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迷霧
華府的清晨，似乎比往常要安靜了許多。
天淵緩緩地睜開眼睛，屏息傾聽了一會兒，突然皺起了眉頭，身邊的華絲音和華憐星都還在睡着，氣息很均勻，彷彿是因為前夜的親近而累的連天淵的起身都發覺不到了，不對，有哪裏不對，天淵暗暗的對自己說道，可到底是哪裏不對呢？天淵輕輕地從床上下來，又靜下心聽了一會兒，頓時明白了……對了，是靜！太安靜了！華府的早晨何時這麼安靜過！就算這兩個丫頭因為太累而安靜了，那另外的五個丫頭呢？丫鬟小廝們呢？幻寵坐騎們呢？！不，不對，這裏面透着詭異！
天淵小心地走回床邊，輕輕地伸手推了推華絲音和華憐星，沒有反應，兩人依然是無知無覺的睡着，臉色紅潤，氣息均勻，身體也是溫暖的。
“昨晚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天淵感到自己的心在一點點的往下沉，從他醒來的時候就有的不安的感覺再一次變得濃重了，“是有什麼人潛入華府了么？不可能啊……華府的防禦工事可是自己親自設計製造的，便是有比外婆還厲害的高手進來，也不可能讓所有的人都無所察覺啊……”
“吱——”房門被緩緩地推了開來，一個小小的影子閃身鑽了進來，天淵本能的一縮身，躺回了床上，假裝沒有起身。
“吱——”房門被小心翼翼地關上，“影子”踮着腳走到了天淵的床邊，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掀開了床前的錦簾，爬了上去，“哥哥……醒醒……醒醒……”
“離兒？”天淵忙睜開了眼睛，爬起身來。
“哥哥……整個府里都透着奇怪……每個人都在睡着……不對……是連幻寵和坐騎都沒有醒……怎麼叫都沒反應……”“黑影”動手拆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果然是水離，“整個華府，好像就只有我們兩個是醒着的，外公外婆的門是從裏面反鎖着的，我進不去……”
“等一會兒你別害怕，我找個明白的傢伙問問。”天淵伸手拍了拍水離的胳膊，安慰她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還有哥哥在么！”
“子冉，醒醒。”天淵沉下心來，低聲對子冉發出了呼喚，子冉的魂魄顫抖了一下，緊接着從他的身側浮現了出來。
“怎麼了，天淵？”子冉環視了一下已經被天淵用被子緊緊地裹住的華絲音和華憐星，臉上露出了些許調侃的神色，嗤嗤的笑道，“難道是洞房花燭夜，不知該怎麼辦，把我喊來求救么？”
“救你個大頭鬼！就算真跟你求救，你會么！”天淵白了子冉一眼，低聲道，“我跟你說正經事呢！”
“哦……正經事……什麼正經事需要在床上說啊……”子冉強忍住笑，並不打算放過天淵，“來，來，來，快說給我聽聽……”
“華府好像出事了。”天淵皺了皺眉頭，認真的說道，“整個華府，除了外公和外婆的房間沒有查證之外，好像就只有我們兩個是清醒的，其他的人和獸都在昏睡，怎麼喚都不醒。”
“什麼？！”子冉突然瞪大了眼睛，有些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什麼時候發現的？可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么？”
“沒有……”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從水離的身上響起，緊接着，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從水離的身上分了出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看着天淵和子冉說道，“我們來的時候，整個華府看起來都正常的很，除了有點白霧之外，跟平日裏再沒什麼不同的了，哦，對了，那白霧是沒有味道的。”
“你……你是……誰……”天淵吃驚地看着從水離身上分出來的女人，眼睛瞪得大的不能再大。
“哥哥，你別害怕，她是離兒的劍魂，名字叫做若水，人很好的。”水離不明白天淵為什麼會這麼吃驚，若水挺漂亮的啊，用得着露出這種表情么……自己剛才看到他的劍魂的時候，不是也沒……難道哥哥是看上若水了……不可能啊……
“你說她是你的劍魂若水？！”天淵打斷了水離的胡思亂想，使勁揉了揉眼睛，轉身看向了子冉，只見子冉也愣在了那裏，難以置信的搖着頭。
“是啊！她就是若水啊！”水離認真的點了點頭，小聲解釋道，“開始的時候她還不能像現在這樣，我只能去她的世界跟她聊天，後來她突然消失了一小段時間，就能跟你身後的那個哥哥那樣出現了，六七天前，她突然說聽我說的一句什麼話有了所悟了，昨天早晨我起床的時候，她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離體……竟然是離體……”子冉有些難以置信地盯着若水看了又看，眼中露出了羨慕的神色，“讓你有所悟的那句話是什麼啊……能不能跟我也說說……”
“哦，那句話啊……水離丫頭是在跟華老太婆論劍……她當時說……”若水稍微想了想，認真地說道，“劍的形是人的意……意先到，而劍后至，是為下品，因為劍只是由意而發，鋒利都被出手之前的猶豫給消磨掉了……意指之處，劍已同至，是為中品，因為劍已與意融合，成了意的一部分……意未到，而劍已先至，是為上品，因為意已經與劍魂融於一體，乃是用劍的最高境界……”
“沒有別的了？就這幾句么？”子冉仔仔細細地把若水說的話品了幾遍，心裏不禁有些不舒服，總感覺話說的有些意猶未盡。
“沒了，就這幾句！”若水白了子冉一眼，不屑地說道，“你想要要多少句啊？用不用找幾本書來念給你聽啊！”
“子冉說的沒錯，這話確實沒有說完。”天淵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沒想到水離對劍的認識已經達到了這樣的程度，雖然還有不足，但已經足夠他感到驕傲的了，“劍的境界應該有四種，而不是三種，最高的境界不應該是意未到，劍先至。”
“那是什麼？”水離和若水同時被引起了興趣，瞪大了眼睛追問道。
“是無。”天淵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着子冉，“劍的至高境界，是不再用劍，人即是劍，劍即是人，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是劍意，一縷指風可做刃，摘葉飛花可為鋒，人劍合一，無人無劍，故曰無。”
“好一個‘無’！”子冉忍不住讚歎出來，臉上溢了激動，“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無形無質！無虛無實！無形物質！無虛無實！”
“那個……子冉……我知道你高興……但是咱們能不能先把眼前的問題給解決了……”天淵的嘴邊露出了一絲苦笑，現在的情境讓他覺得很尷尬，華府上上下下上千口人都在昏睡着呢，自己竟然在跟這兩個劍魂論劍……
“稍微等一下，我得先讓自己能離體了……不然探查起來太不方便了……”子冉費力的蠕動了一下身子，掐了個指訣，閉上了眼睛，只見他的頭頂開始隱隱的冒出了黑氣，他原本虛浮的身體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清晰起來，“碰”的一聲，他的整個身體便從天淵的身體裏面分離了出來，重重的摔在了床上。
“有實體的感覺真好啊！”子冉從床上爬起來，活動了一下手指，感嘆道。
“您老人家就別發表感嘆了，趕緊干正事吧……”天淵伸手碰了碰子冉，發現自己竟然能在現實的世界裏碰到他了，頓時心中一陣欣喜。
“你們在這裏等着，我去碧青雲老兒那裏看看。”子冉肩膀一動，憑空在了眾人的面前消失了。
華府內院，碧青雲和華清暫住的房間，一道銀白色的身影穿過了牆壁，進入了房間之中。
“誰？”正在調息的碧青雲緩緩地睜開眼睛，目光定在了銀白色聲音閃入的地方，低聲問道。
“青雲老兒，你丈母娘家都要被人拆了，你倒是清閑的很吶！”銀白色的身影輕輕地落在了碧青雲的面前，正是已經能夠離體的子冉。
“你……你……只是剛剛過了一夜……你竟然……能離體了……”碧青雲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子冉，伸出的手都有了些顫抖。
“先別管我能不能離體了，趕緊先去看看你媳婦，是不是也昏迷不醒了！”子冉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大大咧咧地說道。
“你說什麼！”碧青雲緊張地站起身來，不及把話說完，便衝到了華清的床邊，緊張的搖了搖她的胳膊，華清沒有醒過來，連呢喃都沒有發出一聲，碧青雲頓時愣住了，過了半晌，才轉身看着子冉，一字一頓地問道，“怎麼回事？”
“跟我被殺的時候一樣，整個院子裏溢滿了白霧，被白霧籠罩的人，神獸血脈不超過半數的人和幻獸都進入了昏睡，外觀與正常的睡眠無異，但怎麼叫都不會醒過來。”子冉的手也捏緊了，幽幽地說道，“真沒想到，幾千年了，碧水神獸一脈的紛爭還沒有結束……”
“談何容易啊……”碧青雲嘆了口氣，緩緩地站起身來，“看來，我真的得跟碧青天那廝好好的打一架了……”
“我想，他想要的……應該是天淵和水離那兩個孩子。”子冉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有些事情，既然早晚都要面對的，倒不如早點好些……”
“去幫我把那兩個孩子帶來，我要跟他們談談。”碧青雲猶豫了一下，終於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小瓶遞給子冉，下了決定似的站起身來，對他說道，“把瓶子裏的東西撒在天兒的小院和夫人的小院周圍……我在這裏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