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教誨與消息

第八章 教誨與消息

俞先生悠悠轉醒時,陳圭已經在窗外站了半個時辰。

陳圭記得以前在哪裏看過,超過一個小時的睡眠,就叫深度睡眠了,此時沒睡醒,人會很迷糊。俞先生此等人物,顯然不能以這種標準來衡量。

“陳圭,你進來。”俞先生醒來的第一句話依然是中氣十足又語平無調的舊例。

陳圭這個少年相貌大叔心的偽少爺,不知為何,每次見到俞先生,還是有些害怕的。就像是現代哪怕再壞的學生,都會害怕為人公正,學問精深的老師一樣。陳圭對俞先生,就有這種感覺。

俞先生坐在椅子四平八穩,秋風不動。陳圭恭然叫了一聲“俞先生”,就垂手站在身旁。

俞先生一直在端詳陳圭,這個學生,似乎自“病癒”後來學裏,總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一般。

不再喜歡坐第一排,放低身段去學裏飯廳吃飯,和王倫結交,就是講課時,也比往常更認真。若不是他依然保持着挺直的脊背,俞先生甚至會懷疑,眼前這少年,不知何時被人悄悄調換了。

陳圭是不知俞先生對他的暗中評價,居然踩在了正點上。

他現在只覺得嘴角笑得發酸,果然,這具身體就是缺少笑肌鍛煉,才微笑一會兒就肌肉扯得慌。

“是為何事?”俞先生的聲音陳圭向來是聽不出喜怒的。他能做的,只有掏出放在懷裏的回信。一時忘記右手有傷,習慣性用了右手,牽動傷口一陣疼,他嘴角的笑意就有些訕訕。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俞先生對於陳圭將家書轉交給自己的事情並無什麼表示,就是連陳圭的傷手也沒有多看。倒是看了陳圭寫在信封上的字,目光多停留了半晌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鬍:“你再去多寫兩個字來。”說完一指一旁的桌案。

陳圭依言過去,看見那破桌子上鋪開的是上好的蜀紙,就是連那方端硯,也是帶着胭脂暈。俞先生的文房四寶,倒是比他這個陳家的正牌公子還高端。

陳圭心裏暗笑自己來明朝月余就被奢華的生活腐蝕了,越發開始從細處去看人了,甩開這想法,藉著未乾的墨,凝神寫了《中庸》中的一句:“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

右手受傷的緣故,字跡還算平穩,隱隱也帶出幾分顏體的感覺。

俞先生看了一眼,丟出一句:“字比前些時日好,果真是臨了顏帖。”

仔細看了陳圭寫的內容,聲音里有了些笑意:“做人也精進了,還在為著不讓你參加鄉試鬱結?”

陳圭心裏其實是感激加慶幸陳二少沒有被允許參加鄉試的,考了個秀才名頭就差不多了,為著名副其實,自己還要苦學一段時間,要是這陳二少十三就中了舉,那自己這個西貝貨樂子就大了。

他存了這樣的念頭,回答俞先生那句“學生不敢”就顯得十分情真意切。

俞先生對他的回答顯出還不甚滿意的樣子,追問道:“因何用的是不敢二字?”

陳圭不知道自己今日運氣是好,還是不好。一向寡言的俞先生,對他顯露出我對你很感興趣的樣子,問的問題越發刁鑽。

他只有在肚子腹稿一番,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讓俞先生明白自己的意思,而又不會再追問。

“回先生的話,是學生以前不懂叔父與先生的苦心。我們這樣的人家,做學問精進是一回事,人情通達也是大事。是學生以前愚笨了。”

他覺得自己的回答說的很直白了,俞先生顯然也很滿意,點頭表示讚許。

陳圭正念着時辰差不多了,就見俞先生站起身來,淡淡說了一句:“同老夫一起去學裏吧。”

陳圭有些受寵若驚又有些意料之中。待到俞先生出門,他就跟在身後,不親密也不疏離,讓自己的身影在俞先生的視線里,又落後半步的距離。

他總覺得那日俞先生將家書親自交給他是代表了什麼意思,今日將回信交給俞先生,他並沒有出言發對,看來是猜對了。

俞先生今日的態度,讓陳圭明白,這一次的選擇,總算沒有錯。萬幸。如履薄冰的明朝,走的陳圭步步謹慎。

學裏同窗,見俞老學究後面跟着個陳圭,都面有不解。學裏都知道,陳圭為著鄉試的事情,和俞先生鬧翻不是一兩日了,今日兩人又同行,實在是出人意料。

最近陳圭的微笑政策,總算是顯出了點成效。起碼左院的學子,對他敵意已經不是原本那樣大,他面帶着淡淡笑意同別人打招呼時,大家局促不安,還是會回應他。

俞先生在台上講着周時射禮,秀才公子們覺得很沒勁,陳圭則在努力記下俞先生說的每一句話。

射有五善焉:一曰和志,體和。二曰和容,有容儀。三曰主皮,能中質。四曰和頌,合《雅》、《頌》。五曰興武,與舞同。

陳家好歹也是武官世界,要是不知道這個,以後說起,多少有些丟人。

*******

青松在替陳圭收拾書本。

陳圭轉頭就見王倫站在屋外張望。想來是趕得急,平時裝騷包必備的撒金川扇,此時也顧不得拿。

他見旁邊沒甚人,盯着陳圭看了老半天,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把陳圭弄個莫名其妙。

他遲疑半晌,才問道:“你可是得了什麼消息?”

陳圭一時被問得一頭霧水:“得到什麼消息?”

王倫咬牙:“哪有這般巧,你昨日才同我講了劉瑾,今日我就收到消息說劉大人出事了。”他情急之下,顧不得稱呼劉內相,直接講了劉瑾。

“劉大人,哪個劉大人?”陳圭皺着眉頭,劉瑾掌權,出事的大臣太多了,他一時想不清楚。

王倫見他神情不似作偽,才苦笑道:“兄弟,你要不是事前得了消息,那就真是同你給我講過的烏鴉嘴了。劉大人下獄了。”

他說完在桌上用手指劃了幾筆,陳圭皺眉。

那是一個夏字。

正德三年的大幕,自六月,得匿名文書於御道,奉天門外跪着的群臣,被劉瑾詰問之後。終於在此時,演變成劉大夏下獄的現狀。陳圭記得清楚,劉大夏最終是謫了肅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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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最近在忙着畢業答辯的事情,相信很多有過同樣經歷的仁兄們都能了解我現在的狀態,所以暫時更新不會很快,不過收藏每破百,狐狸就加更一章!死也要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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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漕運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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