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初入宮廷
“老爺…”蔣氏坐在藤椅上，眼中滿是委屈，“初璇雖是嫡女，但無才無德，豈能比得上寧婉和湘沫？何況易初璇只是個外人，並非老爺親生。”
“行了！當初是你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求着讓把寧婉換成初璇，如今也是造化，陰差陽錯讓她入宮，你再哭再鬧也是枉然！”易名書一撫袖子，臉色並不是很好。當日他也是看準了易初璇會殉葬，才同意將寧婉換下來，誰又曾想到還未進宮，先帝便逝了，又未想到新帝登基，還會採用上屆名冊，因緣巧合，竟促了易初璇的光明前途。
“老爺乃當朝左丞，改個名字豈不是輕而易舉？”蔣氏低聲問道，她在這兒自己悔得腸子都青了。“他日若是易初璇一朝得勢，不念及易府對她的養育之恩。那又該如何？”
“頭髮長見識短！左為輕，右為尊，我畢竟只是左丞並非右丞，豈可為了此等小事落人以柄，毀老夫一世英名。”蔣氏年老色衰，寵愛大不如前，很快便耗盡了易名書為數不多的耐心。
不是親生的又怎樣？只要易初璇登記的名冊上是易氏嫡女，任她日後如何飛黃騰達，她也不可能傾頹了整個易氏。
她需要易氏做倚仗。丟開了左丞，她什麼也不是。
“是”蔣氏起身，屈膝，“妾身思慮不足。”
易名書冷哼一聲，大步離去，徑直去了易府邱姨娘那兒。
“詰姑，將易初璇帶來！”蔣氏面色不善。她雖不滿邱氏一直霸佔着老爺，但現在畢竟是女兒的事情重要些，至於邱氏日後有的是時間收拾。
易初璇與詰姑快步行在走廊上，記名之後她的生活與從前並未改變，只是不再那麼狼狽。唯一的安慰便是祖父已將初安接走。
冬日已過，紅梅已謝，初到的春緩緩而來，帶着陽光，帶着綠色。
“見過賢閣”初璇低頭，腳上的布鞋已被融化的雪水打濕。
“來啦”蔣氏轉身，帶着慈母般的微笑，溫柔開口，“好女兒，三日後，便是你進宮的日子了。母親。還真是捨不得你。”
初璇對上蔣氏的視線，冷光乍現，那張虛偽的笑臉讓她生厭，“是呢，璇兒還要多謝賢閣，若非賢閣，進宮這番好事豈能落在璇兒身上？賢閣也不必再惺惺作態，這麼年了，你我是什麼人再清楚不過。”
蔣氏笑容頓時一僵，又瞬間恢復如常，“既然說開了，我也懶得再與你多費唇舌。你命好，就算我再不情願，進宮的也還是你。不管如何，畢竟你是易家人，走出去也不能失了顏面，這是良辰，讓她隨你進宮吧。”
一旁走出一個穿着粉色短襖的女子，眉清目秀看起來很是精幹，“良辰見過二小姐”
“既是賢閣的意思，初璇應了便是”初璇打量了一眼，又低頭道，“若無其他事，初璇先告退了。”
初璇轉身離去，良辰便快步跟了上去，迎面走來了姨娘邱氏與一個白髮老人。
“二小姐”邱姨娘頷首。
“邱姨娘好”初璇還了個禮，便想要離去。
“恭喜二小姐成了皇家的人，如此福氣是我等貧賤之人求也求不來的。”邱姨娘笑着道。
“邱姨娘前不久才替父親誕下了兒子，福氣自然不薄”初璇回道，卻未注意一旁老人的臉色變化，“天氣雖越發暖了，但畢竟還是寒風颯颯，邱姨娘還是注意些。有時候，穿的再暖和，也免不了冷風而入。”
“多謝二小姐指點。”邱姨娘上前，“妾身惟願二小姐在宮中一切順利。”然後幫她拉下蔣氏。
初璇笑笑，“那就借邱姨娘吉言了。”理理並不華麗的衣裙，轉身離去。
三日後，清晨，天才蒙蒙亮，空氣還有些濕潤。
易府門口稀稀疏疏站着幾個人，易初璇便在其列，果然是不抱希望的，送行只有府里的幾個嬤嬤，初璇笑得十分苦澀。
哪怕是做一顆棋子，也是這般不受待見。怎麼，就這麼看不起她？料定她無緣恩寵嗎？
遠處行來一輛馬車，馬車上走下一個姑姑，似是被這樣的冷清嚇住，卻也面不改色，“可是易姑娘？”
“正是”初璇規矩地點頭。
“娘子隨老奴上車吧，別誤了時辰。”宮中之人見到初璇這番景象不用想也能猜到幾分，這位娘子想必在家中不受父母寵愛，才如此冷清。像別人家，哪家不是敲鑼打鼓，哭得死去活來般捨不得，
易初璇點點頭，剛邁了步子，卻被一人叫住，來人正是邱姨娘。
“二小姐！這是妾身的一點心意，二小姐收下吧”邱姨娘端出一個精緻的木匣子遞給初璇。
初璇打開一看，木匣里全是首飾和滿滿的銀錢，初璇有些詫異，“無功不受祿，初璇實在受不得。”
“二小姐，這些東西你在宮裏會有大用處的，收下吧。”邱姨娘推搡着，“妾身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若二小姐有飛黃騰達之日，能在府中幫襯幫襯。”
邱姨娘也不是傻子，此番行為全是那日那位算命老人示意的。
初璇的命格乃是鳳臨九天，君臨天下。不管真與否，她都願賭一把。
“多謝姨娘”初璇拿着木匣，上了馬車。
但願，她真有出頭一日吧。
初璇掀開車帘子，皇城……
“娘子，這是青秀宮，專供秀女居住，裏頭有教習嬤嬤，在未冊封前，娘子便要住在這兒了”馬車上的姑姑，恭謹有禮，將初璇引進了青秀宮。
門內走出一位年長的嬤嬤，灰色的衣裙，倒是生出幾分威嚴。
“李掌事，這是右丞家的易娘子。”
李掌事點頭，“嗯，易娘子隨我來吧”
初璇別了那陌生姑姑，隨着李掌事進了青秀宮。
“易娘子，這宮裏不比外頭，所言所行皆要再三斟酌，可懂？”李掌事走在前方，語氣沒有一絲波瀾，“這兒是東廂，與娘子同住的是文書吏郁家娘子，郁洛歌。至於易娘子從府中帶來的人待會兒去登記一番，便能回來伺候着，明日辰時便要在大殿教習規矩，娘子可不要遲了。第一天就受罰，那便不好看了。”
“是，多謝掌事”初璇福身，從手上將玉鐲取下塞在了李掌事手中，“以後還望掌事多多關照。”
“這日頭才剛剛開始，娘子回去歇着吧”李掌事握着玉鐲，“該關照的老奴自會關照，娘子儘管放心好了。”言罷，笑着離開了。
果然皇宮就是一個勢力地方。
“可聽到掌事所說？先去登記吧，這裏我一人便好。”初璇對着良辰冷冷道。
良辰，無非是蔣氏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罷了。對於良辰，她是斷不會留她的。
“是，奴婢這就去”初璇語氣不善，良辰有些委屈，快步跑了。
初璇也未理會，直接進了廂房。皇城果然是皇城，金碧輝煌，莫名讓初璇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你是哪家娘子？”一道溫柔似水的聲音在背後傳來，初璇回過頭，一位身着藍衣的女子站在背後，青發飄飄，溫潤如玉。
“我姓易，名初璇，見過姐姐”
“可是左丞易家？”那女子婉言問道。
“正是。”許是被那女子的溫婉感染，初璇柔言道。
“文書吏郁家洛歌見過妹妹”郁洛歌含笑施禮，一顰一笑當真是溫婉至極。
“初次進宮，初璇有許多不懂，若有錯處還希望姐姐海涵”
“妹妹說笑了，妹妹身份尊貴，禮數自然在姐姐之上，何來海涵一說？”郁洛歌拉起初璇玉手，“妹妹，咱們左右也是悶，倒不如出去走走”
“小姐，易娘子才剛剛趕來，舟車勞頓怕，休息一下才好呢”門外走進一個女孩，乖巧伶俐，想必是郁洛歌的家生丫鬟。
郁洛歌有些臉紅，“倒是我思慮不周了，妹妹的丫頭可是去登記了？”
初璇點點頭，顯得有些羞澀。郁洛歌嬌媚如花，如一團暖陽，能化解冰冷和陰暗。
郁洛歌大概是她這輩子見過最溫婉的女子了，她眼角眉梢流露的儘是江南女子的柔情，微微盤起的髮髻配上素雅的玉蘭簪格外出塵美麗，像是一朵玉蓮，飄然而立，淤泥不染，不可褻玩。
初璇喜歡靜靜地看着她，如同在欣賞一幅江南水墨煙雨的美圖。郁洛歌就是這樣，即使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就能帶來希望與美好，不，她本身已經是一種美好。
“這一去怕要好些時辰，綠瑩，幫易娘子拾輟拾輟”郁洛歌淡淡吩咐道。
郁家有女，一笑傾城。
“是”綠瑩從初璇手中接過行李，麻利地收拾起來。
郁洛歌倒也不見生，三言兩語就與初璇打成一片。人生中的第一次，初璇有了所謂朋友和姐妹。
天色漸漸如墨，黑夜裏的郁洛歌明亮如星辰，散發著迷人的光芒，叫人睜不開眼睛。
初璇恍如天空高懸的孤月，她永遠散發著大於星辰的光亮，可她永遠也不及星辰那般閃耀迷人。
同樣，暗夜裏，星辰永遠是明月的附屬。
星辰照不亮皇城，而月光卻能灑滿每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