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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瀚霆一封訴盡思念的“家書”,切切實實讓喬英淇放下始終微微懸着的心,無論外頭對他的非議有多大,只要他能心中有數便可。

至於恍如局外人般從不曾對此事發表過任何看法的正元帝及趙瀚楠父子二人,她也不願再去猜測當中緣由。

對皇上由始至終的不表態,已有精明的朝臣或多或少地猜到他真正的意思,這些人很快便擺正姿態,再不就恆王之事發一言。

能在御前參政議事的朝臣自然不會是愚不可及的蠢人,很快地,原本你一言我一語義正詞嚴指責恆王行事急進有失穩妥的朝臣當中,又陸陸續續有不少察覺異樣,於是,原本還針對恆王而鬧得不開可交的,如今也漸漸沉默了下來。一時間,倒像是有種要不了了之的趨勢。

***

皇后鳳體違和,喬英淇自然不敢掉以輕心,再加上她畢竟是經歷過上一世皇后離世的情景的,雖不知道今生皇后的命運軌跡有沒有改變,更不清楚趙瀚霆從中是否有做過什麼,可對一個始終對自己慈愛關懷有加的仁厚長輩,她又怎可能不關心。

見靠坐在軟榻上的皇后精神尚好,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並不見病容,她才暗暗鬆了口氣。

“王府里的事多又雜,你又何需挺着個大肚子跑來跑去的?宮裏有太醫又有宮女太監,況且母后也不是那等不懂得保重自己的,你還是安心在府里養胎,給母後生個健健康康的孫兒才好。”將蓋在皇後腿上的毯子掖了掖,聽着她嗔怪着對一旁的楊佩芝說著話,喬英淇也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挺着七八個月大肚子的楊佩芝。

楊佩芝柔柔地道:“母後身邊雖有人侍候,可做晚輩的,不親自來看看又怎安得下心來,便是兒媳肚子裏的孩子,也必是擔心皇祖母的。”

皇后笑了笑,頷首道:“你與瀚楠都是孝順孩子,將來小皇孫也必是如此。”

婆媳三人說笑一陣子,見皇后臉露疲態,喬英淇與楊佩芝對望一眼,遂起身告辭。

從鳳坤宮離開,妯娌二人緩步而行,喬英淇雙手更是虛扶着大腹便便的楊佩芝,楊佩芝見她如此緊張的模樣,有些好笑,可心裏卻是熨帖得很。

“像是不過一眨眼功夫,咱們已經由當初無憂無慮的小丫頭,變成了別人的妻子,身上擔負的責任也越來越重,往日天真不知愁滋味的日子,卻是一去不復返了。”徐步中,楊佩芝喟嘆一聲,甚是感慨地道。

喬英淇輕笑道:“再過一兩個月,你便會為人母親,看着流着你的血脈的小娃娃一點一點地長大,他會軟糯糯地喊你母親,會扶着你的手蹣跚學步,賣起乖來會讓你恨不得將所有都捧到他面前,淘起氣來會氣得你說不出話,卻偏偏捨不得打他一下。”

楊佩芝失笑:“說得倒像是你生養過孩子一般。”

喬英淇臉上笑意微滯,不過須臾便道:“崢兒比我小十來歲,也是我打小看着長大的,這與別人家養兒子又有什麼區別?”

楊佩芝沒好氣地嗔了她一眼,笑着搖了搖頭:“這怎能一樣?待日後你有了孩子,你便清楚,自知道他在你肚子裏那刻起,感覺他一日一日長大,那種滿足,是什麼也代替不了的。”

喬英淇勉強勾了勾嘴角,神思有幾分恍惚。

她又怎會不知?她至今還記得前世剛得知自已肚子裏孕育着一個小生命后,那滿滿的欣喜,那如冬日裏一縷溫泉水流淌全身的舒暢與滿足……

“咦,那位不是近來頗為得寵的麗嬪嗎?”楊佩芝驚訝的聲音響起,也讓她一下子便回過神來,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果然見前方一道娉婷婀娜的身姿沿着荷池漫步,正是正元帝近日新寵麗嬪。

喬英淇只望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輕聲道:“咱們還是繞道避開吧!”

楊佩芝點點頭,兩人足下腳步一拐,轉了一個方向,避開麗嬪行走之處往宮門而去。

出了宮門,遠遠便見趙瀚楠挺拔如松的身影站於外頭,見兩人並肩而來,連忙迎了上來,先是雙手扶過妻子,而後往妻子身上關切地打量一番,這才望向喬英淇彼此見禮。

既然人家夫君來接,喬英淇又怎會不識趣,含笑與他們道過別,便帶着流螢及綠茵二人往候在一邊的恆王府馬車走去。

走出數步,她又不知不覺停了下來,微微側頭望向身後的那對夫妻,見趙瀚楠體貼溫柔地半扶半抱將楊佩芝送上了馬車。

“謙王殿下待謙王妃真是數年如一日的情深意重啊!”綠茵感嘆道。

“……走吧。”喬英淇默然,半晌,垂眸低低地吩咐。

是的,趙瀚楠確是對妻子體貼入微,關懷備至,這一點,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可是,不知怎麼的,每每看着今生的他們,再想想上一世的他們,她卻總覺得少了一些什麼。

半個月後的某一日,禮部尚書在朝上以‘儲君之位不宜久虛,今謙王殿下賢德,又為皇上嫡長子,無論立賢立長,皆為上佳人選,理當正位東宮’為由,正式提及冊立太子一事,朝臣當中附議者眾。

正元帝含笑不語,既不應允,也不反對。

***

“這些人分明是趁着如今殿下不在京,想藉機讓皇上冊立謙王為太子,日後也好得個從龍之功。”流螢一面整理着被褥,一面氣哼哼地道。

“瞎說什麼?越發的沒規沒矩了。這些話也是能混說的?當今皇上聖明,無論是立誰為太子,必是經過深思熟慮,又豈是輕易能被人所左右的。”喬英淇蹙眉輕斥。

流螢有些不服氣,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道:“葛大哥在書信里說,殿下不日便能回京,那些人定是知道殿下此行立下了功勞,生怕會搶了謙王的風頭,故而才想着……”

“住口!你倒越活越回去了,從來禍從口中,你難道不知?平日裏我都是怎麼吩咐你的?難不成這些日子過得安穩,反倒讓你少了曾經的謹慎?”喬英淇臉色一沉,恨恨地瞪着她不悅地道。

這丫頭明明是個聰明模樣,這些年跟着她出生入死,從來不曾讓她操過心,怎的如今過上太平日子,反倒讓她放心不下來了呢?

流螢見她真的惱了,也不敢再說,低着頭小小聲地認了錯,直到見她臉色稍霽,這才尋了個理由離開了。

喬英淇靜靜地站了片刻,緩步來到床榻前,除去鞋襪躺在溫暖的被衾里,怔怔地望着帳頂出起神來。

流螢這番話雖是直白,可卻是一針見血。江閩量地之事步上正軌,一切均有條不紊地進行着,這些已由一同陪着趙瀚霆而去的戶部侍郎上摺奏明了正元帝。

少則一個月,多則兩個月,趙瀚霆便能功成身退,啟程回京復命。

大齊自立國以來,最讓正元帝頭疼、朝臣避之不及的這件事,恆王甫一出馬便乾淨利落地解決掉了,單此一事,必會對謙王一派造成莫大的衝擊,加之恆王回京,定會執掌京衛指揮使司,原本謙王一枝獨秀的局面勢必會被打破。這樣一來,自然有追逐謙王的朝臣開始急了,想着趁恆王回京前定下謙王的太子名份。

‘噼啪’的一下響聲,原來是燈芯炸開發出的聲音。喬英淇側眸望着跳動着的燈光,眉間憂色漸深。

正元帝將請立太子的奏摺留中不發,始終沒有正面上回應過此事,而趙瀚霆的得力心腹之一——大理寺右寺丞徐良慶,也從未就此事發表過半分意見,彷彿一點兒也不在意太子之位上坐的是何人。

而此時的謙王府內,楊佩芝伏在夫君懷中,纖指勾着他的,輕聲問:“你可是想當太子?”

趙瀚楠沉默良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卻聽對方啞聲道:“若我跟你說,我其實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你可相信?”

楊佩芝從他懷中抬頭,望入他那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眸中,片刻,輕輕點了點頭:“只要你說,我便相信。”

趙瀚楠定定地望着她,緩緩低下頭在她額上親了親,嗓音含着幾分晦澀的沙啞:“早些睡吧,你經不得累。”

事到如今,早已不是他想不想的問題,而是不得不的問題。有些事,有些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可不代表着一直追隨着他、為他鞍前馬後的那些人沒有想過。

而他,也再無法忽略心底深處那點不甘……

請求冊立謙王為太子的奏摺越堆越高,朝臣提及的次數越來越多,終於,在一次早朝上,當朝臣再次提及太子之事時,正元帝給了回應。

他說:“太子一事,朕心中有數,眾卿家休得多言!”

心中有數,卻是不知這“數”,數的是哪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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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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