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當官要心理素質好

“果然是骨肉情深，萬歲，天父天兄賜下寶物，那可是天大的情面啊，”韋昌輝搖晃着白胖的身子，哈着腰笑道，“天父於英吉利國現真身，那便是天父為天下之真神，而天王，則是人間之真主，天命洪王，嘖嘖，這真說明了，咱們天王，那是坐定了江山的。”

殿內眾人紛紛附合起來，一時間朝上朝下，那真是頌聲如潮，如此氣氛之下，坐久了不動的楊秀清也直了直身子道：“天父如此愛護我等胞兄弟，咱們那定是要齊心協力誅滅清妖才是啊。”

人人都在讚美洪教主，偏偏揚秀清說的是“我等胞兄弟”，趙正明心中一動，難道洪、楊兩人的血腥之爭，從今天就開始了嗎？

“清胞說的不錯，如今天京初定，國朝新立，天父天兄賜下這等國運之寶，意思無非是兩個，”洪秀全對於楊秀清的話，似乎一點都不在意，搖頭晃腦的笑道，“一是對我等聚義以來所作所為的褒獎，乃有勉勵之意，這二者么，那就是諄諄教誨，鼓勵我等不可懈怠，還望國朝兄弟姊妹同心一體，驅逐胡滿，靖我中華！”

“胞兄說的不錯，天父天兄良苦用心，為人子女者更要體察長輩的苦心，”石達開道，“以小弟之見，不如將此事明發天下，也好叫天下兄弟姊妹一體得仰天恩，一體同心誅妖。”

“達胞所言甚合朕意，”洪秀全又側身問道，“清胞以為如何？”

楊秀清微微點了點頭：“如此甚好，近日妖氣甚為囂張，此時天父賜寶，定能讓天兵天將們奮通誅妖，需得急辦，”略一沉吟又轉頭大聲道，“蒙得恩何在？”

殿下一個黃臉皮、中等身材的漢子轉出人群，施禮抱拳：“小卑職殿前右二指揮蒙得恩在此聽令。”

“這事你去辦吧，多多刊印，小子們講道理的時候也要多多宣講，胡以晃他們不日便要西征了，先着給他們。”

“小卑職殿前右二指揮蒙得恩領九千歲誥諭。”

趙正明心中暗道，這蒙得恩當真是個馬屁萬年的人物，洪教主都不發話，他就趕着接了楊護法的口令，這還將洪教主放在眼裏嗎？

不料洪教主卻一點都不在意，仍是笑呵呵的：“清胞辦事妥當，朕是信得過的，信得過的嘛！”

“萬歲，這位趙先生不遠萬里護送天父下賜的寶物，着實是不容易，小弟看，是不是也給些封賞，以示天國愛護人才之心？”韋昌輝到底是個得巧賣乖的人物，趙正明獻此寶物，明擺着是要封賞的，順水人情他自己是要跳出來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洪秀全心情極好，看着默不作聲的趙正明，略一思索便道，“趙先生於英吉利國夜宿教堂得天父賜寶，那說明趙先生與聖教頗有緣份，也是我教中兄弟，又傾家財不遠萬里來投效國朝，古語道‘豫順以動，故天地如之’，朕看趙先生順天歸義，當得一個順字，賜封順天候，加恩賞丞相。”

這句話說起來是個句話，但最後一句話洪秀全對是歪着腦袋看着楊秀給說的，見楊秀清默不做聲的眯着眼睛，這才又大聲道：“朕看如此卻是妥當。”

趙正明也搞不清楚這個順天候算是什麼水平，也不知道恩賞丞相又是什麼官，他只記得書上說過，太平天國好像是封過幾百個王的，那看來，自己這個候爵也算不上什麼大官，至於那個恩賞丞相就更莫名其妙了，丞相就是丞相，好比諸葛亮吧，大小算個秘書、參謀什麼的，那恩賞丞相又是什麼？

“哎呀，那可是天大的恩典，”韋昌輝興奮的滿臉通紅，就好像打翻了雞血般興高采烈，不停的示意道，“趙先生，這可是國朝未見的恩典，還不快些謝恩了？”

也管不着官大官小，趙正明如今可沒什麼討價還價的本錢，跪倒在地拜起了死人：“臣……趙正明，謝萬歲封賞，吾主仙福永享，壽與天齊，文成武德，澤被蒼生，千秋萬載，一統河山。”

趙正明再不要臉，也開不了口學着蒙得恩的樣子自稱什麼小卑職，這可不就和滿清那連天價的“奴才”半斤八兩么？

“萬歲德被蒼生，天下英雄莫不雲集擁戴，國朝必是要興旺起來的，”韋昌輝不失時機的又大拍馬屁。

“萬歲，臣還有一事相求，”趙正明忽然開口道，“臣想去帶兵。”

話音剛落，只見楊秀清眯了半天的眼睛忽然睜開了，精光如電，直勾勾的射向了伏在地上的趙正明，殿內一時間也安靜了下來，人人都知道，如今的太平軍，兵可不是那麼好帶的，就拿軍中的派系來說，大小官佐一多半都是廣西人，剩下的基本上就是兩湖弟兄，趙正明雖然護寶有功，但到底朝中沒什麼關係，又沒半點軍功，讓他去帶兵，只怕下面的人未必心服，再說，他畢竟是個歐遊的二鬼子，這年頭，老百姓對二鬼子可沒會么好感，雖然太平天國把洋人當兄弟，但這也就是官面上的，私底下，吃洋人虧的可不在少數。

“帶兵？”洪秀全眉頭也是一皺，卻馬上舒展開，他原打算賞趙正明個爵位，在天京城內派個閑差，吃吃閑飯就得了，卻沒想到此人志向卻是不小，沉吟起來，一時卻沒說些什麼。

“萬歲，臣如今既然身為天國子民，就當為天朝盡一份血誠，臣願意領兵上陣，誅妖報效，為萬歲立軍功，為天朝壯豪氣，哪怕臣殺得一個清妖，那也是凈了一份晴天碧空。”趙正明是鐵了心要離開天京的，這裏勾心鬥角的，他若不能拉起自己的勢力，將來不是在天京變亂中被幹掉，就是要被曾老哥剃了頭，眼下機不可失，此時不表明立場，將來再說只怕就沒這個機會了。

韋昌輝斜着眼晴瞪了一眼趙正明，猶豫了一下便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又是一副彌樂佛的面孔，笑咪咪的喝起了茶，這正是他的一貫風格，大老闆態度不明確，他是無論如何不會表態的。

“小弟以為可行，趙先生願意帶兵，那是捨生忘死的要為萬歲盡忠的，小弟恭喜胞兄又得一員忠勇之將。”淡定的石達開突然開口為趙正明敲起邊來，也許他就是這種風格，洪、楊兩人都沒什麼反映，而他說完之後，也是眼觀鼻，鼻觀心的不再說話。

“趙先生未臨戰陣，只怕沒有臨敵的經驗，這……”韋昌輝見楊秀清不說話，心裏琢磨着這胞兄只怕不喜歡外人插手軍務。

“清胞意下如何？”洪秀全側身問道，“要說沒有經驗嘛，咱們那些弟兄還不都是趕鴨子上架，逼出來的。”

“但憑胞兄做主，”楊秀清收斂了眼中的精光，眯起了眼睛道，“許十八那些人這幾日便要回京吧？”

洪秀全哦了一聲，遲疑片刻便道：“既然趙先生願意沙場效力，朕心甚慰，頒旨下去，你且去領左二軍吧，”想了想又道，“好好練兵，莫負朕望。”

趙正明心中大喜，雖然不知道這左二軍是個什麼樣的部隊，但洪秀全這口子一開，那自己從今住后就不再是個掛職京城的文官，而是一個真正揮軍千里的馬上將軍，哪怕這個左二軍是個叫花子部隊，自己這個位置定好了，那才是實打實的。

“謝萬歲，臣必定為萬歲驅狼逐虎，誅妖滅魔，”說著，趙正明忽然大聲道，“男兒欲報國恩重，死到沙場是善終，萬歲，臣定不負所托，至死不休！”

“好一個男兒欲報國恩重，死到沙場是善終，”石達開身子一動，默念了一遍，忽然道，“胞兄，左二軍自**回軍，想必軍械不齊，小弟琢磨着是不是給補些軍械，在城裏休整段日子后，調到胡以晃的西征軍里去？”

“軍械就從庫里補吧，休整卻是不必了，”楊秀清接口道，“如今處處都在用兵，有一分力就得用上一分力，西征軍兵將齊備，賴漢英、胡以晃他們手下人足夠調用了，左二軍去鎮江，讓羅大綱尋機攻下金壇。”

石達開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心中卻是雪亮，楊秀清讓趙正明去鎮江，卻不說左二軍和鎮江守軍誰主誰次，那就是有個互相牽制的意思了。

從爵位上說，趙正明的順天候是大過了光板的羅大綱，但羅大綱是實缺的“殿左五檢點”，這可比趙正明的“恩賞丞相”要實在的多，畢竟太平軍中，恩賞丞相只不過是個虛銜罷了，比不上檢點這個實實在在的軍事主官。

趙正明知道此時是輪不到自己插嘴的，聽到石達開想調他去西征軍，心中卻是一喜一憂，喜的是石達開似乎想拉自己入伙，因為西征大軍說到底也是翼王擔著干係的，跟着這位天國名將，總不濟輸個傾家蕩產吧？

憂的卻是萬一向西，那自己的腦門中可就烙上了一個大大的“石”字，日後想要跳出來就是千難萬難，別說石達開會心存芥蒂，就是洪、楊也不會放心自己這個反骨仔。

楊秀清不願意讓他去西征軍，只怕也是考慮到平衡諸王實力，韋昌輝負責天京防務，京城的守衛部隊基本上就是楊、洪兩人的嫡系，摸不清趙正明的心思，自然也不能放在城內，羅大綱是天地會出身，在太平軍中本就是個異類，算得上是四邊不着調，部下多數是天地會的成員，放到鎮江去，一來可以讓自己和羅大綱互相牽制，二來倒也未嘗沒有充實東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