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朦朦朧朧中，孫泰銳只覺得無數日月星辰、水火風雷朝自己湧來。這些物質不斷翻滾，最後圍繞一個中心開始飛速旋轉。從一片混沌到宇宙爆炸，從世界誕生到萬物進化，最後這些物質急速收縮，在他的丹田處形成了一個破敗不堪的小草房。
說是草房，其實連屋頂也沒有。支撐草房的四根柱子也是腐朽不堪，彷彿一陣風就可以吹倒。所謂的窗戶也是一個破窟窿。從窟窿里望進去，只見屋內空空如也，簡直是對“家徒四壁”的完美寫照。
剛看完這個簡陋之極的草房，孫泰銳腦中又閃過一幅幅畫面。在這些畫面里，開始有人類誕生，有鑽木取火，有嘗試百草，有創造文字；接着有部族成立、創建國家、各族殺伐、百家爭鳴、陰陽交戰；最後有萬界一統、書同文、車同軌、行同倫、諸族和諧直至世界大同。
最後這些好似人類社會演變史的畫面全部串聯起來，就像電影一樣在孫泰銳眼前飛速閃過。這些畫面越來越快，直看得孫泰銳頭暈想吐。
就在孫泰銳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畫面轟然破碎。無數碎片灑落下來，最後在他眉心和泥丸宮處形成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泥潭。
孫泰銳蹲下身子觀察這個泥潭，只見污濁不堪。裏面不僅有雜草石塊，似乎還有孑孓、水蠆在裏面有動。
果然，不一會有一隻水蠆浮出水面。鬼使神差一般，孫泰銳伸出指頭點了這隻水蠆一下。又是“轟”的一聲。孫泰銳被甩出了這個由碎片形成的世界。
孫泰銳再次蘇醒，發現自己還是躺在周扒皮的銀庫里。
“糟糕、糟糕！沒想到周扒皮的機關法陣這般厲害。短短一會兒，我就昏迷了兩次。也不知道在此睡了多久，恐怕出城助戰的人馬上就要回來了。我得趕快走。”
孫泰銳將金銀幣歸攏好，扛在肩上就要走。可突然腹中雷鳴之音大作。
“罷了罷了。周扒皮啊周扒皮，看來小爺拿的你的東西有點多，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既然我拿了你一些黃白之物，那我就也留下一些，算是以物易物。你也不吃虧。”
想完，就將那小石洞當成五穀輪迴之所，痛快地釋放了一下肚中的阻礙之物。接着提上褲子，將一切恢復原狀，提上漫漫一兜的金銀，順着原路，瀟洒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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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泰銳背着裝滿了金銀的包袱，專門撿無人問津的小道前行。
一路上，孫泰銳不斷想着自己昏迷時腦中閃過的畫面。結果越想越糊塗，最後乾脆不想了，開始認真思考包袱里這些金銀的分配問題。
“這些金銀至少要留下三分之一來給爹治病。三分之一用來給爹和娘養老。六分之一用來應付排骨蟲。剩下的六分之一，等平定了叛軍，我和肥波做個小買賣，再也不做這偷雞摸狗的勾當了。”
一想到排骨蟲，孫泰銳心裏就一股惡氣。
孫泰銳家裏有老父母。六年前的冬天，護城河結冰封凍。為了加強城防，防止敵人偷襲，孫泰銳和他爹被官府指派去破冰。
他不慎從一個不起眼的冰窟窿里掉進了護城河，他爹爹在冰窟窿里幾進幾齣，才把他撈出來。可惜的是孫泰銳活了，可他爹爹卻廢了。
開始只是手指、腳趾等小關節疼痛；後來發展到頸關節、腰關節也疼痛無比；最後是無論春夏秋冬還是白日黑夜，渾身上下的骨頭，沒有一處不疼的。
好好的一個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得稍微快一點就渾身酸困疼痛。家裏的頂樑柱一下就沒了。
為了給爹爹看病，孫泰銳在城裏四處務工。可惜他年紀小，身子骨也不壯實，接連在城裏晃了半個月也沒有找到一分工作。
就在家裏四天沒揭開鍋，全家走投無路的時候，排骨蟲出現在孫泰銳面前。
排骨蟲是魏陽北城的一個小幫派萬生堂的四九。所謂四九，也就是加入幫派的最低級的正式成員。
他本名陳三，但幾乎沒有人提。因為整個人生得瘦骨嶙峋，就給自己起了個綽號“化骨龍”。但不喜歡他的人都叫他“排骨蟲”。
排骨蟲到了孫泰銳家給他指出四條明路：
第一個是像現在這樣，什麼也不幹，活活餓死。
第二個是將孫泰銳的四肢打斷，賣給死捻子（丐幫的一個分支）做個大筐走街（沿街乞討的殘廢乞丐）。得到的錢萬生堂和孫泰銳家人對半分。
第三個是孫泰銳做個青皮鵝頭。平時什麼也不用干，就由萬生堂養着。到時有什麼殺頭的死罪就由孫泰銳來扛着。孫泰銳死了，由萬生堂來給他父母養老送終。
第四個就是讓孫泰銳跟着他做個三隻手。每日交夠一定的常例，剩下的錢萬生堂和孫泰銳六四分賬。?
做個大筐走街，得到的錢恐怕二位老人花不了多少時間。青皮鵝頭更是不在考慮範圍內。這些流︶氓混混的話還能信嗎？恐怕前腳被人砍了頭，後腳就沒人理他家人了。可活活餓死肯定是不行。無奈之下，孫泰銳只好做了三隻手。而排骨蟲則自然而然地成了孫泰銳的提燈籠（所謂提燈籠，就是市井江湖用語中頭目的意思。半夜走路，總要有個人在前面提着燈籠引路，讓後面的人跟着他走。久而久之，提燈籠就成了帶路人和頭目的別稱）
卿本佳人，奈何從賊啊！
別說，在偷盜這方面，孫泰銳還是有點天賦的。尤其是溜門撬鎖，整個萬生堂，沒幾個敢誇海口說是能穩勝他的。
可孫泰銳是個有原則的人。在跟排骨蟲的那一刻起，他就給自己立了五個規矩：
一、老幼不偷。
二、鰥寡不偷。
三、病殘不偷。
四、窮苦不偷。
五、良善不偷。
無他，求個心安。
可這五個規矩一立，孫泰銳有時候連每天的常例都交不起。因為這個，他三天兩頭就沒斷過排骨蟲的打。用排骨蟲的話來說：“老子拉你過來就是掙錢的。不是他奶奶的叫你來做俠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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