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7.第627章 袁氏（四）
戰爭永遠是千變萬化的！誰也猜想不到下一刻會出現什麼神轉折！
就在城頭上的大局將定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尖銳的號角聲音，頃刻之後地面開始擂動，這忽然的變化，讓正在城樓上虐殺袁軍的甘寧不自禁抖了抖手，他腦海中猛地浮現出一個可怕的身影出來……那是他上次攻伐袁氏三州永遠忘不掉的噩夢……那就是天下第一戰神，呂布！
民間有句俗諺：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甘寧自認是其中最狠不要命的，但是他對上呂布，就成了軟柿子了！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赤紅赤紅的影子在他們江東軍縱橫踐踏的模樣！無論是誰，也不是呂布的一合之敵！哪怕是他，不過挨上一戟，就被連人帶兵器磕飛遠遠的……
難道這一次又要被那個匹夫壞了好事嗎？甘寧置身在戰場中間，兩把短戟使得虎虎生威，一口氣被他連殺了數十人，但就是這等武勇，也消不除他身上的恐懼感！畢竟，假想敵是天下第一戰神！他甚至沒有勇氣趴到城牆邊上去觀望！他怕戰心完全崩潰！
郭援也聽得城外隱約傳來的震動聲，驚喜過望，他早就派求援使者出城，算時間，算日程，那位大救星也該快到了，他彈出腦門在箭塔垛眼中緊緊盯着城外的動靜，一邊大聲喊道：“快，快！給老子出去頂住！只要頂得奉先公到了，哪怕江東軍是三頭六臂，也休想佔到我們半點便宜！”
這個箭塔裏面簇擁了郭援手下幾個大將，都是隨郭援進箭塔避風頭的，他們都是參加過前幾次守城拒江東軍的作戰，都知道呂布的威名！他們被郭援這麼一咋呼，頓時臉色煥發光彩，精神亢奮起來，嗷嗷嗷怒吼着就衝出箭塔，去糾集兵力反撲城樓上越涌越多的江東軍！這些將領都是明白人，新主子登位，只要將敵人拒在國門之外，將來袁尚論功行賞，他們在肯定能混得風生水起，只有拚死作戰才是硬道理！如果不戰而降，在這個以勇武論英雄的時代，他們在江東軍又能混上什麼地位呢？
剛才縮在箭塔也是萬般無奈，江東軍的自損戰術，弄得漫天狂飛的石塊，害得他們沒有立足之地！但現在不一樣了，戰神呂布到來，給他們打了一劑強心針，讓他們也敢冒着石雨出去作戰！何況，現在已經沒有了石雨！他們只需要和江東軍拼一拼悍勇而已！
榮華富貴，唯拚死而已！誰又能拼不起呢？
待眾將出得箭塔之外，郭援千盼萬盼的身影終於也進入了他的視線，那耀眼的紅光，那這世界獨一無二的標誌，證明了呂布真的及時趕到了這裏！
真是一場虛驚呀！郭援抬起腦袋，雙目離開垛眼，神情又恢復了往日般的自信，這個時候他只需要穩住腳跟，逐步進逼，將江東子弟慢慢驅逐出去，那他的黎陽城就可以安穩如泰山了！
前一次抵抗江東人，他不過只是黎陽城的副將！而今已經是堂堂的黎陽守將了！若是再擊退了江東人，那他的職位又該是什麼呢？想到這裏，郭援心裏頓時振奮起來。
這就是呂布這種絕世武將帶來的強心針吧？城頭上剛才還是一邊倒的局面，現在頓時殺得熱火朝天……
在城頭兩端的窄道上，數千名袁軍在各自的軍候、都伯統帥之下，衝殺而至……從城梯的拐角之處，還有更多的袁軍源源不斷地投入了戰團。他們身着精銳重甲，揮舞着沉重的重兵器，以排山倒海之勢，殺上了城頭！
這些敢於白刃交戰的重甲兵，正是呂布留在城中的陷陣營！此前因為城頭上的石雨，這些人不得不在瓮城下面退避三舍，不過呂布的前腳一到，這些悍兵立刻就張狂起來，袁軍各將不過稍加鼓動，就讓這些人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氣勢洶洶。
甘寧心中記掛城下大事，一時間也無心作戰，只是下意識揮刀亂舞，將來敵劈開。然而現在充滿鬥志的重甲兵並非此前只是以遠程為主要戰力的青州兵可比，沉重的重武器排成一列，明晃晃地壓了過來，任憑是悍勇如甘寧也不得不暫避鋒芒！不過城頭這種方寸之地，豈容得閃避？
甘寧能避開！可是其他人避不開，組成刀網的重甲兵始終都是比以輕甲翻上城樓的江東兵要更勇悍一些，唰唰幾層刀網組合，幾個江東軍接招不住，驚聲大呼，硬沉沉的大刀拍在他們的兵器上，發出轟然大響，不過兩次硬劈，就讓這幾個士卒給硬生生拍落城下！
兄弟們的慘呼，終於讓甘寧振作精神，他滿臉慌亂地舉起雙戟，將全身的潛力爆發出來，將數十斤重的雙戟舞得如風車一般，所到之處，擋者披靡。眨眼間，袁軍的刀網組合就被他破得一乾二淨，袁軍噴射出來的血，濺得滿地都是……遠處躍動的衝天火光映照着他在飄灑血雨下咆哮衝殺的龐大身影，彷彿是一尊惡神，狠狠扼守在這城端走廊的通道之間，他用不屑的目光掃視着準備衝過來的袁軍，嘴角勾出一絲嘲諷的笑容：“有種就放膽子過來！”
受此鼓舞，城頭上的江東軍一鼓作氣連連將袁軍殺到城牆走廊的台階下面，竟然主客易位……前方的袁軍將士就像是嬰兒和成年人格鬥那般毫無抵抗之力，中間卻又被江東人攔路截斷，後方的將士難以支援，幾乎一瞬間，江東軍竟然憑藉堵上城梯口，在城牆上站穩了腳跟。
此時，若不是四角的箭塔還在不停發射着箭矢來證明袁軍的存在，不然外人還以為這城牆上方几乎都成了江東軍的地盤！
郭援不傻，他並不是不知道這樣對於他們袁軍的士氣損失太大！不過，他沒想過在這裏與江東軍決戰！因為，這裏已經不是一線戰場！城樓下，正與江東本營對峙的并州狼騎才是重點！那裏有絕代風姿的武神呂布！只要那裏決出了勝負，那什麼都大局已定了！他擠出一絲陰陰的笑容瞅着甘寧的背影，上次江東損失兩個大將在黎陽城腳下。這一次，若是能將甘寧留在這裏，那麼就是驚天大功了！
同樣，甘寧心裏也在嘀咕這件事情……若是城下戰場失利，那麼他在城頭上拼死拼活還有什麼意思？後路被截斷，就憑他們衝上城頭不過幾萬人，能發揮什麼作用？城裏可是還有大量的袁軍！是進是退？不知不覺，甘寧已經心生退意……
在冷兵器時代的戰場，沒有任何可靠的通訊手段，沒有任何人能夠真正掌握戰局變化的全貌，所有人了解的信息都是過時而支離破碎的！
但，呂布這個金字招牌，是絕對不會過時的！他是戰場的寵兒，只要他踏上了戰場，所有人都要為之驚懼或者歡呼！
一代絕世名將，周瑜也不例外！
此前安如泰若的他已經離開了涼棚，在眾將的簇擁下來，來到軍陣的側面，這裏的對面，正是并州人呂布的到來，足以讓周瑜嚴正以待。
“奉先公！您為并州牧，朝廷重臣！為天子巡弋地方！堂堂的諸侯！怎麼甘願為袁氏前驅？徒讓天下英雄笑話！”周瑜朗聲而道，聲音清亮而坦然，沒有絲毫壓力：“您與東吳互相秋毫不犯，為何要咄咄相逼呢？”
“江東公瑾！果然是絕代人物！流芳百世！”呂布散去紅光，露出他清晰的英姿，一襲錦袍，不着精甲，顯出他絕對的自信，他雙手握戟拱手道：“這是亂世！我們都是亂世中苟延殘喘的卒子！又何來什麼重臣之語呢？某又何來為袁氏前驅呢？一切都為了自保，難道不是嗎？”
呂布還是第一次褪去銳氣光環，平心靜氣和周瑜說話，不像上次二話不說就引兵殺來，結果東吳大軍倒退數十里，硬生生被呂布斬殺了兩個大將！
這算是什麼？算是看得起東吳的面子么？周瑜並不為之榮耀，而是深深蹙起了眉頭，他琢磨不了呂布的心意，但是憑藉他敏銳的察覺，已經發現呂布的戰力比上次大戰又高出了不少！若是要和呂布硬來，吃虧的肯定還是他們東吳軍……無奈之下，他只好接話道：“奉先公，您的威名天下皆知！怎麼為苟延殘喘的卒子呢？您只要跺跺腳，天下都為之震動！天下又有什麼人敢傷害您分毫呢？只要您今天不管黎陽之事，無論什麼條件我們都可以答應！以往的恩怨也一筆勾銷！”
呂布那如同千百年沒有變化，刀削一般的堅毅面容竟微笑起來，俊朗的他笑容別有一番魅力，他眯着眼睛看着對面那眉目疏朗、風姿出眾的男子，儀態自然道：“某日行千里，前來馳援黎陽！瑾之，你覺得某家會半途而廢嗎？”言語驟然而厲，鏗鏘殺意躍然而出。
武道更上一層樓的呂布，性格已經圓融一團，看似和藹，實則殺意並不減當年……他能和氣和周瑜說話，並不是欣賞這個絕代謀臣，而是遠道而來，他需要休養生息！至少，他身後的并州狼騎要跟上他的節奏，必須喘口氣。
周瑜蹙着眉頭，從呂布語中殺意他已經明白了呂布的緩兵之計，但是他又能如何？大軍壓過去？把這驕橫呂布不過萬人的鐵騎輾壓到死？這近乎是痴人說夢，擁有絕世戰力的呂布，發威起來，任憑千軍萬馬也只若等閑。
周瑜攝於呂布既往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威名，但太史慈卻絲毫不怕他。通往絕世戰神的道路上，正好需要拉下王座上的王，來登基新王的寶座！
太史慈縱馬上前，長槍直指呂布，朗聲大笑：“瑾之公，休要和這種小人多說！不過三姓家奴而已！焉敢在我們這些炎漢世胄面前驕橫？且看某來取爾等性命！”
言畢，未等周瑜阻攔，太史慈就率先衝出陣前，叫喝道：“兀那呂奉先，某家也不以大軍欺你！單挑敢否？來！來！讓某家和你大戰一番，領教一下三姓家奴……”
話音未落，驚天動地的吼聲驟然響起，呂布臉色驟然變得鐵青鐵青，三姓家奴？這個綽號，呂布並非不知道，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當面叫喊！太史慈這是犯了他的大忌！本來，他看在孫權、周瑜的份上，不欲再造殺戮，只想讓江東軍知難而退！這太史慈不識相，頓時讓他憤怒到了極點！
“狗賊，安敢欺某！”紅光驟然閃現，巨大的力量迸發出來，彷彿裂岸的怒濤，轟然橫掃而過。
作為看客，江東軍陣只看見天色忽地一黑，視野所到之處，儘是紅光，殺氣如熾烈的旋風刮過，每一人，每一寸肌膚都感到刺骨的疼痛！
這就是戰神的威力嗎？以一人之力，引動全軍？周瑜臉色已經驟然大變，他心中暗道：子義危矣！
做為當事人，太史慈更能明白這個巨大的壓力，剛才他昂然出列邀戰，極有威勢，然而和呂布這種風姿相比，立刻便相形見絀。以身手而論，他也是東吳一等一的好漢，就連勇悍如甘寧，也不得不甘拜下風，更兼有無雙的膽識，豪勇不下於人，年幼未出仕之時，曾有黃巾賊管亥圍北海，他奉母命單槍匹馬殺進北海，救孔融於危難之中！這等事迹，可見為豪雄之姿！但此刻，他只覺天搖地動，龐大無匹的壓力宛如實質，心神俱為呂布所奪，恍惚之間，只覺漫天的紅光灑落下來，直到臨近身邊，汗毛炸起，他才從恍惚間掙脫出來。
但，一切都遲了，他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帶有凌厲無比的殺意紅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因為他的手腳四肢已經全部失去了使喚，身不由己地呆立當場！
千鈞一髮，韓當、丁奉搭弓****，連珠箭彈射而出，飛騰而至，恰恰就擋在太史慈的面前，為太史慈擋住了這必殺的一招。
“乒乒乓乓！”金鐵交擊，未見如何將連珠箭給擋下，只看見銀色的粉末在紅光的繚繞之下灑落一地，而攻勢未減，銳利的殺氣宛如千針直刺太史慈……
好歹必殺的攻勢被緩了一緩，太史慈終於爆發出絕世名將的風姿，力貫千鈞，全身的力道都沉入長槍之中，翻手抖出十次、百刺、千刺、萬刺的槍花，眨眼間，將他頂峰的槍法使了出來。
“天罰之槍（專家），以威猛的力道和複雜的技巧結合，使長兵器的攻擊和次數發揮到極致，重疊槍花+1000次，攻速+500，力量+500。”
太史慈全身的氣勁隨着槍法的展開，如同找到了宣洩的出口，隨着他手中幻影般的長槍殘影拖出一道道美麗的銀色光芒，與那燦爛的紅光糾結在一起，在空氣中時時爆發出凌厲的爆響……有些殘餘落下來的槍花爆發在地面上，頓時將地面割裂出道道深入地面的痕迹，可見太史慈的威名也並非虛名！
“或許能戰平吧？”周瑜不自覺輕搖羽扇，雙眼凝視着斗將的變化，絲毫不敢放鬆，他見得場內越發激烈，心裏陡然升起一絲冀望……如果太史慈能在韓當、丁奉的協助之下，能和呂布戰成一個平手，那麼對全軍的士氣也是一個激勵！也未嘗不能和呂布一戰！
但是，在絕世武神面前，不死已經是萬幸！何來平手之手？
當遮日的烏雲散去，太史慈全身上下已經湧出了數十道創口，鮮血從創口狂涌而出……臉色也變得極為蒼白，本來那桿與他已為一體、極有靈性的銀槍，竟然覺得猶如千鈞之重，抬都抬不起來。
“砰！”抓不住的銀槍墜落在塵土上，激起塵土無數……
敗了！徹底敗了！若不是韓當、丁奉相助，呂布不過只是一戟就能去了他的性命！這就是武神的威風嗎？太史慈徹底愣神了，他喃喃自語：“就敗了嗎？就這樣敗了？”
巨大的打擊讓太史慈完全失了魂一樣，呂布散去紅光，露出絕世風姿，只是衝著這處冷笑，他不欲再動手，就這個樣子已經可以讓太史慈背上終身的陰影……
對於武將來說，這種羞辱，比殺了他還難過！恐怕太史慈終其一生，也只能原地踏步！
當然也與此次呂布也不想與江東人翻臉的緣故，并州被曹氏突襲一事，令他領悟了一個道理：有家的男人不能多樹敵，不然他這邊殺得江東人丟盔棄甲，那邊老巢被人掀了個底朝天，那麼他在外面拼的還有什麼意思？與曹氏、劉備不一樣，江東與他無冤無仇，反而他還斬殺了江東兩名大將，在這樁買賣上，他已經掙大了！他可不想江東人跑到并州去鬧個天翻地覆。
太史慈的大敗，全場嘩然，韓當、丁奉已經迫不及待沖了出去將太史慈給護了回來。
周瑜在震驚之餘，也發現了呂布留手的事實，做為一個頂級謀臣，他輕易就察覺到了呂布的心理矛盾……這對於周瑜來說是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