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原來你已經忘記
十年光陰,恍如指縫間的流沙,滑走得悄無聲息。
一雙素手將銀光閃閃的手術刀輕擱在了白盤中,轉而摸出了懷中的手機。
夕顏倚在窗前,手術室外的街道,七月紫荊花正飄香。
她清秀的柳眉微蹙着,貝齒輕咬唇角,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打出一個個字,又懊惱地逐個刪掉。
“鎮定,鎮定。”實習期多複雜的手術都沒能把她嚇倒,面對等待了這十年的重要一刻時,她卻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
“我下個禮拜就要畢業了。”輕輕一按,簡訊總算是發送了出去。
她把手機按在了胸口,想盡量按捺住那將跳出口的心臟。
十年了。
那人現在,變成了什麼模樣?
是否還是像當初一般,笑容純凈宛如天使?
她神經質地摸了摸自己的長發。
從他離開那天開始,她的發就不曾剪過,那麼長的一絲一縷,多年後,她才明白,那叫想念……
他還會不會一下就把自己認出來?
一直捏在掌心的手機,從她踏上公車,一路從實習的醫院顛簸到她就讀的醫學院,都一直不曾響過。
她看了不下十次。
慕雲是沒有看到嗎?
十年前的約定,他……
手機滴的一聲響。
她迫不及待地點開那小小的消息符號。
“恭喜,畢業了。”那人的簡訊,就跟他的話一般簡短有力,卻帶了一絲說不出的疏離感。
她緊抿住唇角,還是忍不住笑了:“只有恭喜?”
“那便加上祝福?”他送上了一個頑皮的吐舌表情。
“你什麼時候回來呢?”她猶豫再三,才打出了這麼一句話。
這次,她等到半夜,枕邊的手機才輕響了一聲。
“不回去了。沒有假期。”
她的心狠狠地往下一沉。
十年未曾見面,兒時的那話,只是他無心的一句玩笑么?
她打了長長的簡訊,又一字字地刪去。
眼淚滴在枕巾上,她用指尖擦掉了。
她不夠努力。
對的,她要再用功。
她從床上爬了起來,打開了電腦。
“夕顏,好晚了,睡覺吧。”
“我查查資料,你們睡吧。”她把閃爍的電腦屏幕轉向牆壁,盡量不驚擾到室友。
英國的醫學院,交換生的要求都是那麼高……
她咬緊了下唇,一行一行地看着。
室友下了床,打着呵欠:“大半夜的,你都有醫院願意要你了,還用個什麼功啊?”
夕顏頭也不抬地記錄著信息:“不,我打算考研了。”
室友的呵欠停住了:“你瘋了不成?”
“我要考到英國的交換生!”既然他不回來,那她就以交換生的身份考過去!
“你這個變態學霸!”室友哀鳴了一聲,“大半夜的,讓不讓學渣活了……”
夕顏翻開了書本,眼前卻有些模糊。
指尖被手術刀磨出了薄薄的繭,觸摸起來,竟是鑽心的疼。
“你瘋歸瘋,下個禮拜的畢業典禮你可別忘了參加啊。到時候還有一個畢業舞會呢。”室友上完洗手間,又搖搖晃晃地上了床,口中嘟嘟囔囔的,“都7月了,還再複習多半年考研,不是瘋子是什麼?”
夕顏聽見了,她只是苦笑。
若能再見一面,花多半年,又算得上什麼呢?
慕雲沒有回來,一個禮拜之後的畢業典禮,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所有人圍在學院樓拍了千篇一律的合照之後,就各自嘻嘻哈哈地散開,穿着這輩子第一次穿上的學士服,和家人一起在校園各處合影。
夕顏沒有家人。
她懷裏抱着書本,坐在紫荊樹下。
眼睛很酸。
白天在實習醫院裏面被人當成免費勞工一樣輪班,晚上熬夜看書,眼前的字都模模糊糊的了。
她揉了揉眼睛。
一件裙子從天而降,把她的腦袋給罩了起來。
“幹嘛?”夕顏拉掉了頭頂上的衣服,淡淡地問。
“你就只顧着你的課本跟你的長腿歐巴!今天晚上舞會耶,你都不好好打扮一下!”
“我對學院裏的男人沒有興趣。”夕顏又翻了一頁書。
幾個丫頭把她懷裏的書本給搶走了。
“如果給學霸找到了愛情,我們這些學渣就有救了。”宿舍長霸氣十足的,“別說我們不提醒你,今天晚上,咱們學院裏最帥的男生戴的是這個面具喔。”
一張圖片擱在夕顏面前。
那是柯南里怪盜基德的銀色面具。
夕顏嗤笑了一聲。
她敢打賭,今晚整個舞會上的男生,戴的都會是這個面具的。
“反正,看到了戴這個面具的男生,你就撲上去吧。迷戀老男人,是沒有前途滴!”幾個人越笑越遠了。
夕顏臉羞紅了一下。
“才不是老男人呢。”她低聲對自己道。
看着披在手臂上的裙子,她悠悠嘆了口氣。
本來還想今晚不去的呢……
轉眼已是傍晚七點。
夕顏穿慣了襯衣白褲,穿上了飄逸的長裙,總覺得有些不習慣。
鏡中的自己,領口開得很低,雪白的肌膚,深深的溝壑,顏色淺得接近透明。
她在脖頸之間圍上了淺色的紗巾,才算是遮住了這半露的風景。她決定了今晚就一直坐在角落裏發獃好了。
推開禮堂大門,夕顏就忍不住莞爾。
她料得沒錯,果然遍地是“基德”。
一想到那幾個室友抓狂的模樣,她就唇角上揚。
手裏取過一杯顏色粉嫩的飲料,她把杯沿湊到唇邊。
“唔?”淡淡的酒精味道撲面而來。
她隨手把杯子擱在一旁。
她這麼悶的人,應該去自修室的才對。
剛想離開,一個“基德”就向她走了過來。
夕顏退了一步,眼裏是深深的戒備。
對方向她做了一個邀舞的動作。
這些即將畢業的社會新鮮人,哪裏懂得什麼舞蹈交際?不過是藉著舞台上的歌聲,邀着看中的女孩子一塊聊天罷了。
夕顏沒有讓人吃雪糕的愛好,她擺了擺手表示拒絕,低頭四處找着能坐的地方。
她低着頭,目光所及的地方,觸到了一雙光亮的皮鞋。
她慢慢抬起了頭。
褲管筆直。
襯衣領子潔白得耀眼。
他的臉上還戴着全場唯一一個不是“基德”的面具。
夕顏撇了撇唇角。
這個擋住她去路的人,遠遠比她想像的要高,他還朝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