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孟醫生，我想跟你見一面。”辛雨。
“見我？我們有什麼好聊的么？”孟依然接到辛雨的電話時，剛從顧然的公寓走出來。
“我想跟你聊聊顧然的事情。”
孟依然輕蹙了下眉，她果然沒有猜錯，不然辛雨不會給她打電話。難道蘇陽把顧然的事情告訴她了？她不確定辛雨到底知道多少，但想到顧然的苦心，低低喟嘆了聲。
“你跟顧然不是離婚了么，還有什麼可談的？抱歉，我現在很忙，沒有時間。”
“那我去醫院等你。”辛雨不放棄。
“你……你還真是固執。”孟依然不得不承認在某一點上，辛雨和顧然還真得很像。
兩人約在貴和商場下的咖啡廳見面，恰巧離電視台很近，辛雨走着幾分鐘就到。
她點了杯咖啡，不加奶也不加糖，她突然很想嘗嘗顧然喜歡的苦澀的味道。輕拌調羹，杯中迴旋着幾圈小漩渦，一股干醇的咖啡的香味隨着手中調羹的轉動越發濃郁，夾雜着絲絲苦味縈繞在鼻翼間。
“哦，你也喜歡不加糖的咖啡，不覺得苦澀么？”孟依然施施然落座。
辛雨抬頭，嘴角微微彎了下，“以前我喜歡往咖啡里加糖加奶加巧克力，總之我喜歡甜甜的咖啡，不帶一絲苦味。我總是嘲笑顧然自虐，喜歡這麼苦的東西，卻從來沒有親口嘗嘗他愛的味道。”
孟依然看着眼前的女人，心裏不禁生出一絲嫉妒。論出身才學相貌，她哪一點都不輸給她，唯有對顧然，她不戰而敗。因為顧然從未給過任何女人機會，他把一生的愛都給了辛雨，甚至吝嗇到不留給自己一絲一毫。
辛雨輕輕攪拌着咖啡，淡淡開口，“我想知道顧然住在哪裏？”
“……何必再糾纏不休，你就不能讓他安安靜靜地離開。”
辛雨抬起眼睛，目光清澈如水，“你還想說他要去美國么？孟醫生，我知道顧然是胰腺癌晚期，我上網查了一些資料，知道這種病治癒的機會……幾乎沒有。走到今天，我想你和他都儘力了，謝謝你。”
“……”孟依然心頭微痛，她是用盡全力想要挽留這個男人，不僅因為顧然是她的病人，還因為他是她愛的男人。
辛雨抓住孟依然的手，懇切地說：“你放心，我不會打攪他的，我會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讓他按照自己的想要的方式離開。”
“想要的方式？”孟依然微扯了下嘴角，她的腦子裏閃過第一次步入顧然公寓的情景，不禁為顧然心酸。“顧然想要的方式就是讓你離他遠一點，他有我陪着就夠了，不希望你再打擾。”
“……我只是想看看他。”
孟依然的目光落在辛雨手上的鑽戒上，“你已經答應蘇陽的求婚了？”
辛雨縮回手，手指不自然地撫摸着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是。”
“呵，既然你已經有了蘇陽，你又何必再糾纏顧然。讓他親眼看到你們恩恩愛愛，兩情相悅，你這是報復還是嫌他死得不夠痛苦？”孟依然揚了揚下巴，倨傲地說：“你要是還愛着顧然，就離開蘇陽回到他身邊呀？”
“……我不會離開蘇陽，我會跟他結婚的。”
“既然如此，那就離顧然遠一點。”孟依然倏地站起來，轉身的一瞬，腳步頓住，冷冷地回眸，“辛雨，你還有沒有良心？你現在都知道顧然為你付出那麼多，還捨不得離開蘇陽，你的心變得也太快了吧。”
辛雨望着孟依然離開的背影，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香醇的苦味在口腔肆意。孟依然罵得對，她的心變了，她捨不得離開蘇陽。
顧然，這不正是你想看到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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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雨這幾天工作心不在焉，她悄悄跟蹤孟依然，可發現她作息很有規律，從醫院到家，沒有去過其他可疑的地方。找不到顧然的住址讓她很焦躁，但以他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可能出國呀。
“媽媽，我寫得2像不像小鴨子？”嘟嘟抬頭問媽媽，可媽媽怔怔出神，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嘟嘟抬手捏了捏辛雨的鼻子，她才反應過來，“嘟嘟，你說什麼？”
“我說我寫得2像不像小鴨子？”嘟嘟托着下巴，嘆了口氣，“媽媽你最近越來越像小獃獃了，老是發獃。”
辛雨赧然一笑，抱歉地揉了揉兒子的頭髮，說：“哇，還真像小鴨子呢。”
嘟嘟甩給辛雨一個白眼，好敷衍的回答。
這時手機傳來滴滴答答的短訊鈴聲，辛雨傾身從書桌上拿起手機一看，是孟依然發來的。
“顧然住址：黃金海岸，9樓16層a戶。不要再跟蹤我了，很無聊哎。”
辛雨的臉頰微紅，原來她早就知道了。她無暇多想，目光凝視在顧然的地址上。
辛雨小姨嘴裏哼着歌從浴室里走出來，真絲睡衣勾勒出保養很好的身材，“辛雨，要不要喝杯鮮榨橙汁兒？”
“小姨，你弄給嘟嘟喝吧。我有點事兒要出去一趟，你來陪嘟嘟做作業。”辛雨站起來走到卧室換衣服。
嘟嘟跟過來，拉着媽媽的衣角問：“媽媽，你要去哪裏？”
“媽媽有點急事兒，很快就回來，在家跟姨姥姥玩，乖乖的。”辛雨俯身在兒子臉頰上親了下。
“嘟嘟長大了，很乖地，媽媽放心吧。”嘟嘟回到書房做作業。
辛雨小姨送她到門口，竊笑說：“去找蘇陽啊，呵呵呵……晚上別回來了，我會把嘟嘟照顧好的。玩得開心哦！”
辛雨不覺蹙眉，“你想什麼呢，我很快就回來。萬一回來晚了，你給嘟嘟熱杯牛奶，然後講故事哄他睡覺。”
“知道啦，當媽的女人就是啰嗦。幸虧我沒孩子，才這麼青春永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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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海岸是本市前幾新開發的高檔住宅區，面朝大海，三面環山，居住環境非常好。
辛雨不知道顧然什麼時候在這裏購買了房子。她把車停好，走到小區外，突然猶豫起來，她不知道自己這趟來到底想幹嘛。以前的她很任性也很感性，這也是最讓顧然擔心的吧。
現在，她想讓他看到她的改變，所以她不能衝動。
辛雨在小區外站了很久，直到保安大哥走出來，警惕地盯着她看，她才離開。
黑絲絨般的夜空，街道兩旁火樹銀花，流光溢彩的燈火將整個城市的高樓大廈裝飾得玲瓏剔透。她開着車漫無目的地遊盪在大街上，外面的路燈交錯落進車裏，半明半暗，變成淡淡的乳黃色。
她踩下剎車，才發現自己竟來到大學的校門外。三三兩兩的學生進進出出，大學校園寧靜美好，喧囂躁動的青春，甜蜜溫馨的愛情此時都籠罩在靜謐如水的月光下。
辛雨漫步走在校園林蔭小道上，身邊偶爾走過一對對小情侶，彷彿當年的她和顧然。
大藝術系教學後面有一座小山，山腳下有一處綠意盎然的小樹林，這裏也被稱為大情侶們的戀愛聖地。很多校園戀人在夜幕降臨后喜歡來這裏談情說愛，你儂我儂。
辛雨記得她跟顧然第一次來這裏，還是被她設計騙來的。
“去吧去吧，你連小樹林都沒去過，怎麼好意思說自己在大談過戀愛。”辛雨開始激將法。
顧然輕抬眼角，“談戀愛這種事情為什麼要對別人說，還有……你也沒有什麼值得我炫耀的。”
辛雨對他這種不會聊天的聊天方式，嗤之以鼻，“那你安心上自習吧，我自己去玩。”
辛雨說到做到，顧然也不攔着。
有一種說法叫騎虎難下，辛雨就是。
她硬着頭皮一個人來到小樹林，草坪，木凳，樹下處處是相擁親吻的戀人。辛雨表示不敢睜眼看，徑直穿過樹林，來到噴水池旁。
她坐在木凳上，在心裏反覆罵著顧然的名字。我不回去，看你會不會來找我，今晚我還真跟你杠上了。
約莫二十分鐘后，顧然走到她面前，她正屁股朝上，臉朝下地在地面上畫他的名字。
“你不是不來么？”辛雨心裏得意，臉上裝着淡淡的生氣。
顧然挨着她坐下，側首看向她，目光里透着戲謔和自信，“我怕你太想我。”他說完，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不遠處一對正在親熱的情侶。
“少臭美。”辛雨會意，別過臉去，掩飾臉上的酡紅。
顧然輕笑一聲，在月光下格外動聽，“好吧，是我想你了。”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看着他，唇角的笑意更深。她只覺腰部一緊，被他勒進懷裏，唇便被封住了。
辛雨坐在早已被雨水沖刷的退了顏色的木凳上，唇畔淡淡的笑意。
如果他給你回憶，讓你在以後的人生里每次想起，還會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那麼這份愛就是值得的。
“辛雨？”一道熟悉低沉的嗓音在她背後響起。
她身軀微頓，搭在木凳上的雙手緩緩收緊，扭頭望過去。
橘黃色的路燈下，顧然站在離她兩米的距離，目光湛湛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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