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重陽祭陳u
九月九,重陽登高。
時人又多叫茱萸節或女兒節。在這一日,父母會迎回出嫁的女兒,一同食“花糕”,故稱女兒節。登高,插茱萸,飲重陽酒,並以花糕供祭家堂、祖先。這種習尚不分南北,倒是花糕製作,大同之處又有細微之分。
北方的花糕,棗子和栗子鋪在糕上面,星星點點。江浙一帶,則用蒸米做成五色糕,就着茱萸酒,配着豆莢,才算是過了重陽。
這些都是民間的過法,宮裏則會於重陽前後,內宮設宴相邀,謂之“迎霜宴”;席間食兔,謂之“迎霜兔”。被好事的人傳出來,民間大戶也都有效仿。
陳府這種人家,過節向來都有定例的。又因為府里的女兒,皆嫁了家事相當的官宦人家,不要說路途甚遠,就是近鄰,也都是當家主母一樣的人物,哪裏能輕易回家吃兩塊花糕。
重陽是要祭祖的。陳雄遠在任上,明朝的官兒,只有丁憂、沐休這種說法,為著交通不便利,顯然是不能回來的。陳培忙着在淮南囤貨,陳圭作為府里唯一的嫡系男丁,還未及冠,這個時候也只有作為嫡系唯一的代表出席陳家的祭祖儀式。
陳家,最為成功的老祖宗,當然是恭襄公陳瑄。陳圭對於這個名義上的祖宗,內心其實也是很欽佩的。以軍功立身,歷經明六帝,治理漕運三十年,以六十九歲高齡的帶病之身,堅持在淮安一帶勘察水利,最後死於任上。宣宗聽聞訃訊后,十分哀慟,派和大臣親去祭祀,為他停朝一日,舉行了國葬。
陳瑄被追封為平江侯,賜太保,葬於映龍山,給他追隨了一生的高祖,守了龍陵。
陳家祠堂,只祭陳瑄。
陳瑄的祠堂,正對着高郵湖的方向,陳瑄的塑像,眼睛望着高郵湖水,一如他治水那般,總是眉頭微皺。
陳圭在族裏三叔公的指示下,代表嫡繫上香時,心裏何嘗沒有肅然起敬。這位先祖,為官甚好,單說清河等地,為了陳瑄而立的祠堂,就能窺見陳瑄為著漕運付出的功績了。
如此說來,陳家現在,不過也是承了陳瑄的餘蔭。
陳圭神情肅穆,在同盆中凈了手,才在族裏輩分最高的三叔公手裏接過香,鄭重插於香爐中。
又有族中少年,端着各色祭品,三叔公顫巍巍的雙手,此時分外沉穩,親自置於案前。
一切禮畢,三叔公又恢復了垂垂老態,拄着拐棍,搭着眼皮,拉着陳圭的手,不住得點頭。
老人的手,想是年紀大的緣故,沒有做過粗活,依然咯着手背。三叔公拉着陳圭的雙手,只說了“很好”兩個字。陳圭卻覺得他溫熱的手心,似乎說了更多。
陳圭先父,就是在他眼下長大。又眼見着他鐘愛的熙哥兒,唯獨的骨血,長成這般大。方圓百里,再找不出一個比陳圭更出挑的少年,三叔公心裏的感覺,陳圭不會懂得。
三叔公一直拉着陳圭的手走出祠堂,那些不能第一批進祠堂祭祖的族人,看陳圭的眼神就有些變化。
難不成,陳家的爵位,真會讓陳圭給承了?
俞先生順着河道走來,風吹得他的袍子翻動。他見陳圭一行人出來,不過對三叔公問了聲好。
卻鄭重理了袍子,對着陳家祠堂方向遙遙一拜。
拜完也沒有表示,徑直走到遠處的樹下,牽了他那拴住樹下的驢子,順着河道,慢悠悠地走遠了。
陳圭見陸續有些不是本庄人往祠堂這邊走,多是些穿着比較華麗的商戶人家,中間也夾雜着些漕夫兵丁之類的人。就算是坐轎騎馬的,都在俞先生栓驢那片林子停下來,步行過來。
有個少年公子,遠遠看着,甚有王倫的感覺,天高氣爽還搖着把招搖的扇子,戴着四方平定巾,不知嘟囔了句什麼。
下一刻就見他旁邊一個穿戴甚好胖員外,一把奪了他的扇子,幾下撕個稀爛,一巴掌拍得他頭巾都歪了。
隔着遠,陳圭還是聽見那員外說了句:“不孝子,沒有恭襄公,你老子走貨時早就被河神拉走了,哪有你今天的好日子!”
周圍的人都善意的笑起來,他們都是自發來祭祀陳瑄的。陳瑄逝去多年,但是經他加固的高郵湖堤依然在起着作用。積蓄起湖水,方便行船,又避免了水患。
只要這高郵河堤,還在起着作用,便會有人記得陳瑄。這漕河奔流,卻始終沖不去陳瑄的名字。
陳圭知道,並不是只有高郵這個地方的人,還記得陳瑄。在清河,在淮安,在漕河沿岸,更多陳瑄曾經治理過水患,修築過堤岸之地,總也會有人,在祭祀的時候,為這位恭襄公,上一柱青香,祭一杯薄酒。
自古,民眾要求的本就不多,像陳瑄這樣,做了實事,自然會被記住。陳圭此時,心底湧上的模糊念頭,一轉而逝。他隱隱覺得自己窺見了穿越過來的人生。
陳家的族人都祭祀完各自散去,連那些自發而來,獻了祭品,或者僅是鞠躬一番的各類人,也都陸續離去。
陳圭送了三叔公,不知為何又鬼使神差地折回。
陳瑄的塑像前,擺滿了各色祭品。似花團錦簇將他緊緊圍住,襯着塑像上的那一抹愁眉,時光悠然倒退,陳圭不知這可否就是這位先祖所求的。
或以,這位謚號“恭襄”的先祖,本就不會在意這些,用現代人的功利之心去踹度,有失公正了。
陳圭退出祠堂,巧就見了王倫往這邊走。他的青頭大馬今日也沒有騎着,身後也沒跟班跟着。
兩人都對見到對方有點吃驚。
陳圭不知道王倫在他族裏佔了多大的話語權,只是前天才出了劉大夏事情,多半是和王家有牽扯,王倫才會有那般反應。
陳圭以為他還在處理後續事宜,王倫也不料得來的這麼遲,還會遇見陳圭。
王倫先是去祠堂祭了一杯酒,走出來,兩人並肩而行。
陳圭沉默半晌,率先開口:“未想到你會來。”
王倫又恢復到弔兒郎當的樣子,輕佻笑道:“我對你家這位恭襄公,是極有興趣的。”
陳圭白了他一眼,覺得這人,非得把一顆虔誠說的曖昧不清,果真是王少爺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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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被挑中31號提前答辯,咳,默默無聞的大學生涯,偏要在最後作為優秀生風光一把,狐狸此時的心情,又擔心不能順利過關,又期待答辯完后的徹底解放。
過了31號,狐狸加油爆發,每日多發章節,謝謝大家!!
PS:這章,單純為了陳瑄而寫的,此人不出名,但真的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