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堵死出路
然而這聲慘叫又無比突兀的叫到中途就戛然而止,彷彿被誰的罪惡之手生生扼住咽喉割斷一樣。
別人也許無法從叫聲里分辨出身份,可對於暗龍衛的最高首領來說,暗龍衛里每一個人,都是萬中挑一的精英,都是他傾盡心血一手訓練出來的親密夥伴。
這世上,大概沒有誰能比他更熟悉暗龍衛每個人的聲音了。
剛剛擁被而眠的清瘦烏衣男人,那張收斂了氣息看起來就如平常人的臉,此刻終於露了一絲兇狠的暴戾。
他幾乎似一道閃電般,倏地就從房裏掠了出去。他自然能夠分辨得出剛才那聲慘叫從何傳來,這一掠出去便直奔太子所在的房間。
然而,大概因為他一時太過震驚與憤怒,驚人的殺氣一下全部流瀉彌散,他還未掠到太子所在的房間,渾身所散發的凜冽氣息便已驚動了裏面的人。
他奔若驚雷,迅如閃電。
可惜,裏面那個人佔了地利優勢,動作雖然不及他敏捷,卻也在他奔進房間的一瞬息,無比迅速利落的翻窗奔遠。
清瘦烏衣男人沉沉厲射那扇還在晃動的窗,並沒有隨後追過去。
他的任務,是將太子平安押解回京。若其他的事與這個任務有衝突,他只能與這個任務為優先。
他冷厲沉壓的目光自窗戶掠過,卻如利箭一樣嗖一下釘住太子。
太子整個人似乎處於極度的震驚與恐懼中,神情木然又獃獃的,臉色十分難看。
不過,清瘦烏衣男人目光掠近他前面那顆耷拉的腦袋時,臉色霎時變得比他還要難看。
此刻,太子驚恐無比的顫抖着,卻還是保持坐在床上的姿勢。他一條腿已經探到床下,另一條腿還橫在床上。
但是,在他前面的,卻是一名暗龍衛。確切來說,是一名被生生擰斷了脖子,肋下還被穿了一個血洞,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暗龍衛。
而太子雙手,依舊呈僵硬的姿勢抓住那名暗龍衛的後背。
清瘦烏衣男人那冷酷銳利冰刀一樣的目光釘子一樣釘住太子片刻,忽然緩緩抬手,指尖略一蜷曲朝着太子胸前彈出一縷指風。
太子只覺心口一疼,雙手便乍然鬆開。被他抓在前面做人肉盾牌的暗龍衛眼看轟然倒地,卻見那清烏衣男人突然伸出五指一抓,那名已經死透的暗龍衛便到了他跟前,由他單手牢牢扶住。
之後,他冷冷掃了太子一眼,一言不發轉身便走了。
看着那道清瘦身影消失房外,太子彷彿才重新活過來一樣。他慢慢活動一下雙手,卻忽地驚喜的低聲叫了起來,“啊,我的武功恢復了……。”
不過,他這驚喜才叫到一半,又帶着幾分失望偃旗息鼓了。
暗龍衛首領確實幫他恢復了武功,不過只是幫他恢復了五成而已。
很顯然,恢復他五成武功,就是為了讓他勉強能夠自保而已。
太子臉色沉了下來,在思考今晚突如其來的襲擊,究竟是什麼來路,今晚因為這場來得神速去得更神速的襲擊,註定很多人都要失眠了。
不過,慕府的楓林居里,慕曉楓睡得十分香甜,直至日上三竿她才懶洋洋的醒來。
慣例,慕曉楓用過早膳之後,冷玥才將收集到的消息按緊急程度先後稟報給她。
“小姐,望江一帶,果然爆發了疫症。”冷玥說著,難掩憂色的看了她一眼,窗外的陽光正好,淡淡的並不烈。那層光暈斜斜映在少女略顯清瘦蒼白的面容上,卻越發襯得少女恬淡從容。冷玥心中稍安,才又接着往下說道,“不過小姐不用擔心,老爺一直與右相在一起,被保護得好好的。”
慕曉楓轉過頭打量了冷玥一眼,卻含笑搖了搖頭,“冷玥,實事求是,不必為了讓我寬心而撒謊。”
夏星沉身為右相,還是被楚帝指明以“欽差”身份去巡察江南,怎麼可能一直躲在人後。
聞言,冷玥一向冰冷的俏臉難得紅了紅,她低下頭吶吶道,“是奴婢想左了。”
以小姐的敏銳聰慧,她這臨時編造的謊言怎麼可能騙得過小姐,她真是畫蛇添足。
“疫症蔓延的速度如何?爹爹他們可想到有效的遏止方法?”雖然慕曉楓心裏十分清楚這場疫症是怎麼回事,可涉及到親人與朋友,她心裏還是難免會擔憂。
只不過,這擔憂在面上分毫不顯罷了。
冷玥看她一眼,神情流露出淡淡欽佩,“小姐神機妙算,右相他們果然聯絡到李航,這疫症並沒有大範圍擴散。”
慕曉楓失笑的看着她,卻語重心長道,“冷玥,不是我神機妙算,我不過是未雨綢繆先走一步罷了。”
李航既然擅長醫術與奇門遁甲,她不好好利用豈不辜負了李航的天賦。
再說,她這麼做,是幫人也是幫己,利人利己的事做得再多她也不嫌。
冷玥翻了翻手裏的資料,才繼續往下說道,“小姐,張小姐的事也進展順利。”
慕曉楓來了興緻,便正正面對她,抬頭眸光閃閃的看着她,饒有興趣問道,“哦,是哪方面進展順利?”
冷玥瞄見她純澈天真又無辜的模樣,忽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小姐居然也有小姑娘家的好奇八掛之心。
這話一冒出來,冷玥自己就先微微恍神的楞住了。
她跟在眼前這少女身邊以來,一直看得最多做得最多的,都是收集情報、跑腿,看眼前這少女一次又一次精心籌謀,看眼前的少女一次又一次從容反敗為勝,看眼前的少女無數次精準的揣測人心,然後一步步定下誘敵深入的計謀……。
在她眼裏,眼前這不過二八年華的少女,卻有着世間最複雜最聰明的心事與頭腦。一直以來,她看見的都是少女的冷靜鎮定自持,她壓根都忘了眼前的少女也不過二八年華的如花年紀。
這年紀,甚至比她還要小上一年。想到這裏,冷玥心口就難禁的狠狠窒息一般的疼了疼。
論智謀心計,依她看,只怕也僅有狐狸一樣的右相還有冰山一樣的離王可以與之比肩。
就是宮禁裏頭那位可以呼風喚雨的尊貴女人,也比不上眼前這神情懶散的少女。
因為論年齡閱歷經驗,宮禁裏頭那位明顯比她們家小姐要多出一倍不止。
也是因為多出這一倍,裏頭那位才能堪堪與小姐打成平手而已。
不過,很快這平局就會打破,勝負不用多久就能徹底見分曉。
想到這裏,冷玥心頭悶悶揪痛感倒是淡了些,隨之而起的是淡淡興奮。
她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看到那天到來了。
小姐的心性世間罕有的堅韌,她相信最後贏的一定是她們家小姐。
“張小姐與李航確實打得熱火朝天。”冷玥微微嘆了口氣,連她自己也分不清這聲嘆息究竟是為什麼,“張小姐確實留在右相身邊幫了不少忙。”
換句話說,那就是李航早就出發往某地去了,而君莫問與夏星沉單獨相處的時候也因為江南這場疫症而多起來了。
慕曉楓滿足的笑了笑,若有所思的垂眸,也跟着無端嘆起氣來,“唉,但願她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吧。”
想起當初君莫問悄悄向她請教方法的時候,慕曉楓如今想起心情還有些複雜。
不過,君莫問當初那種自信又義無反顧的態度,確實深深打動了她也震憾了她,她最後才決定再幫君莫問一把。
只不過,最終結果如何,她也不能保證。
機會,她給君莫問指出了。能不能把握住,這個機會對於君莫問而言究竟算不算機會,這一切都不在她,而在那個郎心似鐵的人。
“既然莫問掌握了治療疫症的方法,想必江南那邊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了。”
這話,慕曉楓也不知究竟是安慰冷玥還是安慰自己。
要知道,將夏星沉與她爹爹都調去江南,除瞭望江堤壩缺堤這個誘引外,最主要的還是楚帝心裏已經住了一隻魔鬼。
“疫症……希望,所有人都平安無事。”
慕曉楓這個願望可能實現,是基於她多方籌謀的準備。而對於太子與皇後來說,這個願望只怕要實現就可能比較有難度了。
太子一行自從在小城客棧被突然襲擊之後,暗龍衛行事方面更加小心謹慎了。
但是,再謹慎也無法避免,一次又一次的遇上襲擊。
偏偏每次來襲擊的人,除了身手了得之外,還十分狡猾。就是驚擾到太子與暗龍衛,每次弄死個把人,又迅速退走。
自從暗龍衛首領將太子的武功恢復五成之後,倒是沒有再發生太子硬拽着別人做盾牌的事情,但是令暗龍衛首領心裏無比惱火的是,幾次襲擊下來,將一些疑點都串連起來,終於有跡象表露出這些人應該是暗中前來營救太子的。
他的人為了保護太子死了好幾個,偏偏太子這個階下囚還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一副惶恐畏懼要死要活讓他們保護的模樣。
幾場襲擊之後,暗龍衛首領決定更改路線,不再按原定計劃取近道直達京城,而是往相反方向繞個大圈再往京城走。
不過,為了迷惑別人,他還是安排了一小部份人裝出神秘模樣從原路返京。
而他本人則與太子一道繞路而行,這樣的安排從安全方面來說,表面上看確實提高了安全性,但是實際效果卻不見得如此。
因為這樣一來,他們耗在路上的時間必然成倍成倍的增加。
這也等於變相的,將未知危險成倍成倍的加大。
不過,暗龍衛首領決定的事,別人除了服從還是只能服從,誰提異議都沒用。
這一天,他們不想錯過投宿,只好慢吞吞的在路上磨。在路上磨的好處就是,不用擔心別人偷襲。
因為他們走的是官道,來往行人甚多,對方心理與他們一樣,都不想驚動別人不想公開太子的身份。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在路上動過手。
當然,這也跟他們一直是白天啟程有關。
這一回,他們改了路線之後,連投宿的規矩也改了。之前是找間不大不小的客棧包下來,現在則找間熱鬧的大客棧,只包其中部份客房。
這一天,他們在天黑前投宿到悅來客棧,按照預定好的,一住下來,立時就上了飯菜集中在房裏用膳。
天黑后,除了安排必要的人輪流值守外,其他人都抓緊時間休息。
太子作為重點保護人物,除了明處的護衛外,暗處也有幾名留在他房裏。
然而,大夥都好夢正酣的時候,客棧卻突然失火了。
誰也不知道這火是怎麼燒起來的,只知道待到發現着火的時候,火勢已經非常猛烈。
“快跑啊,救命啊,快幫忙……”慌亂的叫嚷聲,奔跑聲與求救聲,種種嘈雜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在黑幕下被熊熊火光映如亂舞群魔一樣。
像暗龍衛首領這種長期匿藏身份行走黑暗中的人來說,即使身處繁華熱鬧地,也依然會下意識依照心中喜好行事。
那個清瘦的烏衣男人,毫無疑問雖喜歡清靜的。所以他住的房間,離太子所在極遠。
而偏偏,眼下這場猛烈火勢的中心,就是太子所在的房間位置。
他掠出門口站了站,臉色便緩緩變得有些沉鬱起來。
“來人,仔細防備四周,留意趁亂出入的人群。”
“另外,讓兩個人去那邊盯着。”
他不相信太子會葬身火海,他更趨於相信這場火就是太子一手弄出來的。
太子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利用這場火趁亂擺脫他們。這是一座繁華的城池,他們所住的客棧還是人來人往的大客棧。
即使太子一直在他們眼皮底下嚴密看管着,太子也一定有辦法暗中與他的黨羽聯繫。
現在首要之務,不是查出太子的力量與怎麼辦成這事,而是在太子逃脫之前將這路堵死了。
“是。”幾名暗龍衛朝那清瘦的烏衣男人拱了拱手,隨即便散開各守其職去。
客棧,大火還在繼續旺旺的燒着,男人微微眯着眼睛盯着客棧某處,冷酷的眼眸里慢慢轉出幾分若有所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