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現希望

第九章 再現希望

參加完考試有一個多月了,遲遲沒有消息。呂沙洲心裏很擔憂。他縣裏、地區都沒有熟人,自己又是個窮光蛋沒有錢送禮,在這個**成風的年月里,他肯定不會被錄取。焦灼的等待使日月變得那樣綿長,明知無望卻堅持着無望的等待,他的心在無奈的煎熬中被弄得發皺。因為呂沙洲知道,這是他人生出現轉機的唯一機會。如果造物主連這個機會都不給他,他這輩子的結局無疑是很悲慘的。他的處境決定了他必須有個一官半職,他必須在政治上有所立;決定了他不可能像李白、陶淵明那樣求政不得而求山水;像蘇軾、白居易那樣政心不順而求文心;像王維那樣躲在終南山而窺京城;像諸葛亮那樣不求聞達,布衣躬耕。因為那個時候沒有明君可以找清官,沒有清官可以找大俠,可是縱觀當今的現實社會,不僅清官寥若寒星,就連大俠也不存在,滿街橫衝直撞的都是禍國殃民的小痞子。他就在這樣失望與希望的輪迴中一天天地等待着。

這天晚上,呂沙洲又該到水靈哪裏去了。到了鄉門口,從路邊的大樹後面鑽出一個人來,呂沙洲嚇了一跳,以為水靈的丈夫發現了他們的秘密來砸他的黑磚了。走近一看原來是水靈。她趴在呂沙洲耳邊說:“他今天回來了,這東西沒按我規定的時間來,可能是忍不住了,咱們到後面的溝里去吧?”來到鄉院子後面的溝里,呂沙洲問她有沒有考試的消息,她說先別說這事,做過我會告訴你。這地方空空蕩蕩,天氣又冷怎麼做?她見呂沙洲不情願,就鼓勵他,說是她有辦法就是個姿勢問題,而且比在床上還有趣味。呂沙洲不能推辭,就按她的擺佈做了,果然做得有聲有色。例行公事後,她凍得哆嗦着說:“這是文件你拿回家看吧,死鬼還在家等着我呢,再說激情過後還真凍人。你走吧,我得回家暖和暖和!”說罷一溜煙地跑出深溝,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呂沙洲手裏拿着文件已經不可能等到回家再看了,就蹲在溝里剛才那個避風的地方,掏出打火機,就着微弱的光,翻開文件。標題是《關於公佈招聘全區漁業技術員錄用人員名單的通知》。呂沙洲不願意看上面那些例行的廢話,急忙尋找有沒有他的名字。蒼天有眼,文件上第一個名字就清清楚楚地寫着:呂沙洲!他的心撲通撲通地直跳,幾乎要跳出胸膛。他仰望長空,但見寒星點點,高遠空闊,偶爾有流星劃過長空。夜很靜,有一兩聲狗叫聲從遠處傳來,很快又復歸平靜。此時的呂沙洲覺得天空這樣高,大地這樣寬,生活這樣美好。他想找人分享這種在他看來巨大的的快樂,可是沒有。花溪走遠了,她的心裏已經沒有分擔呂沙洲痛苦和快樂的位置;水靈和他不是一個陣營的人,沒有分享他痛苦和快樂的義務。呂沙洲騎着自行車在夜色里穿行,唱一首歌,念幾首詩,獨來獨往。

按照文件的規定,呂沙洲從縣城乘車去地區,參加新招聘人員的培訓。這個縣要去16個人,可是縣裏沒有統一組織,要大家各自坐車自己去。呂沙洲沒有主張,因為他是第一次出遠門,心裏總是揣着忐忑。天氣出奇的熱,好像隆冬已經過去,酷夏來臨了一樣。車裏很擁擠,擁擠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原來就很破舊的公共汽車因為超載,便不停地發出呻吟般地低吼,聲嘶力竭地艱難地向前爬行。他想,這老牛般的破車恰如我一樣,是生活道路上蹣跚的孤獨者。它多麼討厭這漫長而坎坷的旅程呵,但是它又不能停下來,必須堅持着把我們這些從四面八方來的人們送到各自該去的地方。地區所在的這座城市很年輕,第一次來這裏他就很討厭它的輕佻和浮躁。走下汽車撲面而來的就是吵雜的車聲、人聲、臨街商店裏的音樂聲,有很多年輕漂亮的女郎,那麼高傲、那麼時髦,可是面前卻推着躺着嬰兒的小車,令呂沙洲惋惜她們過早地就把精力投入到小家庭的庸俗生活中去,讓世界失去了很多純情的少女。呂沙洲站在汽車站的門前茫然地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流車流,一時失去了目標。地區農業局在那裏呢?他不願意向別人打聽路,他怕別人說他無知,說他是鄉巴佬,那是很傷他自尊的。正在他猶豫彷徨的時候,忽然發現一個30歲模樣的人,提着一個黑提包,從車站裏走出來,直朝南走去,他心裏認定這人一定是和他一樣去農業局參加培訓的。於是他悄悄地跟在這人後面,把他當作自己的嚮導。由於怕他發現,呂沙洲離他很遠,這樣就很費勁,兩眼不敢離開他的背影,在眾多的人的背影中要盯着一個陌生人,實在太難了。可是呂沙洲果然把他跟丟了,再也找不着他的背影。呂沙洲盲目地朝前走了十幾米,覺得這不是個辦法,也許離地區農業局越來越遠了。忽然,呂沙洲發現街邊有一個廁所,他一下子覺得很興奮,也許那人上廁所了?於是就站在廁所門口焦急的等待。幾分鐘后,那人果然從廁所里走出來,他看了呂沙洲一眼又繼續朝南走。過了幾個街口,呂沙洲發現正前方一座樓頂上豎著一個大牌子,上面寫着“地區農業局”幾個大字。他懸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真想跑上前好好謝謝那人。可是他不能,那肯定會讓人覺得他是個神經病。呂沙洲靠在路邊的法桐上,想放鬆一下緊張的神經。可是他望着那塊大牌子,心裏卻禁不住一陣又一陣地激動。既然是地區招聘,他就不再是臨時工了,他離“正式人員”又近一步,雖然呂沙洲做了高官后很討厭“正式人員”、“身份”“編製”等字眼,但當時他對這些字眼卻是轍心嚮往,須知他那時如果能得到這些,就擺脫了自己低賤的身份地位,就有了可供他耕耘的沃土。沒有這些他也可以在這片土地上耕耘,但是,無論他的耕耘收穫多大,都不會被承認,都照樣會被趕出去,因為他沒有那樣的身份,是異類。現在他有希望了,但是他還是很擔心,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裏,才能和成績不算數,政策算數,哪怕他在一個單位做得再好,忽然來了一個紅頭文件也就是大家說的政策,他照樣捲鋪蓋捲兒滾蛋,沒有商量的餘地。呂沙洲望着那個大牌子,心裏就想:我有希望嗎?有的!但是誰知道這希望是陶淵明的“桃花源”,還是托馬斯的“烏托邦”?也許不知哪一日,生活突起一陣颶風,將我那希望之樹連根拔起,拋到不知什麼地方去。這樣的事對我來說已經不止一次了!

地區農業局很排場,一個辦公室門前豎著大牌子,寫着“報名處”三個字,裏面已有好幾個人,桌子後面正在埋頭填寫表格的人抬頭看見呂沙洲,禮貌地沖他點點頭,客氣地招呼我:“來了?”呂沙洲被他的禮貌弄得很感動。在這樣大的機關里人家還這樣客氣,生活在社會最下層的呂沙洲確實有些受寵若驚。這時呂沙洲發現了自己一直跟蹤的那個人,心裏驚異地想原來他真是和自己一樣來參加培訓的,上帝在冥冥中幫助自己!剛才招呼呂沙洲的那個人對他說:“叫什麼名字?來報個名吧。”他說叫呂沙洲。那人忽然定神看了他一眼,很驚奇地問:“你就是呂沙洲?”他肯定地點點頭。那人很認真地替他填了表,然後很鄭重地說:“請你等一下!”就朝裏面的套間走去。呂沙洲心裏不禁猛一跳,我出了什麼問題嗎?別人報了名就給了一張住房卡直接去找自己的房間,為什麼叫我等一下?他覺得有一股冷風從門口吹來,不由得顫抖了一下。那人出現在套間的門口,沖呂沙洲招招手:“呂沙洲同志,請到這邊來。”呂沙洲想肯定有問題了,我怎麼會有這樣的運氣,一下子就考上了漁技員,這是上帝的一個失誤,現在它要糾正這個失誤了。在向套間走的時候,呂沙洲就考慮坐幾點的車回家的問題了。唉,命中只有一升,我卻奢望八斗,不可得也!套間裏坐着一個50多歲的男人,白白胖胖,頭髮絲絲黑亮,慈眉善目的樣子。他見呂沙洲進來,欠了欠身子,胸音很重地問:“是呂沙洲同志吧?”呂沙洲謙恭地笑笑,表示肯定。他指着桌前的皮轉椅,讓呂沙洲坐下。在詢問了他路上的一些情況后,很深沉地嘆了口氣。他的嘆氣讓呂沙洲堅定了打道回府的設想。“你能到這兒來不容易啊!”他很沉重地說。呂沙洲極力使自己冷靜下來,輕輕地問他:“有什麼問題嗎?”他笑笑變得輕鬆起來,鄭重其事地說:“問題嗎是有一點,不過已經都過去了。可是有些情況還是想給你通報一下。知道你的成績嗎?”呂沙洲搖搖頭。他接著說:“全區參加這次考試的總共是1150人,我們只錄取52人,你的分數全區第一。”呂沙洲聽他這樣說,心裏又升起希望。他接着問呂沙洲:“你們區有個姓朴的副區長吧?”呂沙洲趕忙點點頭說:“有有,我只見過他一次,沒有和他說過話。”“朴區長的兒子也參加了這次考試,分數很一般。他托我們行署的一位領導送了不少東西來,要求把這個名額給他兒子。為了這個事,錄取的文件晚下了整整一個月,最後局黨組再三考慮覺得還是要把你錄取過來。因為你的分數太高了,還是要以才幹為重。為這我們當然得罪了一些人,但是沒辦法,人才難得啊。這個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對外不要亂講。”聽了他的話,呂沙洲有一種撥開烏雲見青天的感覺。後來他在會議的開幕式上講話時呂沙洲才知道,他就是地區農業局的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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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場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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