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路在何途
?從書院裏出來,夏鴻升知道,自己還是沒有真正融入到大唐的生活中去。方才在書院之中,看那一眾學子,看王玄策,令夏鴻升突然間生出了一種超然於外的視角來,好似自己只是一個旁觀者,一個從上往下俯視的局外人,興趣起來,就隨手捏起王玄策這個角色幫他走了一步,興趣過去,便又收回了手來,靜靜的作壁上觀,下意識的,就將自己置於先知的地位,就彷彿穿越在一部非常真實,又非常漫長的歷史長劇中。夏鴻升知道,自己的骨子裏,還是那個存活在數千年之後的人,而不是大唐芸芸眾生中的一員。沒有擺正位置啊!夏鴻升默默搖了搖頭,回去看來是不可能了,想要在這個時代好好的活下去,就要真正的融進來。可那領先了數千年的知識,每每看到落後的唐人,卻總是生出一種想要改變他們的衝動。
漢唐,漢唐,讓我中華民族魂牽夢繞的兩個時代,光輝照耀了華夏史冊千年,他們的滅亡讓多少後人扼腕嘆息?
想彌補那些歷史上留下的遺憾啊,想參與到被鐫刻於所有中國人血液里驕傲着的盛世漢唐,想要讓這種強盛永遠的維持下去,中華民族歷經過的那些苦難,千萬不要再有了!
只是螳臂當車,自己這麼一個小小人物,真的能夠撼動歷史這巨擎的車輪嗎?不行!當然不行!一個人當然不行!
可要是有很多我呢?或者說,要是有很多個,在各個領域中,都擁有像我這樣,掌握者領先的知識和思想的人呢?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十萬個……當大唐的社會中,都是如我一樣的人,那這個大唐,該是一個多麼先進而強大的大唐!
可是,該怎麼產生一百個我,一千個我,一萬個我,乃至於萬萬個我呢?
一個又一個的路人從夏鴻升的身側匆匆過去,日漸西沉,天漸昏暗,夏鴻升一動不動,周圍好心的商販已然收攤了,正猶豫着走過來想要看一看這個木偶似的人來,卻被旁邊突然伸出的一隻手給攔了下來,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頭。
青石的街道上靜悄悄的,只有春日尚顯料峭的風輕輕淌過,天上沒有月亮,幕布一樣的天空綴滿寶石,一閃一閃的,像是在對夏鴻升眨着眼睛。
中華歷史上曾經出現過多少驚才絕艷之輩,而今安在?
帶動社會發展不是一個人的工作,而是一群人不懈的努力,才可建設最美的前景。
這一群人,要有先進的思想,要有開闊的眼界,要掌握與我同樣的知識,更要超越我,到大唐的各個領域去,才能推動這架已然太過沉重的馬車轉向。我需要這麼一群人!他們要像這儒生一樣遍地都是,可他們不能像儒生一樣迂腐,他們掌握着領先了數千年之久的知識和思想,他們必須把那些領先的知識和思想遍地開花。
孔子創立儒家學說,自春秋起至今,已然遍地儒生。我為何不可仿效孔子,將科學的思想傳播開來,培養出這麼一群人來?
孔夫子沒有我可以看穿千年的眼光,而我卻站在無數巨人的肩膀上,我的起點眼界相比唐人何其之高,我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王朝的更替,我知道封建王朝的弊病何在與脫解之道,我知道社會會朝着哪一個方向前進,我不會摧毀這兩疾馳的馬車,我會培養出一群人出來,然後同他們一起,改變這架馬車飛奔的方向!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一生之計在於年少,一學之計在於基礎。這群人,就從鸞州書院開始!
天色已亮,一道朝陽萬丈霞光,夏鴻升抬起了頭,將那輪紅日盡收眼底,胸中萬千筆墨,只待手中筆成,便要以人為筆,以世界為卷,書畫三千里,續寫一段永遠繁盛的大唐!
“故今日之責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少年勝於歐洲,則國勝於歐洲;少年雄於地球,則國雄於地球。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谷,百獸震惶。鷹隼試翼,風塵翕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幹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哈哈哈,欲以科學所傳,需從少年開始。”
“呵呵呵,靜石小小年紀,就能找到自己的道之所在,老夫甚慰之,也甚是羨慕啊。方才那少年與國家之論,又令老夫大開眼界耳!想來,靜石已明了自己路在何方了。”一個蒼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夏鴻升聞聲回頭一看,恩?怎麼回事?自己竟然沒有回家,而是站在當街之上,身後的青石大街上,山長在,師尊也在,徐齊賢也在,還有幾個侍從,都站在自己的身後,老山長捋着鬍鬚,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師尊也是在捻鬍鬚,一副驕傲的不得了的樣子,徐齊賢抓耳撓腮的,激動的兩眼通紅,跟要吃人似的。
“學生拜見顏師、師尊,見過徐師兄和幾位大哥。”夏鴻升恭敬的彎下要來,拜見了山長與先生,又向徐齊賢和那些侍從們問了好。話音剛落,便從肚子裏面傳來“咕”的一聲響,眾人頓時笑了起來。
“劉方去給你送茶葉,見你在路上走着走着就停了下來,似乎思考東西入了神,一時間只感內心,不覺外物,於是自己在這裏守着你,又託人去書院告知了老夫,去你家告知了你嫂嫂。你需好好謝謝劉方與你徐師兄,他們在這裏守了你一夜。”顏師古一邊捋着鬍鬚,一邊笑道。
夏鴻升點點頭,走到了侍從劉方和徐齊賢的跟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說道:“夏鴻升謝過劉大哥、徐師兄的陪伴,小弟一時入了迷,忘記了腳下的路,若不是有二位守着,恐怕此時已被巡夜的武侯投進牢裏了。”
“夏公子客氣了,小的侍奉顏大人久矣,見過多次顏大人思考入神,知道此時萬萬不可打擾,輕則擾亂思路,功虧一簣,重則墜入思障,難以自持,夏公子為顏大人弟子,小的只是盡了本分而已。”劉方後退了一步,同樣向夏鴻升施了一禮,說道。
夏鴻升直起了身子,一晚上的時間,終於想清楚了自己要走的道路,要達成的目的,此刻頓覺渾身舒泰,念頭通達。人有了目標,就會變得不一樣,此時的夏鴻升,再也沒有之前自從到了這個時代之後的迷茫來,知道了自己要做什麼,知道了自己要怎麼去做,有了這個目標,人就輕鬆且活泛了起來,充滿了希望。
“一夜滴水未進,小弟現下腹中飢餓難耐,劉大哥與徐師兄在此守了小弟一夜,想必此刻也已是飢腸轆轆,且隨小弟歸家,由小弟親自下廚,為諸位烹制幾道美食來,還請萬勿推辭。”夏鴻升向劉方和徐齊賢說道,然後又轉向顏師古,鞠躬說道:“顏師,師尊,還請莫要嫌棄學生家裏鄙陋,賞臉同去。”
顏師古呵呵一笑,與先生對視一眼,說道:“那日裏的叫化雞,每每思之,也不禁口水直流,今日又有美食,自然當仁不讓。”
命夏鴻升在前面領路,顏師古自己則慢悠悠的走在後面。那道關於夏鴻升的奏摺終究沒有寫完,少年人心性未定,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或許,把他過早的放到那個環境裏面,反而會磨滅了他的靈性,亦或是揠苗助長,畢竟朝堂里污濁如斯,若是心術被帶壞了,又天縱奇才,反倒會成了大唐的不幸。
且容老夫再看幾年,若此子真的德行兼備,又得仙人傳授,天縱奇才,真的是一顆朱果,便到那時再帶去長安。若是到了那個時候泯然眾人,亦或心術壞了,成了毒瘤,那老夫就把這顆毒瘤,就地掐死在這鸞州城中。不要怪老夫心狠啊,你既得仙人造化,傳授仙家知識,成長起來,於我大唐來說,不是大機緣,便是大危機,這天下黎民方才脫離了戰亂,老夫絕對不會叫這天下再陷入亂局!
顏師古幽幽一嘆,繼續趨步向前。
鸞州城不大,臨近城門不遠,就是貧民居住的地方,夏鴻升帶着眾人到了自己家裏,嫂嫂已然早起上集市走了,一眾人進去,夏鴻升和侍從劉方搬來幾把胡櫈來,唐朝還還沒有帶着靠背的椅子,夏鴻升這次讓張老漢給做小吃車和馬扎小桌子之類的時候順帶着做了兩把,現下還沒有成。
看着眾人坐了下來,夏鴻升這才施了一禮說道:“顏師,師尊,徐師兄,劉大哥,且等待片刻,今日學生來做一頓殺豬飯,本來,這種吃食是剛殺完豬之後,趁着豬肉新鮮來做的。今日並無殺豬,材料也有限,些許豬下水而已,倒並不是真正的殺豬飯了。”
夏鴻升話音剛落,只見先生一臉呆愣,一副似乎覺得自己聽錯了的樣子,徐齊賢臉色瞬間慘白,若不是山長與自己師尊都在,估計立馬拔腿就跑了。顏師古一臉淡笑,無波無瀾,侍從頭子劉方看了看顏師古,於是也決定學着面無表情,無波無瀾。
只是,眾人的心中都犯起了嘀咕,豬下水?這小子莫不是在編排我們吧?
可是看看樣子,也不像。
只能等着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