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鄴說:“卡爾方索的母親是被斥鹿害死的,他這十幾年做夢都想殺了斥鹿,但他只是個凡人,根本做不到。”
“所以呢?”林涓喜問。
李鄴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林涓喜,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需要她一步步執行。
被蒙上眼睛送到了凡間后,霜鋮和一輛半舊的捷達已經在等她了。
林涓喜將女屍恭敬地放置於後座,在心裏默默地說:“小姐,萬分抱歉,但我真的太需要錢了,因為……”
她突然痛苦地感到,這是多麼蒼白無力,因為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隨便奪去別人生存的權利,這不是理所當然。一瞬間她對自己的厭憎達到了極點:林涓喜,你是個多麼自私、虛偽、冷酷的混蛋!
“哼!”身後的霜鋮陰陽怪氣地笑了聲,“人類為了這些金屬垃圾可以干任何事,真是可憐!”
林涓喜悲涼地說:“是啊,可憐,可憎!不過,也許有一天你會明白,這些金屬垃圾和命是等價的——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她利索地坐好,繫上安全帶,發動引擎,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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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多,又是郊區,街上幾乎沒什麼活物,偶爾有輛汽車從她的車邊駛過。林涓喜的車速不緊不慢,她剛給老闆打了電話,約好在“朔月”組織的基地——西郊的一棟偏遠別墅里會面,有要事商量,現在,她正往西郊開。
此時此刻此地,身後一具慘死的女屍,林涓喜卻一點也不害怕,真的,她暗暗企盼着這具女屍可以突然起屍把她掐死,她實在受不了良心的譴責,這種煎熬感比任何時候都強烈、都難熬——真是這樣的,最難以忍受的不是仇恨,而是愧疚。
終於開到了組織的秘密集中點,林涓喜將車開進院子,把已經有些僵硬的女屍扛在肩上,開了門。
客廳里漆黑一片,看來老闆還沒來,她開了壁燈,將女屍放在沙發上,在地毯上盤膝而坐,面對着女屍。
女屍已經被李鄴手下用床單凌亂地裹了起來,看不到那張恐怖的臉,此刻,昏黃的燈光下,曲線依稀可辨,血跡幹了,已經徹底沒有了生命的跡象。
過了幾分鐘,院子裏有車開進,車燈閃了閃,滅了,隨後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林涓喜的老闆——代號“青霜”的男子卡爾方索推門而入。
他是個四十四歲的混血英俊男子。林涓喜只知道老闆有多國血統,曾在南非當過警察,剩下的就一無所知了,不過可以想像到他的經歷一定非常豐富。
客廳這番情景,卡爾卻一點兒都不驚奇,神色如常,在玄關處換了鞋,步履穩健地走過來,坐在女屍旁邊,和女屍的頭部只隔了不到一拳,點了根煙。
“林,出什麼事兒了?”
林涓喜上前掀起了裹着女屍的床單,女屍皮膚呈現淡藍色,出現了黑色的梅花,像一隻詭異的梅花鹿。
卡爾本來神色平靜,看到屍體的摸樣,吸煙的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道強光,瞬息之間又恢復了常態——林涓喜表面看起來幾乎失控,其實內心非常冷靜,她比任何時候都留意老闆的表情,所以,這一切盡收眼底。
林涓喜淚如雨下:“以前聽外公講過斥鹿,沒想到還真有……”
“林,你說這個漂亮小姐是讓斥鹿咬死的?”
“嗯,她是我表姐,在美國上大學,這次我因為有事要請她幫忙,她就瞞着家人回國了。今天我和她去了要辦事的地方,我去得遲了,等我到了,她都被……”
她泣不成聲,卡爾撫着她肩頭安慰她,過了很久,林涓喜才略略止住,她的悲戚變成了刻骨的仇恨,突然撲通跪在卡爾面前,淚流滿面,咬牙切齒:“老闆,請你給我最好的槍和子彈,我要給姐姐報仇!我要殺了斥鹿!”
“林,起來說話。”
“不!你不答應幫我報仇我就不起來!”
“你的遭遇我很難過,我是你的老闆,也是你的朋友,不會拒絕幫你,但是你要明白,斥鹿可不是侏羅紀公園的霸王龍,它是魔獸,大、炮都轟不死,你只是個孩子,要想殺它,拿你們中國人的話說,就是蜉蝣撼大樹,以卵擊石——當然,我欣賞你敢於復仇的勇氣,但我勸你,還是停手吧!有這精力還不如干點有意義的事,不要白費功夫——快起來吧!”
卡爾扶起她,她筆直地站着,神情冷凜:“先生,也許你想錯了,你知道我外公是誰嗎?鳳凰城劉河生。”
林涓喜知道作為陰陽先生的外公劉河生在鳳凰城頗有名氣。
卡爾看了林涓喜一眼:“哦?你是劉河生的外孫女,我和你外公有過一面之緣,他確實厲害。你的意思是你外公留下了很厲害的法寶?”
“不光是法寶,我還懂一些降魔術。”
卡爾看起來很有興趣,他碾滅了煙,翹起二郎腿說:“你會降魔術?以前沒聽你提過——如果報仇成功了,能幫我個忙嗎?”
“我儘力!”林涓喜說。
一時兩人都沉默了,卡爾又點了根煙,吸到三分之一時,突然開口了:“上帝保佑你可以除掉斥鹿那個妖怪!需要什麼告訴我,我會傾我所有。”
林涓喜大喜過望,泣道:“多謝先生!”這麼說著,忍不住掩面慟哭起來,壓抑着聲音,聽起來非常可憐。
卡爾嘆着氣,安慰林涓喜,過了一會兒,她哭聲停了,有些不好意思。
林涓喜看時間也不早了,便說:“先生,我想我得走了,要殺斥鹿,準備工作都很麻煩。”
“你去吧!有什麼需要,隨時打電話,我給你送去。”
“是!”
“林!”卡爾手放在她肩上,一雙蔚藍色的眼睛盯着她,“斥鹿可怕到你無法想像的地步,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林涓喜難掩恨意,卻自信地說,“先生放心,斥鹿會死在我手上的。”
林涓喜將女屍扛起,臨出門時,帶着殺手的矜傲、冷然的一絲笑意,說:“先生,我會用卡車拉着斥鹿的頭請你喝酒的。”
說完就開門出去了。
卡爾依舊坐在沙發上,嘴角浮起一個冷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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