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6.第626章 袁氏（三）
填平護城河，只是江東軍進攻的前奏！
當護城河被填平，潮水般的江東士卒撤了下來的時候，漫天的石塊也頓時停歇下來，做為攻城中最牟利的攻堅器械投石車，它所需要的石材太多，想要保持這種無差別的石雨攻擊，需要大量的石材為儲備，當戰鬥意圖已經實現的時候，這種攻擊也進入了尾聲，接下來就應該是短兵相接的白刃戰了。
甘寧，江東傳世名將之一，一身武力剛猛霸道，是攻堅戰的最佳人選。
當太史慈所率的江東兵退下來之後，甘寧頓時就領本部人馬開始往城牆處疾衝過去。
“射！射死他們！千萬別讓他們衝過來！”對面的石彈攻擊一停，郭援就下了箭塔，揮舞着刀鞘，噼里啪啦落在縮在角落的士卒站起來，進行遠程防禦。
郭援手中有十萬青州兵，一萬陷陣營，他把陷陣營編製為重甲刀盾兵守候在城上每一個角落上，等待着敵人衝上城樓的那一刻。而青州兵分為三班倒，持弓弩隨時待命！保證時刻弓弩上都充上了弩箭！他要給城下驕橫的江東兵一個致命的教訓。
當城樓下的江東軍進入弓箭射程，城樓上的袁軍開始猛烈的射擊，一根根粗大的弩箭配合著箭塔飛射而出的火箭，交織成一道道密集的火力網，在江東軍上空飛舞。
郭援可是袁氏的死忠，他絕不能不容許江東軍踏入袁氏三州的半步！寧願死，他也要死在這座黎陽城上！這一刻，他親自持弩上陣，通過垛眼將他的憤怒宣洩出去，帶有絕頂武將的武力加成，每一根弩箭都能帶走一個鮮活的生命！這一刻，他全然將期待呂布來援的希望拋之腦後！他要給江東人一個狠狠的教訓！他要給江東人一個刻骨銘心的證明！他們河北人，也並非孬種！
不過，即便是這樣猛烈的攻擊，江東軍還是保持疾馳前行的速度，那四面八方傳來破空的銳響，還有那不斷倒下的袍澤
，都不能影響他們堅韌的意志！
這些是甘寧的嫡系部隊，他們的前身有一個名震天下的綽號“錦帆賊”，他們的打扮頭插鳥羽，身佩鈴鐺，步伐的震動帶着鈴鐺的轟響，聲音銳利嘹亮如利刃割過天空！只要鈴響，他們的步伐永不停歇！這也是周瑜選中他們為前鋒的目的！意志對意志，他們不會遜色與天底下任何一支強軍！
鮮血、死屍、呻吟，這些是伴隨着江東軍前進的景象，非常凄慘，城樓上的遠程火力也不是玩笑！但，江東軍卻沒有一絲哭嚎、叫喚！仍然保持着良好的紀律性！
反而看城樓上，麻木射擊的袁軍士氣卻似乎被城下的江東軍給帶動起來，不過可是反面的帶動，在炙熱陽光的照耀下，袁軍士氣越發不堪，射速也越來越緩慢……這就是戰場上士氣的較量，這第一回合，顯然是江東軍佔了上風……這也是周瑜選擇午後進攻的最重要的原因！
“射呀！射死城下的江東軍！不要停！”郭援氣得不停咆哮吶喊……
在主將的咆哮聲中，袁軍不情願打起精神，拉動着弓弦，繼續執行着任務。是的，僅僅只是任務！這種麻木的射殺，沒有造成預期的慘呼，嚎叫，讓這些平時養尊處優的袁軍感到十分的無趣。他們沒有感覺到，死亡的臨近。
這時候，韓當、丁奉選二十萬騎軍，縱馬馳騁，手握弓弩，踏過了填平的護城河，穿過了江東友軍，往城樓繞過去，開始對城樓上的袁軍反擊。
密如雨點的羽箭，相互交錯，本來就泄氣的袁軍再遭受還擊，更是偷工減料，消極怠工。在他們普通袁軍士卒的看來，以他們高高的城牆，還有十萬大軍的防衛，任憑城樓下的江東軍如何勇猛，也奈何不了他們！冒着被箭雨射中的風險探頭在城垛上射箭，才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這就是輔以厚望袁軍嗎？這還是名震天下的河北兵嗎？郭援感覺心臟彷彿被一隻巨手狠勁揉捏，幾乎要爆碎開來！他知道這樣消極下去，待江東軍攻到城樓上來了，那麼肯定是情況更差！
但，他又能對這些被陽光烤的懶洋洋的士卒怎麼樣？天時地利人和，這是戰爭的三要素，周瑜深諳此道，很迅速就抓住了午後攻伐的優勢，給袁軍好好上了一堂課。
當然，這個課的學費是極其高昂的！至少，要付出無數袁軍鮮活生命才能夠填補的學費！現在這些袁軍士卒還不知道後果，他們只覺得擁有地利因素的他們，可以消極怠工！
“殺啊啊！”城牆只有百步遠，甘寧全身繃緊的精氣神，陡然爆炸開來，每一根神經都在跳躍，他持刀暴喝，無數聲音為他迴響，江東軍齊聲大喊，疾步前沖。
“嘩啦！”
“嘩啦！”
密集的雲梯同時搭在城牆之上，殺聲大作，拉開了戰爭的真正序幕。
江東軍這次投入進攻的戰士都是精銳中的精銳，皆為千戰甲士，而且人數之廣也超出想像，共有三十萬大軍！
“射！再不把他們射下去，就等着他們把你們砍成肉泥吧！”郭援幾乎用怒嚎的聲音下達了命令，他甚至拔刀而出，將一個打着哈欠的士卒給活生生劈死，當看到江東軍衝刺到城下，他再也不能忍受這種超慢的效率……
一個活生生的袍澤當場被劈成兩半，血肉橫飛，這個榜樣，頓時讓城頭上的袁軍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打箭上弦，拉弓，絲毫不敢有半點的懈怠。
“放！”
數萬根弩箭爆射激飛，透體而過！這是袁軍冒着城下箭矢壓制奮力一擊，加上超近的距離，射擊的威力超乎想像，剎那間，城下正準備攀登的江東軍剎那間就好像漏氣的袋子，軟軟地癱倒，粘稠的血液從身體裏爆射而出！
“好！就保持這種狀態，繼續給老子射！射死他們！”郭援眼睛放亮，他自己也親身握着一把冰冷的勁弩，不停對着城下攢射，另外他又喝令後面輪班的青州兵：“把熱油、石塊給老子準備好！再把裹滿油脂的火把都給老子弄好來！待會有大餐讓這些江東兵好好爽一遍！”
將這些吩咐完畢之後，郭援滿臉紅光，狠狠瞄準城下士卒，用力射着。
箭雨如潑水一般，效率升到了頂點，這個時候，江東軍才開始受到第一波真正的打擊，無數士卒還沒有靠近城牆就被紛紛射倒。
“殺！殺！”甘寧是個如猛虎般的男子，面對困境，他絲毫沒有動容，面目如刀削一般無情冷肅，只是高舉着雙戟，不停嘶吼着，催促着士卒的進攻！
將軍一怒，伏屍千里！
甘寧一聲令下，百十架雲梯裹着衝鋒登城的士卒一擁而上，冒着凌厲的箭雨，這些甲士還能保持速度不停攀緣……不過這回郭援將箭矢換上了石彈，巨大的石彈壓斷了雲梯，砸死了無數甲士……不少人頭胸被砸到，吭都沒有吭一聲，就倒斃在當場。這是一場無情的攻城戰！想要當王者，就需要血與火的洗禮！
甘寧咬牙下令繼續衝刺登城，在他的字眼中，還沒有退讓兩字的存在。
韓當、丁奉的弓騎營見狀，索性就將馬兒停在原地，在射程之內，冒着風險拚命用弩箭為他們的袍澤掩護着。
但，城下射城頭這種事情，若是城頭的士卒不敢戰，還有得一說！不過現在城頭上的袁軍已經創造出了驚人的殺傷力，也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極為亢奮，他們絲毫不懼城下射上來的軟綿綿箭矢，他們也用弩箭對射回去。擁有城垛掩體的袁軍和城下原地不動的弓騎兵對比，那簡直是天壤之別，就如同射箭靶一般，“嗖嗖！”不少弓騎兵就這麼原地被射死。
當然，犧牲也有代價的，在弓騎兵的掩護之下，甘寧本部的士卒也開始攀緣上城了，不過郭援也有相應的對策，等待江東軍的是滾燙的熱油還有密集的箭雨……連一個士卒都還沒有攀上城牆，江東軍好不容易搭上去的雲梯連人帶梯全被毀了……
中軍觀戰的周瑜見了這一幕，皺了皺眉頭，攻城是一件費勁的事情，他也知道，不過就像郭援這麼堅韌的守將，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滴水不漏！這是他的第一印象！
一定要打破僵局！周瑜顧不得會誤傷自己人，他吩咐太史慈繼續用投石車對城頭進行密集投射。
石塊、泥團潑水一般打上了城頭，中者重則死，輕則傷，太史慈也是個狠人，他下令發射的石塊都是松垮結構的，一彈射到城頭就濺射開來，無數士卒在石彈的籠罩之下受到或輕或重的傷勢！
當然，這種無差別的攻擊，甘寧部也損失頗大，石彈可是不分你我的！但相對應，城樓上的守軍連同郭援在內，都被打縮了。
“登城！”甘寧躊躇滿志舉雙戟狂喝，他不在乎死傷，任憑石塊如何在頭頂上傾瀉，他也要拿下攻入黎陽的首功！他已經不是流蕩在江湖上的錦帆賊，他是東吳堂堂大將！他必須要戰功證明給世人看看他的武勇！他身先士卒，不再成為看客，他與袍澤公舉雲梯，冒着天空中不斷掉落的石塊砸中的危險，狂嚎着，嘶吼着，往城端處洶湧衝刺。
甘寧的身先士卒帶動了旗下所有士卒的血性，在投石車的掩護下，雖然他們也與城樓上的守軍一樣，都要面臨被石塊砸中的風險，但是他們卻減少了箭矢、還有針對性的石塊的侵擾，機遇和風險都是均等的！至少，這一刻，他們的傷亡與袁軍並無二樣！
郭援從洞眼中看見這一幕驚人的場景，黑壓壓的江東軍竟然冒着生命危險還要攀城？他睜大眼睛，腦神經頓時綳得緊緊，他比任何人還明白，擁有這種鋼鐵意志的士卒有多麼可怕，要是讓他們衝到城頭上來，那會是一場多麼慘烈的噩夢？
他努力支起身子，他要動員城頭上的士卒繼續給他們致命的射擊！奈何，城下的太史慈也是鐵石心腸，看着甘寧部也在石塊施虐下不斷死亡，竟然也能硬起心腸，不但沒有讓石彈停止攻擊，而且下令石彈更加兇猛，源源不斷傾瀉過去。
郭援剛探出來的半個腦袋，還沒有做什麼動作，就被一個濺射的石塊砸中，“砰砰！”石塊在他的頭盔上跳躍着舞曲，砸得這位大將軍兩眼直冒金星，緊接着又是數十個小石礫在他身邊濺開，細微而沉悶的響聲此起彼伏，還沒有半分鐘的功夫，郭援就被砸回原來的位置，動也不敢動！
連郭援這位大將軍都這樣，其他普通的士卒又怎麼能堅守崗位？就連身負全身鋼甲的陷陣營甲士都承受不了這種石雨無差別打擊，也只有躲在掩體下呻吟……
守軍甲士這樣，好歹也有掩體給遮掩！其實，攻城的江東軍損失更大，他們才是慘遭自家石塊傾瀉的最佳對象！一個個士卒從城頭上硬生生被砸落下來，但是接二連三的士卒不畏懼生死又攀登上去！
誰讓他們的主帥是甘寧呢？縱橫大江南北的錦帆賊不但威名遠揚，而且待士卒如子民！他先身士卒，不畏生死，這種強烈的個人英雄作風，迅速帶動了旗下的士卒，前赴後繼往城樓上涌去。
眨眼的功夫，城樓下屍首成堆，但相對應，江東軍也有戰士已經攀上了城樓……這就是以鮮血換來的代價！雖然慘烈了一點，但是好歹被守軍給硬生生砸死強！
“好樣的！只要攻下來黎陽，那麼我們東吳終於在袁氏腹地站穩了腳跟！”智力如周瑜這般鬼才，見到終於有江東軍攀上了城樓，也禁不住喜形於色！
“可以停下拋射么？”甘寧也踏上了城樓，但是撕裂空氣的銳聲沒有絲毫停歇，石塊猶自在上空發泄着情緒……甘寧狠狠在心裏咒罵了一番太史慈，這廝在下面射的過癮了，但是親身來到城頭上，甘寧才知道袁軍被壓制的不能動彈最根本原因是什麼……就在甘寧的視線裏面，一個剛翻上城頭的袍澤，臉上剛綻放出獰笑，緊握着兵器就要找袁軍廝殺，還沒走上幾步，就被從天而降的大石塊砸成了肉泥，一團白色的腦漿就濺射在他的靴子上。
這註定是一場慘烈的戰爭！
並不是太史慈不願意停止投石車的發射，而是周瑜需要兩方在同樣的環境下作戰！做為袁氏的主場，黎陽可以動員的人力物力都是傾向袁氏的！只要讓袁氏喘過氣來，那麼很快就能對城樓上的江東軍反擊！不過只是攀上數百江東軍，怎麼會是袁氏的對手？所以，周瑜需要上面拉成一個平衡，至少能讓江東軍更多身影站上去，才能考慮停止投石車的發射！
“殺呀！”亂石齊飛，甘寧穿插在裏面，握着雙戟不停在袁軍士卒的身上劃過，片刻步伐也沒有停止過……甘寧顧不了那麼多，他不管石頭的濺射，來到了城樓，生死也只能由天命，找到敵人殺個痛快，才是他要做的事情！一時間城樓上的袁軍被他殺得哭天喊地，而樓梯處的江東軍越來越多攀上城牆。這是江東軍以數萬人命鋪就的生命之路！
“真是個瘋子！”郭援此時已經躲在一個箭塔裏面，盯着甘寧狠狠罵道。這裏有堅固的防禦，可以足夠抵擋外來的石塊，這裏也是現在僅僅能對江東軍造成威脅的遠程城堡……至於短兵相接，在石塊的打擊之下，外面的士卒已經沒有了士氣，只是任憑衝上城樓的江東軍宰割的羔羊而已……
他萬萬也想不到，江東軍竟然是以這種方式來登上城樓，傷敵一百，自損八百！這可是完全用人命堆上來的成果！郭援兵力沒有江東軍這麼雄厚，算盡城內的民夫在內也不過十五萬人，怎麼能和江東百萬大軍相拼？
這就是黎陽城的死肋！這也是周瑜敢用人命來相拼的決心！
“現在能夠救黎陽的也唯有奉先公了！”郭援無比期盼着呂布的到來，他知道只要外面石雨一停，那麼就是江東軍全面佔領城樓的時候！以他們袁軍現在的狀態，來面對這些冒着石雨衝上城樓的亡命之徒相比，簡直不用打就知道了結果……
但是，他的期盼暫時還沒有降臨，而城樓上的石彈攻擊也在這個時候嘎然而止！失去了頭頂上烏雲籠罩的江東軍，等於放鬆了一直困在身上的枷鎖，一路狂歌猛進……但，城樓上一直被動挨打的袁軍卻沒有感到壓力的放鬆，反而一退再退……在個人勇武上面，誰也抵擋不住旋風一般殺戮不停的甘寧！主將郭援的避而不出，導致袁軍局面的更加惡化！
是的，現在沒有頭頂上飛舞的大石，但是身邊卻多了兇惡無情的敵人，他們無視袁軍的哀嚎慘呼，一刀又一刀收割着袁軍的生命！甘寧崇尚是暴力血腥，只有在他視線中沒有了敢於站起來的敵軍，他才會放下殺戮……
一陣風吹來，濃重的血腥味吹進了城角里的箭塔，郭援眉毛緊緊蹙起，身上已經不知道何時開始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