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常州兵事
正如何瞎子預料的那樣，這場小小的攻堅戰在太平軍爬上城牆的那一刻起便註定了結局，睡的迷迷糊糊的綠營兵在幾聲慘叫聲中睜大了眼睛，眼前如紅色潮水般蜂擁而來的長毛反賊讓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跑”。
而城上的清軍慌不擇路的亂竄也讓城內的清軍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反賊進了城，何瞎子很有經驗，佔領了關門口后，他立刻將進城的太平軍以卒長統下20人為一組，四下里追殺清妖敗兵，順手還在路上放上幾把火，而清軍就越發的奇怪，怎麼不大的功夫，城內到處都起了火頭，驚駭之下就再也提不起勇氣，當官的先跑，緊跟着就是雪崩似的跨了下來，那些被太平軍追的無路可逃的，乾脆就把家裏的傢伙一扔，直接跪在地上等着做俘虜了。
趙正明進城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這一仗打得相當不錯，自己損失不足五十，卻俘兩百多清兵，這些提着褲子、光着膀子的清兵全部被集中在了南門外的空地上，此刻他們正齊刷刷的看着趙正明這個賊首得意洋洋的騎着馬在他們面前來迴轉悠，也不知道會整治些什麼法子來收拾他們。
“大人，這些清妖怎麼辦？”何權打了一次勝仗，嗓門都大了幾份，“照規矩是要殺頭的。”
“殺頭？那怎麼成，”趙正明大搖其頭，“這都是戰利品，要為我所用，去，你帶人去挑起強壯有力的，全部編入左二軍各營，要直接編到兩司馬統下，都給做伍卒去，至於抽大煙的，瘦弱不能用的嘛……”
“殺了！”何權提醒道，一邊還伸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下，好像對他來說，砍別人的腦袋真的和砍瓜切菜一般無異。
“殺好還有些點浪費，”趙正明總覺得這些人能派些什麼用處，“這樣，不願跟老子乾的全部砍了，其他能用的另編一隊，呂城雖小，也是有些彩頭的，讓他們做挑夫吧。”
“大人說的對，這些東西還是要早些運回天京聖庫才是，咱們行軍打仗總不方便帶着這麼些銀子的。”何權點了點頭。
趙正明忍不住斜了他一眼，心說這人怎麼傻了，但嘴上卻說：“如今丹陽尚在清妖手裏，萬一挑回去的路上被妖兵截了，咱們可就是做了賠本的買賣，我看還是帶着吧，等回師的時候再一併上繳聖庫。”
雖然現在左二軍是趙正明一手帶着，但他卻是非常的清楚，這個八百多人的軍隊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沒一個人是自己的心腑，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也更清楚的發現，也許太平天國高層之間權力的爭取相當厲害，但在普通的太平軍士兵眼裏，那的的確確是只有一個“洪天王”，對這些普通的士兵來說，楊秀清是他們的將軍，而天王，則是神。
同時，對於沒收私產，全體大鍋飯的天國制度士兵們也是深度的迷信，原以為打下呂城這些士兵會趁機占些便宜，而趙正明也做好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準備，更想着藉機拉攏一批自己人的打算，可沒想到這些廣西大山裡出來的農民居然真的老老實實的將所有衙門、府庫給守得嚴嚴實實，何權甚至還派了幾個識字的士兵早早的去把財物登記造冊，真是一根筋通到腿後跟，這兵荒馬亂的年頭，他們不要錢，到底要什麼？真是指望着升天成仙嗎？
“大人，雖然如此，但不太合規矩，要是東王知道了，會不會責罰？”何權遲疑道。
“那怎麼辦？本候還要去常州的，哪有時間操這份閑心，”趙正明擺了擺手，語氣便有幾份不客氣了，“若是耽誤了東征大計，你就算送回天京多少銀子，都抵不了掉腦袋的大罪！”
何權見趙正明語氣不善，他是見過這位候爺收拾許十八的本事，趕緊陪着笑臉道：“自然是大人的安排妥當，卑職這就去收拾收拾將這些妖兵。”
說完，拱了拱手轉身便走，瞧他腳步沉重，看來那些清兵是要倒霉了。
趙正明嘆了口氣，朝身後的牌刀手招了招手：“傳本候的將令，全軍進城休整，今晚飽餐戰飯，三更后出發去常州。”
呂城失守的消息立刻在交戰雙方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但秦日綱仍然收縮在句容按兵不動，在他看來呂城雖然被克，但並沒有達到迷惑清軍的目的，金、丹兩處的清軍並沒有出兵回援的跡向，到是江南大營派了一隊人馬想要增援金壇，但兵力微薄，已經在半路上被江咸林給揍了回去。
相對於東征太平軍的淡定而言，清軍方面可是亂了套，逃回常州的清兵習慣性的將戰敗的責任歸結到長毛反賊的規模上去，儘管在半夜裏他們誰也沒弄清楚到底有多少反賊，但報到兩江總督怡良那裏的時，整整一萬人的規模讓這位新上任的二品大員完全沒有了嬰城固守的勇氣，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應該馬上把行轅移到蘇州去。
“制台大人，蘇州萬萬去不得，”前天剛剛趕到常州的江陰副將劉務序一聽說要去蘇州，立刻跳出來反對，“大人，我大清向來是武將死戰，文臣死城，眼下反賊將至，大人若是去了蘇州，常州官兵會怎麼看？全城百姓會怎麼看？這消息傳到皇上那裏，皇上又會怎麼看？大人若是放棄常州，那麼丹陽、金壇的官軍必無生路，臨陣畏敵，大人忘了楊文定，王鵬飛嗎？”
怡良臉色蒼白，心知道劉務序說的不錯，江蘇巡撫楊文定不過是從江寧一路退到了江陰，皇上一怒之下就削了這個朝廷大員的官職鎖拿下獄，而那個狼山鎮總兵王鵬飛就更倒霉，棄安慶不守直接就被砍掉了腦袋，如今戰局敗壞，常州若是再丟了……
怡良想都不敢往下想了，心說自己好好的福州將軍不當，非要來頂這個倒霉催的兩江總督的缸，真是祖上無德，累及子孫。
“制台大人，卑將以為，為今之計，只在固守待援了，德興阿將軍素有威名，丹陽又遠非呂城可比，大人不如再上奏朝廷令向軍門出兵援求丹陽，至於常州，卑職聽說兩廣總督葉名琛大人調拔的廣勇軍械已到了上海，大人可令蘇松太道吳健彰將這些兵、械都帶到常州來，”劉務序想了想又補充道，“大人，還可向浙江巡撫黃宗漢商借三千綠營，他這些留在杭州的人馬總該派上用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