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零三 挑事
氣氛突變。
滿屋飲酒笑談的客人們紛紛放了酒杯，有的藏在門后探頭看，有的就躲在原位上瞧。
小狼跑過來，四肢一壓，伏在謝琅琊身前，發出嘶嘶低吼。
謝琅琊滿腦子都是黃金傳信上莫名其妙的誣陷，心裏正是不爽，一雙血瞳彷彿沒睡醒一樣半眯着，看上去根本不熱心。
他只是淡淡盯着那個張揚的女子，一聲喊叫，高高的大紅閣樓上便冒出動靜來。
來往人群紛紛避開，溜邊張望，不敢靠近。
謝琅琊站在原地，身後勁風一撲，方才被打倒的大漢氣急敗壞地撲上來。
他輕翹眉角，唇瓣緊閉，微微tian着上牙齦。
“砰！”
謝琅琊看也不看，衣袖一甩，一道無形真氣化成風渦，迎面將撲上來的人打翻。
他順勢抬腿，沒用幾分力，一記強悍的腿擊正中一個大漢下巴，將人再次踢倒：“都閃一邊去吧。”
那大漢捂着有點脫臼的下巴，驚恐地看着謝琅琊，胡亂擺手，招呼其他人靠邊。
謝琅琊抬起頭，看着漂浮着雲影的晴空。
大紅的閣樓敞開天窗，冒出幾縷黑煙。
謝琅琊微微挑眉。
那黑煙飄飄渺渺，在日光下幾乎無形。
突然，謝琅琊的耳廓微微一動。
只見幾縷黑煙貌似要散盡，突然合到一處，捲成一片黑影。
黑影迎風一扯，砰然一炸，化為數十道人形影子。
人影凸顯出強健線條，臂壯腿勁，刮開一片凌厲風聲，呼啦啦圍住謝琅琊。
謝琅琊神色未變，血瞳深處閃過一絲暗光。
這東西是……
一道銳風截斷了他的思緒。
謝琅琊眼角一瞥，身子靈敏向後一仰，貼面躲過了一記凌厲的拳擊。
他順勢側身，足下一轉，雙掌凝聚黑光，閃爍點點精光。
真氣化光纏繞指間，他猛一握拳，直擊那人影面門。
彷彿打中鋼鐵一般，觸感十分堅硬，反彈力震得謝琅琊指節微微發麻。
他動了動頸子，那人影踉蹌後退，周圍空氣猛地一沉。
下一眨眼，只聽風聲逆卷，所有人影同時衝起，各起招式沖了過來。
謝琅琊血瞳中寒流涌動，身形如鷂鷹疾轉，憑空魚躍，高高劃過一道虹弧。
他凌風落在高高的大紅樓頂上，一轉身，身形般化為光沖了下來。
人群中驚嘆暗涌，那老闆娘等人扶着柱子就躲到後面。
謝琅琊形如箭矢，一頭衝進黑影群中。
轟然一聲，所有人影被一道光華漩渦擊打開來，胡亂飛撞，驚起一片檐瓦紛飛。
謝琅琊落地出手，左手掐成獸爪形狀，蒼白的手指宛若尖刺。
他迎頭與一道人影對撞，左臂一揮，一掌抓碎一片黑光。
“嘶拉拉——”
一股腐蝕般的熱氣滲入肌膚，謝琅琊冷眼一看，指尖蔓延開絲絲黑霧。
他皮肉不笑，唇角的弧度冷冷的：“又是這東西。”
影衛。
謝琅琊將眼前影衛抓碎半邊頭部，風翻衣袖，露出左臂上糾纏的花紋。
另一邊，那少女把揪着她的人都甩開，看來力氣也不小，掐起蠻腰，看着眼前情景：“這小子……”
她一雙俏麗鳳目中映出謝琅琊矯健身影。
謝琅琊一掌將影衛擊開，這幫傢伙雖然身上染有毒素且力氣巨大，但對付他們已是小菜一碟。
少年仰身一躍，后翻同時猛地扯住一個影衛，將其平地揪起，高高一躍撞向地面。
那影衛被謝琅琊直接摔在地上，被他掌上真氣劇烈一撞，立刻灘成大片碎光。
謝琅琊如靈魚一般，在影衛包圍的黑lang之中靈巧穿梭，快如閃電，所過之處一片碎影炸裂。
旁邊人群看得目瞪口呆，那老闆娘抱着柱子，吞了吞口水，眼珠一轉，怯生生抬手指了指。
影衛中抽出一群，凝成黑光沖飛而起，瞬間轉了方向。
謝琅琊眼角一掃，那老闆娘隔空點了點那少女的方向。
面對這般人性，謝琅琊真有些哭笑不得。
罷了。
他心裏冷哼一聲，迅速側過身子，甩手發出一團真氣。
真氣凝成光球，迎風一炸，扯成鎖鏈狀飛速追上影衛。
一團人影立刻被絞緊，擠壓破碎，散作嘩啦啦的黑霧。
有幾道人影勉強脫開，已碎了一半，化成呼嘯黑風直衝那少女。
謝琅琊正與一個影衛交手，捏住那手臂，反向一折，連帶肩膀的輪廓一併扯碎。
這一轉身，他正好面向那少女的方向。
他剛要動作，快不及眼間，那少女有了動作。
只見她一撩裙擺，玉腿掠地橫掃，姿態靈敏，力道不俗。
它身形一壓，來了一記迅猛的掃堂腿，將那黑風迎頭踹飛出去。
黑風倒頭摔開，本就不成形狀的影衛更是扯得破碎。
謝琅琊血瞳一動，眼前高高劃過去一團碎影。
那少女力氣不小，這一踹直將那些本身力氣也很大的影衛踹到了街對面。
黑影砰然撞上對面建築，檐瓦噼里啪啦落了大片飛灰。
一片驚呼響起，人群趕緊抱頭散開。
謝琅琊冷冷轉眸，那少女裙擺一放，背起雙手，輕搖身子。
她全然一派無辜姿態，撇了撇嘴，遠遠向謝琅琊眨了個眼。
謝琅琊單手一擰，將手中影衛擰成一灘亂影。
他踏過一地被打碎的黑影，日光烈烈，失去了靈氣的影衛蒸發成煙。
黑煙流入天空，將好好的雲影打亂了。
霎時間，周圍一片屏氣。
謝琅琊悠然走上台階，一歪頭，看着躲在柱子后發抖的老闆娘。
這女子市井中人，典型的欺軟怕硬，方才聲音高亢得直震耳朵，現在一聲也發不出來。
她顫巍巍地探出頭來，只見謝琅琊也沒面露凶光，也沒瞪眼咬牙，就是那麼平平淡淡一副神情。
光是這樣淡淡地看過來，那少年已是顯得寒氣逼人了。
“你，你……”老闆娘咬了咬俗艷的紅唇：“你也太囂張了……這，這要是給沈公子知道……”
謝琅琊壓壓手掌，示意她打住：“別這公子那公子的了。”
那老闆娘吞吞口水，一梗脖子，還不肯服軟：“小哥，你年少輕狂，可別自己撞上來！我們告訴了沈公子，他肯定不放過你……”
謝琅琊聽似沒聽，目光沉凝，彷彿只是在思考自己的事。
待那老闆娘結巴了幾句，他一抬眉角：“你說完了嗎？”
那老闆娘慌亂眨眨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說起來，謝琅琊最煩那種直愣愣的目光。
就像浣花劍閣中那個粉衣女子，那直勾勾看過來的眼神，讓自己心生一股毒辣的痞氣。
謝琅琊手指一動，飛快掐了個法印，揚手一道流光，扯成無數細小光線。
“嗖嗖——”
光線在空氣中飛快划動，纏繞住門前兩根柱子，再纏住所有的檐角。
謝琅琊一揚手臂，又有一圈光線纏住頂端的敞窗。
“你要是再啰嗦的話……”他抬起手來，當著那老闆娘的面，輕輕勾了勾指尖。
所有光線同時收緊，只聽嘩啦一聲，整個建築傾斜了一分。
柱子下方蔓延開裂縫，檐角碎掉半塊。
“啊啊！”
大廳里一片慌亂，本來瞧着熱鬧的酒客們紛紛抱頭往外跑，所有桌子明顯傾斜滑了幾步。
一陣尖叫的女聲也擴散開來，那些個侍女倒頭就往空處躲。
“哎哎！”那老闆娘神色一變，徹底慌了，胡亂擺手：“別別！咱們，咱們有話好好說嘛！”
“這句話我跟你說了好幾遍了。”謝琅琊始終如沒怎麼睡醒般，神色沉黯，根本不放在心上：“我最煩重複說過的話。”
他一收手指，光線還纏繞在建築上，一寸幻光流入指尖：“你要是再找麻煩，我讓那個什麼沈公子想給你出頭，都再找不到這個地方。”
“不找麻煩！”老闆娘連忙賠笑，一個勁兒地向著謝琅琊甩手帕：“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喂，我說你們！”
她連忙躲開謝琅琊冰冷的血瞳，沖那幫呆愣的大漢還有侍女們吼道：“愣着幹什麼呢？快，快請小哥上樓啊！準備最好的客房，最好的酒饌！”
謝琅琊歪頭想了想，暫有個落腳的地方也好，便大大方方跨進門去。
“小哥你有什麼吩咐就說啊！”老闆娘生怕那冰冷的少年哪兒再不高興了：“千萬別客氣！”
“我的吩咐是，”謝琅琊懶懶側眸：“你別再在我耳邊說話了，真的很吵。”
老闆娘一臉訕笑，回頭催那幫人趕快動作。
謝琅琊走上樓梯，身邊一陣輕盈腳步趕上來，回頭一看，那少女就在身後。
她一點也不慌張，若無其事地聳聳肩膀：“幫人幫到底吧，我也餓了。”
謝琅琊只覺她的聲線有些沉，不似別的女孩子那樣柔軟，但也不在意：“隨你。”
那少女回首，一晃頭示意那幫人快來伺候：“要最好的酒啊。”
“這丫頭……”老闆娘滿心喪氣，咬牙跺腳，但是也沒辦法。
這邊，謝琅琊被侍女戰戰兢兢引進客房，那侍女跟撞了鬼似地趕緊走了。
屋子敞亮，門窗都有雕花，床鋪整潔，紗簾是剛剛清洗過的，還帶着皂角的清香。
謝琅琊微微打量了一圈，身後傳來關門的聲音。
那少女一把關了門，風似地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她抓起桌上的酒壺，也不倒在杯里，掀了蓋子就往嘴裏倒。
謝琅琊皺起劍眉，只覺哪裏怪怪的。
少女一口喝下大半壺酒，砰地一放，伸手就扯開領子：“好熱好熱，跟這幫人折騰了一通。”
謝琅琊輕咬牙齦，眼前的狀況讓他有點發懵。
那少女當著謝琅琊的面扯開衣襟，用手扇風，連連輕咳。
胸脯處一片平整，肌肉線條漂亮。
謝琅琊微微睜大了血瞳。
那少女咳了幾聲，再開口，是一派清亮磁性的聲線：“不用這招不行，跟我爹就得耍點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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