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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小弘佑愈發的肖似其父,加之趙瀚霆對他的寵可謂到了空前的地步,小傢伙呀呀學語時,是他耐心地一字一頓教導他;小傢伙蹣跚學步,也是他牽着他肉肉的小手柔聲鼓勵。
亦因為此,小弘佑尤其黏他的父皇,每每玩不夠小半個時辰便要找那道熟悉的身影,一旦找不着,小嘴一扁,立即便能哇哇大哭起來。
這日一早,已到了往日該起的時辰,可趙瀚霆卻仍懶洋洋地躺在被窩裏,大掌在妻子身上這裏摸摸那裏揉揉,偶爾還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一親,心裏是說不出的滿足。
喬英淇昨夜被他折騰了大半宿,如今正是乏的時候,感覺到身邊人的騷擾,她皺皺鼻子,臉蛋埋入他的懷中蹭了蹭以示抗議,卻頑固地不肯醒過來。
孰不知趙瀚霆最喜她此等小兒女的動作,若非時間不對,只恨不得摟着她再度恩愛一回。
外間傳來內侍的叫起聲,他滿是遺憾地在她發頂親了親,輕手輕腳掀被起床,到了外間,又叮囑綠茵等人莫要擾了皇后,這才穿衣梳洗妥當。
臨出門時,他照舊到東廂看看寶貝兒子,剛邁進門,見小傢伙居然已經醒了過來,正坐在床上用那肉呼呼的小手揉着眼睛,聽到腳步聲還抬起頭望了過來,認出是父皇,當即愛嬌地朝他伸出藕節般的雙臂,糯糯地道:“抱,抱抱。”
趙瀚霆笑着上前抱過他,在那軟軟肉肉的臉蛋上輕輕捏了捏:“怎醒得這般早,嗯?”
往常這個時辰他過來,小傢伙還是呼呼大睡着的,今日這般倒是頭一回。
小弘佑摟着他的脖子,小腿往他身上直蹬,一旁侍候的奶嬤嬤忙回道:“回皇上,小殿下想是昨夜睡得比往常早了些,故而今日早起。”
兒子的作息他又豈會不知,昨日喬崢進宮,舅甥二人玩得瘋了般,以至小傢伙還沒到用晚膳的時辰,腦袋瓜子便一點一點的,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還是趙瀚霆親自抱着他餵食。
抱著兒子哄了一陣,他便要往正陽殿去,哪知小傢伙硬是摟着他不撒手,無論眾人如何哄都不肯,若是去拉他,他瞬間便掉起金豆豆。
眼看着離上朝的時辰越來越近,兒子卻纏得他脫不開身,小傢伙整個人掛在他身上,誰抱都不行,他又捨不得強行去拉他,正僵持間,他當機立斷,接過奶嬤嬤手上的小衣裳,親自給兒子換上,又動手替他凈臉凈手,然後直接抱着他出了門。
稚子的歡笑聲灑了一路,他無奈又疼愛地捏捏他的小臉蛋,足下步伐越來越快。
正陽殿內等候的朝臣好不容易盼到那聲‘皇上駕到’,三呼萬歲過後,應起抬眸,當場便愣住了。
金碧輝煌的寶座上,面容威嚴的男子仍是那個讓人不敢直視的一國之君,可他懷中那個笑容可掬的縮小版“皇上”,卻生生折了他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一時間,朝臣心思各異。
早知皇上寵愛小殿下,如這般抱着他上朝,莫非是決定了日後帝位傳給這位?
小傢伙可不懂大人們的心思,睜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處看,待看到下首有兩張熟悉的面孔時,頓時樂得拍手直笑。
趙瀚霆順着他的目光望去,見是平西侯喬煜和定北侯喬磊,便知兒子此舉緣由,不禁好笑地捏捏他的小手,柔聲哄道:“佑兒乖乖坐好,一會兒再讓兩位舅舅陪你玩。”
小傢伙聞言果真乖乖坐好。
***
喬英淇醒來時,寬廣溫暖的床榻上便只得她一個,她揉了揉酸痛的腰,對那個不知節制的男人是毫無辦法。聽到屋內響動的綠茵忙進來侍候她梳洗,她對着銅鏡理了理鬢髮,隨口問:“佑兒可醒了?”
“小殿下被皇上抱着去正陽殿了。”綠茵將她髮髻上有些許歪的鳳簪重新扶好,含笑回道。
喬英淇一愣,簡直不敢相信耳邊所聽到的:“你說什麼?皇上抱着小殿下去了正陽殿?”
“可不是,皇上臨出門前到東廂看小殿下,誰知小殿下今日醒得早,見皇上來了便一直黏着要抱抱,大夥又勸又哄都沒用,皇上沒法子,便抱着小殿下一起走了。”
喬英淇撫額長嘆,無言以對。
她知道趙瀚霆很寵兒子,正如他說的,他是將兩輩子的疼愛都補給了兒子,可寵成這般模樣,真是、真是……也不怕日後將兒子嬌慣得不成樣子。
在正殿內處理了宮裏的雜事,她將內務府呈上的冊子放到一邊,捧過茶盞呷了口茶,問:“小石頭的病可好了?”
趙瀚霆登基后,本想給一直忠心耿耿地追隨自己的葛昆外派個官職,以便熬些資歷將來再謀個更好的前程,哪知葛昆卻不願意,只道自己一介武夫,不懂官場那一套,還是希望能一直跟隨在他的身邊。趙瀚霆無奈,乾脆便指了個四品御前護衛的官職給他,又賞了一座三進的宅子讓他們一家三口搬過去自立門戶。
對葛昆與流螢的長子小石頭,喬英淇一直關愛有加,畢竟這孩子也是她看着出生的,趙瀚霆在邊關的那兩年,多得這個孩子陪伴着她,給她平添了許多樂趣。
“大夫說已經沒有大礙了,再休養幾日便能痊癒。”綠茵為她按捏着肩膀,回道。
喬英淇放心地點了點頭,抬眸望望頭天色,秀眉不由得輕蹙起來,吩咐一旁的太監小福子:“去看看皇上與小殿下可回了。”
這個時辰已是兒子該用膳的時候了,小孩子正在長身子的時候,可不能餓着。
小福子忙應下。
此時的正陽殿內,趙瀚霆就朝臣奏上來之事一一定奪后,見懷中的兒子正絞着他腰間繫着的九龍玉佩自得其樂,唇邊不由得揚起笑意。
他原以為這小子必是坐不定,沒想到倒有些定力,果真乖乖的不吵不鬧。一時間又心生自豪,他的兒子自是個與眾不同的。
正想示意退朝,便見禮部尚書出列躬身道:“臣有本啟奏。”
“高卿家請說。”
“自皇上登基以來已滿三年,循舊制,已是到了該重開選秀,以充后廷之時。”
不少朝臣均是一愣,隨即應聲附議。
趙瀚霆擺擺手示意眾人安靜,清了清嗓子,沉聲道:“高卿家所奏之事,近日皇后曾數度向朕提起……”說到此處,他略頓了頓,眼神不經意地往下掃了一眼。
立即便有機靈的朝臣大聲道:“皇後娘娘賢德!”
趙瀚霆滿意地點了點頭,接着道:“朕這幾日認真考慮了皇后所奏,左思右想,此事卻是大大不妥。”
眾人一愣,忙豎起耳朵作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朕初步算了算,不提選秀期間雖耗費多少銀兩,只說最終中選之人進宮後用度開銷。以貴人為例,每位貴人年銀一百兩,宮綢一匹、雲緞兩匹、楊緞一匹……”
眾人目瞪口呆,聽着皇帝陛下滔滔不絕地將貴人開銷一一道出,他們怎麼也想不到,皇上竟然對此等小事了如指掌。
“……每月雞鴨八隻,白面兩斤,上等茶葉七兩。以上只算正常開銷用度,並不曾包括額外賞賜以及配備宮女太監月俸開銷。朕略統計了一番,一個小小的貴人,每年開銷足以養活西南一個鎮子的人口。”
“如今大齊天下初定,邊關戰事平息未久,國庫空虛,百姓溫飽尚且不易,朕身為一國之君,若每年多花費上千兩白銀用於內廷供已享樂,這與搜刮民脂民膏又有何區別?”
不待朝臣們反應,趙瀚霆長長地嘆了口氣:“皇后聽罷朕此話,當即跪請削減用度以用於改善百姓生活……”
語氣又是一頓,狹長眼眸逐一掃視,當即有數名朝臣高聲道:“皇後娘娘賢德!”
聽到此處,喬磊差點要笑出聲來,還是喬煜一記警告的眼神掃來,他方強壓下。而喬煜雖低着頭,可唇邊亦是含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趙瀚霆再度滿意頷首,清咳了咳,道:“……便是皇兒亦大聲地表示日後每日少吃一塊甜糕。”
正玩得興起的小弘佑聽到‘甜糕’二字,立即拍着小手笑道叫道:“甜糕甜糕……”
趙瀚霆好笑地捏捏他的臉,柔聲哄道:“好好好,今日可以吃一塊甜糕。”
小傢伙一聽更高興了,撒嬌地直往他懷裏鑽。
“皇後娘娘賢德,舉國稱頌,臣無能,願盡微薄之力,捐白銀一千兩。”擲地有聲的粗沉嗓音乍然響起,眾人一望,見是燕國公,頓時一怔。
趙瀚霆哈哈大笑:“燕卿果真是心懷蒼生。”
一旁的內侍立即高聲唱喏:“燕國公捐白銀一千兩!”
“臣願效仿燕國公,也捐白銀一千兩。”喬煜拱手亦道。
一個是皇上最信任的大將,一個是皇後娘娘的嫡親兄長,這兩人都開了頭,其餘眾臣自然也不敢落後。
剎時間,殿內認捐聲音此起彼伏。
直到最後一名朝臣報出所捐之數,趙瀚霆這才笑容滿面、心滿意足地抱著兒子離去。
回到了鎮國公府,喬磊方哈哈大笑起來,直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他真是作夢也想不到,原來當今皇上本質上是個鐵算盤,哭起窮來毫不違和,好端端的選秀,結果硬是被他扭成了捐資。
選個秀納個妃而已,怎的就與搜刮民脂民膏扯上關係了?
正陽殿的這一幕很快便傳到了喬英淇耳中,驚得她差點被茶水嗆着。
她什麼時候向皇上提議選秀了?純瞎扯!
略思忖片刻,她不禁低低地笑了起來,他這是要為她塑造賢后的形象,打響賢德的名聲啊!只經此一回,當今皇上精於算計之名怕是跑不了了。
一陣孩童清脆歡快的笑聲夾雜着男子淳厚如酒的低沉大笑從殿外傳來,她抬頭一望,便見趙瀚霆抱著兒子正朝自己走來。
唇畔漾着溫柔的笑意,她忙起身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