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錦衣衛禁軍
沈在權衡再三，選擇實情相告，於是開口說道：“晚輩這次前來除了拜會前輩之外還受戚元帥之命，向前輩了解‘孽鏡門’一事。”
林應天一怔，道：“如此說來，你還未辭去軍職？”
沈在鞠身致歉道：“前輩恕罪！晚輩一定會謹守前輩一年期限辭去軍務迎娶依依。眼下軍情緊急，晚輩實在不忍心在這當口抽身離開。”
林應天這時明白了先前林依依說的反常話，良久默然不語，最後長嘆一聲，說道：“老夫可以幫你這個忙。但你既然非我家親眷，事情打聽清楚了，馬上離開。之前老夫說的話仍算數，只要你在限期內辭去軍職迎娶我女兒，老夫自當信守承諾。”
沈在附身下拜道：“前輩厚愛，沈在感激不盡。”
綠蔭下道上，沈在牽着林依依的手看着眼前一片綠茵扶柳，不覺間將林依依輕輕攬入懷中，雙手撫摸着林依依的秀髮，良久柔聲道：“我這次辦完事情，等形勢一好轉，一定回來娶你，好好保重身子，不要為我太過擔憂。我可不想到時候娶到一個黃臉婆呢。”
林依依“噗嗤”一聲后輕聲道：“依依會好好照顧自己，請沈大哥一定，一定也要照顧好自己。依依會一直在家裏等着，等着沈大哥來娶依依。”
沈在應了聲，緊緊摟住林依依。煙雨江南，景色如畫，可惜是離別斷腸時。
騎馬奔馳在驛道上，沈在努力不去回想林依依離別時梨花帶雨的臉龐，這讓他分心。現在，他得儘快趕回台州向戚繼光報告關於“孽鏡門”的消息。
等到到了先前那座小鎮時，夜已深，沈在匆匆找了家客棧落腳。次日清晨，沈在不等旭日升起，便縱馬啟程。晌午時分，總算趕回了台州府。
等沈在見到戚繼光時，卻意外地發現情況有變，戚繼光對“孽鏡門”的事情卻是無心問及，這令沈在好生奇怪。
戚繼光見沈在不解，拿了一份朝廷的詔書遞給沈在道：“這是今晨朝廷送來的一份詔書。”
沈在看完詔書，更是滿腦疑竇，問道：“日本幕府即將派遣軍隊前來助我軍剿倭？這是怎麼回事？”
戚繼光道：“作為日本幕府出兵的條件，朝廷答應向日本幕府的足利義輝將軍每年低價提供六千把鋼刀。”
沈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難道這些倭寇不受日本幕府節制？”
郭近儒開口道：“日本朝廷體制與中華不同，反而類似中華先秦的春秋戰國。在日本，各大名在名義在隸屬幕府將軍管轄，但實際上是各自擁兵自重，有若裂土分疆的諸侯。如今日本大名之間混戰，弱肉強食，幕府將軍是號令不出京畿，這些倭寇多是日本各國的浪人，只怕幕府難以節制。”
沈在點點頭，道：“元帥與軍師的意思是，有了這些日本幕府盟軍，我等就不需與那‘孽鏡門’雇傭高手了？”
戚繼光喝了口茶，道：“先觀後效吧，另外皇上口諭，希望我等連結南蠻各部，一起圍剿倭寇。”說到這，戚繼光皺了皺眉頭道接着道，“此外，皇上口諭，為了連結南蠻諸部，派司禮太監馮保公公到我軍作監軍，並領兩千禁軍隨行助陣。”
沈在聽到這裏，心裏是翻江倒海。雖然沈在不諳朝堂之事，但也明白嘉靖帝朱厚熜派了個大太監到戚家軍中來監軍，明顯是對戚家軍有了防備之心。想到戚家軍上上下下赤子之心奮勇殺敵報國，如今卻也逃不掉被朝廷猜忌的命運時，沈在心裏又悲又苦，心裏長嘆道：都說江湖險惡，何若廟堂之寒！
戚繼光似乎感覺到了沈在的想法，卻不言其他，只是道：“沈將軍這次辛苦了，和林姑娘有相見了吧？”
沈在心猿意馬，道：“回元帥，確有短暫相會。”
戚繼光呵呵笑道：“如此一來，也是不枉此行。沈將軍辛苦了，請回去歇息吧。”
沈在告退回到廂房后，想起戚繼光的話，久久不能平靜，暗暗尋思：這日本足利將軍派來的會是什麼樣的人？
半個月後----
台州城郊外，戚家軍列開儀仗，旌旗規整，仗隊最前方的是戚繼光帶着諸位將軍翹首北望，似乎在迎接某位要員。
日上三竿時分，只見遠遠一大隊人馬遠遠地徐徐而來。及至近前，只見來人個個虎背熊腰，衣着鮮明，腰裏抓着一把綉春刀。其中騎馬走在那頂四抬轎子旁的一中年男子更是惹眼。只見這中年男子，國字方臉，髯須及顎，身姿甚是偉岸，而他身在所穿的飛魚服昭示了他的身份----錦衣衛指揮使蔣萬年。不消說，轎子裏的人就是司禮監馮保。
按品級來說，司禮監和錦衣衛指揮使都屬於正三品，但是由於司禮監離皇帝最為親近，深得信任，掌印甚至是代皇帝批紅（皇帝閱讀大臣奏摺時用毛筆蘸硃砂批複，是為‘批紅’），而有批紅這項特權的司禮監又稱秉筆太監，權勢在有票擬權（先代皇帝查閱奏摺，將個人提議寫在小紙條上，夾入奏摺以供皇帝參考，是為‘票擬’）的首輔大臣之上。馮保正是秉筆太監，提督東廠，權傾朝野，是以蔣萬年在他面前只能侍立而不敢平起平坐。這次隨行的全是錦衣衛而非東廠廠衛。這其實並不奇怪，因為雖然同為皇帝直屬的特務機關，但錦衣衛是朝廷的正規軍事編製，是正規的禁軍，而東廠（包括西廠、內行廠）則是皇帝私人特務機構，不入朝廷編製。
明朝的錦衣衛、東廠和西廠在成化年間是同時存在的，其餘時候不是。西廠在成化年間和正德年間有過，正德年間還有過內行廠，不過都是很短時間，沒有太久。東廠和西廠都是宦官機構，裏面都是太監，不過東廠很多時候人手不足，身體殘疾辦事麻煩，會從錦衣衛抽調人手一起負責抓捕或者儀仗。
東廠頭子才是太監，其他的都是正常人，東廠頭子稱為廠公，一般有大太監擔任，是司禮監，秉筆太監等。東西廠均由一個提督負責(西廠設立過兩次，但時間都不長)，由宦官擔任，主持東廠的太監被廠內的人稱為“督主”或者“廠公”，他的底下設掌刑千戶一名，理刑百戶一名，這兩個人都是從錦衣衛選拔過來的。再下面是掌班、領班、司房四十多人，分為子丑寅卯十二顆，顆管事戴圓帽，着皂靴，穿褐衫。其餘的人靴帽相同，但穿直身，這些人也是由錦衣衛中挑選的精幹分子組成。所以，當身穿東廠服裝或錦衣衛服裝的人出現時，老百姓與當地的地方官都躲得遠遠的，生怕被這些人找茬抓起來。
東廠其實算不上是什麼官職，他只是皇帝的特務。但具體來說，在與錦衣衛的關係上，東廠則是後來居上。由於東廠廠主與皇帝的關係密切，又身處皇宮大內，更容易得到皇帝的信任。東廠和錦衣衛的關係，逐漸由平級變成了上下級關係，在宦官權傾朝野的年代，錦衣衛指揮使見了東廠廠主甚至要下跪叩頭，東廠權在錦衣衛上。
戚繼光率眾人上前，走到蔣萬年近前拱手道：“蔣大人一路辛苦了，馮公公貴體無恙？”
蔣萬年並不下馬，而是拱手回禮道：“勞戚元帥關心，一切安好。”
這時，轎子放了下來，只見帘子打開后，一略顯肥碩的太監走了出來。
戚繼光上前鞠身行禮道：“繼光見過馮公公。”
馮保淡白無須的面上略施輕粉，眉宇間竟有儒者之氣，這與各人心裏猜想的太監想像大相逕庭。只見他微微笑道：“戚元帥多禮了。戚元帥靖海有功，聖上特令咱家攜帶活羊兩百隻，美酒八百壇前來慰勞三軍。”
眾人聞言眼光四下找尋，果見禁軍後面一批羊倌和農夫帶着一群山羊和一車車的酒罈，又見馮保言語得體，心裏對太監固有的成見不由得消除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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