小紙人直接被嚇到九霄雲外,臉上因為被撞破了什麼心事似的唰的紅彤彤,惱羞成怒嚷起來。
“你你你你幹什麼突然嚇人!”
“是你的靈壓感知力太差了。”
對方劍眉一掀,鄙視的瞥她一眼。
郝賢小姑娘的靈壓感知力在班裏還是數一數二的,完全是心事誤人。這下丟了面子又不好反駁,只能吃虧的咽聲,別提多惱了,在心裏又給某個人狠狠劃了一筆。
“…那你在這裏幹什麼。”
仔細這麼一打量,朽木少年今兒穿着白色浴衣,配着黑色金邊的腰帶,頭髮一絲不苟的束起,看着一股子乾淨利落的精神勁兒,又幹練又爽眼。雖然那張五官精緻但是冷冰冰跟別人欠了他一百萬一樣的不友好表情有點煞風景。
朽木少年沒搭話,只是默默看向志波家。
郝賢瞬間明白了,嘆口氣。“他們都喝趴了。”
這倒是在他的預料之中,每屴都是這麼一出,就算這個新的一年也不會有什麼變化的。
大少爺當即轉身就走。
郝賢這時候心情不美好,也就沒以前跟他插科打諢的興趣,繼續踢石子兒消磨無聊時間。
餘光注意到走出一段路的大少年好像頓住步子了。她抬頭一看,朽木少年正站在遠處側身看過來,那本來就像是掛着冰霜的眉眼沉沉一壓,別提那凶勁兒了。
郝賢:“……”
於是她跟着這個大少爺一起走了。
雖然出生瀞靈廷不常來流魂街,但每年總要被夜一拽出來玩兒,他不錯的記性足以記清這裏的路。沒拐幾個彎就帶她來了集會上。
這裏跟志波家一樣熱鬧,又熱鬧的不同。
志波家純粹是一群醉鬼群魔亂舞,這裏有秩序有規矩,一個個小攤整齊擺在兩邊留出一條道路,帶着微笑吆喝着攬生意,各色穿着浴衣的人們在這裏流動。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郝賢默默跟大少爺對視半晌,眼神交流。
‘接下來呢?’
‘別問我。’
‘你帶我來的?’
‘……。’
‘吃東西還是玩遊戲?’
‘……。’
對於大少爺的沉默郝賢表示她十分理解。
朽木白哉和市丸銀不同,他身上時刻都帶着貴族的那種驕傲,刻在骨子裏的高傲。所以這裏的小吃食他肯定看不上眼。抓金魚的那種遊戲他百分之九十九也會覺得幼稚。
相比之下市丸銀就好相處多了,雖然性格有點惡劣,但是給他換上高檔衣服人家也有那風流倜儻的感覺,穿粗布麻衣也不會覺得扎眼不合適。
朽木白哉就是一團火,非要熊熊燃燒,存在感強的灼眼。市丸銀就是一捧水,你把他倒杯子裏也好,倒盆里也好,他都呆得住,並讓人覺得他本來就是如此的。
郝賢可以跟朽木白哉稱兄道弟打趣幾句,但也不會太深入交流。這種大少爺跟她壓根不是一個世界的,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郝賢都不是千金小姐,在貴族們看來就屬於土包子一類的。她見着貴族的各種做派和規矩就頭疼,恨不得敬而遠之。也就是覺得朽木白哉這個人不錯才結交的。
市丸銀就是那種可以隨便開玩笑講心事的人,能把自己不好的一面也大大咧咧露出來不怕對方會討厭的死黨。畢竟生活了那麼久,對方什麼德行早就一清二楚了。披着狼皮也知道她下面就是一隻兔子。
要是他在就好了。
心裏再哀嘆了這隻死狐狸的無影無蹤,不想冷場惹得尷尬,她只能提議。
“要不去旁邊坐一會等着看煙花?”
大少爺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郝賢鬆一口氣。
雖然她是話題廢,但是個體貼的話題廢,真的冷場了會很不自在的。所謂大少爺就是要當兒子寵,要時不時的順毛,不然鐵定發炸,還要炸的兩敗俱傷。不過這小子是怎麼了,今天有些異常的沉默。更年期?
要是被朽木少爺洞悉某人此時的心理活動,恐怕免不了血濺當場來個夏夜祭血案。
正努力穿過這人群往一旁專供休息的場地走,郝賢突然心頭一跳莫名的轉頭朝一家賣面具的小攤看去,朦朧的燈籠光影下依稀見一個帶狐狸面具的人扭頭離開,背影很快淹沒在人海。
那一瞥不過幾秒的事情,她的大腦尚未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自動撥開人潮使出吃奶勁往那面擠過去。
這場盛會幾乎讓周圍幾個區的人都來湊熱鬧,魂魄多的跟螞蟻一樣。等郝賢滿頭大汗的終於扒開最後一個人衝到那個小攤前面時,左右張望目光焦急的掠過一個個人臉卻再是找不到那份熟悉感。
攤主是個看起來四十來歲的大叔,見她滿臉的失望忍不住問:“小姑娘,找什麼呢?”
她覺得鼻子有點酸,吸了吸鼻子啞着嗓音。
“大叔,剛才那個在這兒買面具的少年長什麼樣?”
“哦,讓大叔想一下啊……要形容的話…是個笑眯眯的,挺秀氣的孩子吧。光線有點暗,大叔眼神不好使,就看到這些了。你找他嗎?”
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眼眶都紅了。
“..我找不到了。”
幾乎可以確定那就是市丸銀,可是周圍都是人,他又隱藏靈壓,找個人跟大海撈針一樣。雖然對視就那麼眨眼間的事兒,她就是肯定這混蛋是看到她了的,結果照樣若無其事的走了。這算什麼事,不想見她就別在這出現,還讓她看到,這樣不是專程過來給她添堵嗎。
越想越氣,還有點小委屈,剛才一路狂擠亂撞搞的身上胳膊也疼腿也疼,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淤青不少。這小身板能從人潮人海里殺出來是真的不容易。現在精神一松馬上就感到了累,乾脆往旁邊挪了挪抱膝蹲下歇會。
等蹲下了她才想起來,好像……某個大少爺被她遺忘了?
郝賢小姑娘頓時一臉囧,她幾乎可以想到某個大少爺看不到人之後那黑臉的凶樣。
靈王作證她不是耍他!!而是當時真的真的忘掉了!!!
這下徹底沒伴了。
郝賢頭一低,剛要為自己默哀三分鐘,就聽後面傳來一個不正經的揶揄聲音。
“哦呀,在哭嗎?”
集會的喧鬧被自動屏蔽,那熟悉的聲音勾着耳朵一字不漏的鑽進去。郝賢立刻跟被人在後面扎了一針一樣當場跳起來,那叫一個一蹦三尺,可惜這娃子腳上穿的是二齒木屐,落地的時候重心沒掌握好,身體一斜腳腕一崴,眼見就要摔個灰頭土臉。
市丸銀當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攥住她的手腕往懷裏一帶,輕輕巧巧的抱個滿懷,一手在背上拍了拍安撫受了驚嚇的。
“小心點呀。笨手笨腳的。”
郝賢頭上迸起一根青筋,一拳頭砸他肚子上。
“說誰呢?!”
被毆打的狐狸學乖一次捂着腹部默默地沒還嘴。
站穩了身子把對方推開,郝賢抬腦袋打量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傢伙。居然難得的脫了死霸裝換上藏藍色浴衣,帶着狐狸面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要不是頭髮顏色太惹眼,丟去人堆里就找不出來了。
“你…不是說死神不能隨意離開瀞靈廷?”
她疑惑。
面具後傳出來的聲音笑嘻嘻的,那人還搖晃着一根手指抵在狐狸面具的W嘴上。
“是因為你才溜出來的呀,郝賢要保密哦。”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聽他這麼說,郝賢姑娘心裏一熱,連聲音都帶着綿軟的感覺低了下來。
“剛到不久的呀。原本看郝賢和朽木家的小少爺聊的那麼愉快,就不想打擾的——”
拖長的調子是那人一貫的說話風格,帶着不明的意味,總是故弄玄虛。
郝賢捂臉。
“別提朽木白哉了…我把他給丟一邊了他肯定會生氣。”
“是嗎,那他真可憐。”
狐狸語調輕快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也不知道在幸誰的災樂誰的禍。說罷一手牽起她,掌心微涼,像是在夜風裏呆了不短的時間。
她聽他說。
“一起逛吧,郝賢。”
“嗯。”
剛才還心情一團糟的小姑娘不由自主的,唇邊的笑意就洇開一片。
市丸銀在攤前又買了一個面具,牽着她離開一邊轉手把面具遞給她。郝賢接過來看了看,像是火影裏面暗部的貓面具,她戴在頭上沖市丸銀歪頭做個不倫不類的鬼臉,粗着嗓子模仿鬼怪的兇惡:“吃了你哦——”
狐狸面具也擋不了對方慵懶含笑的關西腔。
“吃了我可就吃不到章魚小丸子鯛魚燒羊羹和金平糖了喲。”
思考一秒,郝賢果斷撲上他的背。
“我要吃章魚小丸子鯛魚燒羊羹和金平糖!”
“嗨~嗨~。別急呀,喜歡吃什麼我會都買給你的。”
少年停頓下來背好她才繼續邁步,平穩的幾乎讓她感覺不到顛簸。當人肉轎子他也不是第一次了,被鍛煉的十分有技術性。
留意到對方近乎寵溺的語氣,郝賢老臉一紅,扒着下面還略顯瘦弱的肩膀左看右看分散注意力,不想讓他察覺這點羞赧。
事實證明這是成功的,有着人陪的小姑娘馬上抖擻精神,瞅到什麼都覺得新奇,這個要吃那個要玩。
撈到的金魚和水氣球還有套圈投球投標之類得來的獎品最後都拿不下,這可不是郝賢小姑娘大發神威贏來的,她只是捋袖子總是玩不贏就指揮市丸銀來。
沒辦法,為了能騰出手來拿各色小吃,郝賢便將這些小東西都分給了小朋友們,享受一把他們甜甜的笑容和“謝謝漂亮大姐姐!”的道謝,美得能笑開花。
——反正也是慷他人之慨。
勞工市丸銀也沒怨言,只是抱着臂站在一邊安安靜靜的,面具下的嘴角弧度輕鬆。
把肚子吃的圓滾滾,實在是塞不下任何東西,連喝水都想吐之後,郝賢終於戀戀不捨的放開那點吃貨心思,把最後仨個章魚小丸子遞給市丸銀。
“喏。給你吃。”
市丸銀一攤手耍無賴。
“我累了那麼久,郝賢就喂我吧?”
回顧市丸銀同志這一路確實盡忠職守不容易,郝賢用簽子紮起一個丸子伸到他嘴邊,活像媽媽喂孩子。
“乖,張嘴!”
市丸銀把面具往上拉了拉,露出勾起的薄唇,微微張口含住那個丸子咬下來吃的格外享受。
郝賢看的眼熱,暗罵這人不要臉,吃個東西都帶勾人的。她狠戳了第二個丸子,狐狸一口咬去吃完了舔舔唇意猶未盡。紮起最後一個丸子遞給他,郝賢已經開始琢磨吃完東西要幹什麼了。渾然沒注意這回市丸銀只是咬掉一半,從她手裏拿過了竹籤,把剩下的一半擱她唇邊晃了晃。
“這,這是什麼意思?!”
郝賢一臉驚悚。
“給你吃呀,郝賢。”
對方笑眼彎彎,一副好心好意。
“…可是你吃過?”
郝賢恨不得把半個丸子砸他臉上,簡直——
“千辛萬苦從瀞靈廷里溜出來…”
狐狸似有失落,搖了搖頭收手就要把丸子拿回來。
就算郝賢沒有實際的戀愛經驗,互喂東西在親密朋友間也有,但是吃對方吃過的東西可就更要曖昧點了,這個她還是知道的。不過瞅着這傢伙那麼低落,想到他是為了她才翹班出來,心腸就軟了下來,怎麼也不忍心他不高興,咬咬牙劈手奪過他手裏的竹籤一口把剩下的那半個丸子給咬下來嚼也不嚼就直接吞下去,差點被噎死,只覺得臉上燙的跟發燒似的,幾乎沒了抬頭看他的語氣,腦袋扭到一邊悶聲悶氣。
“走了,去看煙花。”
她聽到身後有溫潤的聲音洇着笑意。
“好。”
“喂——郝賢,這裏這裏!”
一到地方空鶴就大呼小叫的揮舞着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郝賢果斷掙開寬大衣袖下相握的手,面具遮着臉上的表情還有夜色打掩護,她總算是沒有太覺得臉紅心跳。
真是奇了怪了,怎麼今天晚上的市丸銀特讓人心悸?!
為防空鶴大嗓門繼續嚷嚷,郝賢用最快速度趕到空鶴身邊——這裏是空鶴給她留的“特別位置”,據說視野非常好。
這個特別位置也就是,志波家的屋頂。
再據說,第二視野好的地方是河邊,但是夏天嘛,水邊多蚊蟲,站上一小會就滿身包。要是以為尸魂界沒蚊子,那你就太天真了。雖然這裏是死人的世界,但該有的,它也有。包括這樣令人痛恨的生物。
“海燕哥和夜一他們還在醒酒,這裏就你們兩個,放心吧!”
瞧見郝賢身後還跟着一個少年,這身形也不像是朽木家的小夥子,空鶴動動腦子就猜出來人是誰,當下擠眉弄眼的,猥瑣的模樣竟有幾分今井的真傳。
郝賢:……
市丸銀很有禮貌,笑眯眯的回了話:“有勞照顧了。”
大姐頭一揮手,拍着胸脯打了保票讓他不用客氣,之後一把拽了市丸銀的袖子——郝賢相信,如果空鶴的身高夠的話,她一定會無比女漢子的摟市丸銀的肩膀——這回聲音倒是認真許多。
“郝賢姐雖說人笨了一點,但是心眼不壞。你可要好好對她,不然志波家群毆你!”
郝賢:…………
雖然難得在熟識之後聽空鶴喊她一聲姐,但這內容?!這內容?!!
市丸銀依然很淡定,點了點頭頗有對娘家小姨子的客氣。“我會的。平時還要麻煩你們多關照她了。”
“客氣什麼,我們是一家人。”得到肯定回復空鶴也臉色好了很多,滿意的甩手走了,“我去發射台了,姐夫你們隨意玩,隨意玩。”
郝賢徹底風中凌亂。
作者有話要說:快期末了,二十五到二十七號考試,暑假更新就穩定了,親們久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