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暗波涌
眉心輕笑:“阿月,你昨兒不也說你家夫君是雞……”
“阿眉,昨兒喝多了胡言亂語。可莫要再提,羞死人了!”江臨月慌忙捂作臉,一副小女人的嬌羞之態。
眉心無語,果然如此。說不上生氣,有點失望罷了。不過,她們現在算是扯平了。江臨月再敢將像上次那樣領着一幫女人圍觀嗤笑她,她也不介意做一個口無遮攔的潑婦。
“這麼多話。”尚玉衡面無表情地夾起一顆魚圓,“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嘴。”
眉心一看見他嚴肅又正經的模樣,就想起方才這男人一臉淡定地撿起她嘴裏掉下來的東西,吃下去……眉心趕緊吞下魚圓,結果吞得太急,噎住了……
“小饞貓,又沒人跟你搶,急什麼?”尚玉衡嘴上責備,手卻體貼輕拍着眉心的後背,嘴角噙着溫柔的笑意,似乎在他眼中只有眼前的女子,旁人都成了多餘擺設。
江臨月的眸色一暗,旋即輕扯着陸放舟的衣袖,半是嬌羞半是嗔道:“哎呀,阿舟,你看看人家,多貼心。你就光顧着自己吃,都不曉得幫人家夾菜……”
陸放舟頓時火大,操,你自己非要喂老子,又沒說讓老子喂你,莫名其妙當著兄弟們的面抱怨老子,啥意思啊?可他轉念想到昨晚的一夜風流*,頓時又氣消了。還是老爹說得對,女人啊,還得哄。遂夾起一隻碩大的魚頭,直直戳到江臨月跟前:“諾,吃吧!”
“噗……”顧雲庭噴了。
江臨月氣得筷子都抖,這男人……這男人……
廂房中的氣氛太詭異,眉心走到外面欄杆處透透氣。
她前腳出來,尚玉衡也跟着出來。兩人近在咫尺,又恍似遠隔雲端。
兩個人默默站着,沒有說話。
望海樓被稱為京都第一樓,高大巍峨自是不必說。眉心站在第九層,遙望暮色籠罩下的繁華京城,地上的點點燈火與天天的瑩瑩明星交相輝映,稱得人愈發得渺小。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感油然而生。爹娘再疼她,不可能陪她一輩子。魯媽媽有魯叔叔,喜鵲會嫁人……
這世上,只她孤零零一個人,該怎麼辦?
“若是不喜歡,便走。”尚玉衡蹙眉,“不必顧慮什麼。”
眉心倚着欄杆,垂頭,沒有動。尚玉衡又喚了一聲,才發覺出異樣,這小女人居然……哭了?
“怎麼了?”尚玉衡不由得靠近,抬手想為她擦眼淚,又生生忍住了。他怕嚇着她。
眉心匆忙擦去淚痕,別過臉,冷聲問:“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傻話。”尚玉衡失笑,“我對你好不是應該的嗎?”
傻瓜,我答應照顧你一輩子的啊,只是你自己忘記罷了。
“不需要,我……你……”眉心心口陣陣刺痛,並非她冷酷,不近人情,她是害怕,害怕會像曾經那樣愛得不可自拔,最後又被傷得遍體鱗傷!尚玉衡伸出的手停滯在空中,良久,終於撫上少女纖細的肩頭,小心翼翼擁她入懷:“別怕,別怕,有我在呢……”
原來看着她哭,心也會很痛呢!
“呵呵,好巧。”不遠處傳來戲謔的笑聲,“尚兄果然是伉儷情深呢!”
尚玉衡臉色驟變,冷冷抬頭,望向隔壁欄杆處的一襲白衣的清俊公子,江臨川。
聞聲,眉心也連忙擦乾眼淚,從尚玉衡懷中掙脫。當她看見說話的人是江臨川時,不由警覺。
好巧?真的是碰巧遇見?
尚玉衡察覺出眉心的緊張,一手扣緊她的腰,平靜望向江臨川:“江公子有事?”
“上次在綠楊春,不是說好請尚兄喝一杯嗎?”江臨川笑得風淡風輕,“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
尚玉衡打斷:“不好意思,今日已有宴請在身。”
“呀,哥哥,你也在這啊?”江臨月輕柔的聲音傳來,“巧了,我見阿眉妹妹出來久出未歸,我這個作東的還以為招待不周客人跑了呢!既然碰見,哥哥不如一起過來?”
江臨川淡淡掃向尚玉衡:“太冒昧了吧?”
“有什麼好客氣的?”江臨月笑意盈盈,“阿眉,我們三人有好久沒聚在一處了,他是我哥哥江臨川啊,你不會不記得了吧?”
眉心輕笑:“記得,只是變得太多,不敢貿然相認了。”
這兩兄妹一唱一和的,配合得極其默契,哪容旁人說半個不字?
江臨川並不是一個人,還帶一個人過來,算起來也是老熟人,正是虎賁軍大統領魏烈。此人眉心前世在比武場上遠遠見過,印象中是個與陸放舟一類的粗魯漢子。近看之後,眉心發現此人相貌雖生得極其英雄壯碩,眉目間倒有一股儒雅的書卷氣,堪稱氣宇軒昂,人中龍鳳。
眉心斂眉心坐在尚玉衡身側,悄悄打量。
她雖猜不透江臨川為何偏要擠過來,但總之來者不善。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江臨川進來第一眼看的人是她,而那魏烈看的人竟是江臨月!
江臨月定的廂房足可容納數十人宴飲,再多來幾個亦是綽綽有餘。坐定之後,江臨川宣兵奪主,反倒成了宴會的主人,殷勤勸大家喝酒吃菜。此人也確有些能耐,每道菜都如數家珍,背後的歷史典故娓娓道來。江臨月再跟應和,場面看起來竟比之前還要融洽熱鬧許多。
“吃就吃,那麼多廢話幹嘛!”陸放舟怒了。老子請客,要你嘰歪個毛!
魏烈舉起酒盞,遙向陸放舟:“澹遠兄說得對,咱們喝酒,不醉不歸!”
陸放舟直接拎起酒罈子:“老子陪你喝!”操!老子就算打不過你,喝酒也要喝死你!
江臨月扯住他的衣袖,嬌嗔道:“少喝點。”
“放心,老子喝醉也能弄得你欲死欲仙!”陸放舟甩開江臨月的手,拎起罈子咕嘟咕嘟灌起來。這話說得粗俗不堪,江臨月羞得險些要哭出來。
顧雲庭反正是看戲的不怕事大,沖江臨川擠眉弄眼,你個賤人,跑來嘚瑟啥?你妹子再京都第一才女又如何?還不是被我兄弟壓在身底下,呸!
江臨川卻只是淡淡一笑,似渾然不在意。
眉心暗暗嘆氣,尚玉衡這兩個兄弟,簡直了……相比這下,尚玉衡真算很正常了。
怪不得前世鳳翎衛戰敗,尚玉衡那般難過自責,而陸放舟竟似個沒事人。這傢伙,腦袋長在脖子上純粹是為了作擺設吧?江臨月嫁給他,真是……呵呵。
尚玉衡輕聲問她:“想回去了?”
“嗯。”眉心點頭。她心裏有事,沒閑情陪一幫無聊的人浪費時間。
江臨月哪敢讓他們先走,拉着眉心不撒手:“哎呀,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的,幹嘛那麼掃興嘛?非不是嫌姐姐招待不周……”
眉心被纏得喘不過氣,也只能半推半就留下來。
她有點奇怪,她在這兒分明就是可有可無的,何必非讓她留下?
酒過三巡,江臨月請來歌妓隔簾撫琴唱曲兒。
在場的男人,除了尚玉衡,個個皆喝得面紅耳赤,酒意微醺。甚至連向來謫仙般不食煙火的江臨川也大着舌頭,嘿嘿傻笑。不知是誰開的頭,由唱曲兒的歌妓,說到京都第一教坊雲闕樓的美人,接着又說到下個月雲闕樓的花魁比試,最後,終於扯出一個眉心最不願意聽到的人。
晚衣。
下個月初五,她的開|苞掛牌大禮之日。
江臨月聽了直皺眉:“喂,都胡言亂語什麼?當我和阿眉不存在嗎?”
眉心轉頭望向尚玉衡,見他臉色微沉,放下酒盞,拉起她:“我們走。”眉心沒有反對,沉默跟着他出來。裏面的人仍在醉生夢死,她卻覺得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
太明顯,明顯得她都想笑。如果換作前世,她一定會好奇追問晚衣是誰?
然後呢……
“你笑什麼?”走到僻靜的一角,尚玉衡俯身望向眉心。
“沒什麼。”眉心捂住嘴,想憋住,可怎麼也憋不住,索性趴到欄杆上放肆大笑起來。
可笑着笑着,她又感到說不出的難過。
為什麼啊?她只想守着喜歡的人,安靜過自己的小日子,到底礙着誰了?
從一開始的羅氏那幫女人,到柳映眉,江臨月,現在竟連江臨川也攙和進來了。難不成她就是傳說中的狗都嫌?一個個就這麼見不得她過上一天順心日子?
尚玉衡靜靜望着眉心,藏不住的憂心與自責。是他太自私,非要迫她來。早該料到江臨月不是等閑之輩,卻還是沒想到那幫人竟無恥到這地步!眉心雖然沒問,但他總覺得她似乎知道些什麼。他本以為問心無愧,便不會在意別人怎麼看,如何說,可是,如果她誤會了呢?
他該如何解釋,她才會相信呢?
不多時,江臨月一群人竟也出來了,東倒西歪,哼着不成調的曲子。
“阿眉,你們藏在這兒呢!正好,今兒夜色不錯,一起逛逛吧?”江臨月笑意盈盈走過來,彷彿先前差點被氣哭的不愉快根本沒有發生過。
眉心唇角一彎:“好呀!”她倒是要看看,到底還能弄出什麼么蛾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