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魚和熊掌要哪個
第四章:魚和熊掌要哪個
在經歷了放血、喂血、暈血的三部曲后,君涼本以為自己醒來後會成為無法想像的鬼樣子,適逢店小二又來送東西,君涼回想着小二哥的諄諄教誨,有那麼一瞬間不想打開門,也只是一瞬間。
“公子今晚的氣色還不錯!看來是把話聽了進去,公子,這是正午的飯菜。”
君涼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誰知那店小二回過頭來露出一個微笑,“公子生的一副好相貌!”
一個大男人突然回眸一笑,誇另一個男子相貌好看,偏偏誇得還是自己,君涼在這一刻,突然很想靜靜。
當今天下,女子可以參加科舉,但想着出行方便,扮了男裝,棠兮能一眼看出她的身份,她倒是不覺得驚奇,但總被一個店小二口口聲聲的“公子”叫着,她心裏隱隱有點不舒服。想到這裏,她不由的搖搖頭,還是哪天趕緊將衣服換回來才是。
關上門,對着桌上的飯菜,她自覺的拿起銅鏡照了照,發現昏睡了一覺,氣色竟然好了許多。她當然不知道,這是藏在石像里的棠兮報恩之舉。於是,對着銅鏡有點呆傻的笑了笑,“這樣大考我就不擔心了。”
此前她的確有過擔憂,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撐得過大考,這時看了自己的氣色明顯滿意起來。
她多年來習慣了孤獨一人生活,突然有了一個不知是福是禍的女菩薩降臨,雖對未來免不了惶恐,但少年的心性總算是顯露出了幾分。沉穩中多了幾分促狹。
她期待石像在這時和他說話,但石像仍舊是石像,君涼自認也不會什麼召喚神龍的本領,訕訕的拿起竹筷吃起了午餐。
用飯過後還要溫書,明日的文試可是一次考驗自己多年來苦讀的好機會。
不得不說,這十四年,君涼除了跟着老方丈念經雲遊,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守着窗子捧着書卷,不分春夏晝夜的苦讀。
讀厚了書卷,讀成了少年。君涼內心的還是喜歡那種被認可的感覺。
她看書,棠兮看她,她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無比尋常的讀書人身上竟然有着就是她也不出來的秘密。君涼旁若無人的翻着書頁,書頁有的都已經發黃,足矣看出這個少年人下的一番苦功。
人有人的路,魔有魔的路,終歸不同路。棠兮想起君涼差勁的身體,閉上眼,不再關注。
她閉眼的時候,君涼這才抬頭,隱約能夠感覺到來自石像里女子的動作,你也覺得我不行嗎?
君涼只看了一眼,就繼續專註看書。
入夜時分,因為中午加餐之事,君涼很是認真的說了一句話,“姑娘,不,菩薩!這次能不能就喝一口?”
棠兮有點不情願,還是答應了下來。聲音悶悶的,“拿不回狀元來你就不要回來了。”
君涼一時失笑,本想說姑娘呀,你又是我的誰?但想了想石像里女子不明的來歷,這才閉嘴。
棠兮根本就沒有覺得自己說話唐突了,她一心想着君涼身體裏新鮮美味的血液,突然有點明白這世上為毛有吸血鬼這樣的貪婪鬼。
入寢后,等待的便是天明。天明了,君涼就要去參加文試。
臨澤王朝大舉分為文試武試,文試在前,武試在後。君涼吃了早飯,在店小二充滿期盼的眼光里走出了客棧。
石像里的棠兮被禁止帶出門,君涼是要去參加大考,不是去遊玩,於是很無情的拒絕了女子的請求。
魔界最大的巨頭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限制在家,當真是一件讓人憋屈的事情。
此時的石像就像一個分割的獨立空間,棠兮寄身在此,身子慵懶的躺在裏面,嘴裏振振有詞,“沒有我你能考得狀元?”
她素手一揚,白霧中就出現了一幅畫面。
君涼隻身入了考場,考場都有隔間,監管極為嚴格。臨澤王朝取才皆是以一篇策論定榜首。
桌子上鋪平着試卷,旁邊放着毛筆,只等時辰到了考生答卷。
君涼望着眼前的白紙黑字,一股親切感油然而生,鈴聲過後她挽袖提筆,洋洋洒洒,不皺一下眉。
因為專心,做什麼也無法受干擾。就如同被上天賜下的天賦一般。等最後一個字落筆,時辰還早。君涼認真的審視了一遍,自覺沒有問題之後,率先交了試卷。
棠兮忍不住嘟囔幾句,“想不到你這獃頭獃腦的讀書還蠻厲害的嘛!”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走出考場,天還是那麼藍,白雲還是那麼白。
君涼心想,不知道客棧里的女菩薩有沒有在念着自己回去。
這就是少年心事。即使沒有見過那小姑娘,是人是鬼都還沒搞清,只因為當日驀然落下的動聽聲音,就足以填滿君涼少年人的幻想。
畢竟,十四年來,有人能夠等着自己回去,真的是一件溫暖的事情。哪怕萍水相逢,君涼心想,你見過哪個萍水相逢的人一見面就要有喝血這樣親密的動作?
她委實是有些可憐。十四年來還不曾和哪個姑娘牽過小手,唯一的幻想對象,還是一個藏在石像里每天都要喝自己血的,搞不清是什麼品種的怪物==
她自幼六根清凈,讀經拜佛,卻在內心隱藏着一個最大的秘密。
君涼故意悄無聲息的回到客棧,沒有被熱心的小二哥撞見,推開房門,一切,還是自己走時的模樣。
棠兮的聲音就在這時想起,“真搞不懂你這個書生,回自己住的地方還弄得像賊一樣。”
君涼汗顏,“我提前回來了。”
棠兮挑眉,“知道自己很差勁所以準備回來捲鋪蓋回家啦?”
君涼羞憤,“你看我有那麼愚笨嗎!”
石像頓時不說話。
。。。。。。
君涼輕咳一聲,“我要回來準備武試,文試過了當然就不用擔心,現下要應對的是如何過了武試那一關。”
石像一蹦三尺高,“你沒開玩笑吧,你是老太太上吊活膩味了吧?”
君涼有些訝異,像看鬼一樣的看着她,“咦?你怎麼會說人間這樣的俗語?”
棠兮覺得自己至尊血脈的智商受到了侮辱,石像猛然乍泄一道光,刺得君涼眼睛生疼,“好啦好啦,好姑娘,我說錯話了。”
見石像終於不再發瘋,君涼這才緩緩道來,“我來帝都就是為了來證明自己,以此來告終我十四年的讀書生涯。我出身少林寺,是老方丈破例收下的得意子弟,武藝傍身自然不成問題,只是近年來身體每況愈下,似乎參加武試已經成了不可能,但那時多年來的目標,既然來了帝都,試一試也無妨。”
她的聲音透着這年齡不該有的蒼涼,平日裏對自己身體的認識一瞬湧來,似乎讓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來承受有點殘忍。
棠兮見她這幅樣子,有感而發,“到那時你可要記得帶我去,怎麼著你要參加武試,我也要去看看。以免你死在比武場上我還來不及報恩。”
君涼滿意的聽着前半句,體會着少女對自己淺淡的擔憂,聽到最後,面色有點僵硬,緩緩的回過頭來,“姑娘,你說話好嚇人,在講鬼故事嗎?”
棠兮一時汗顏。
君涼感受到她窘迫的心理,這才心底竊喜,對着石像里的女子說出了藏在自己心底七年的話,有些釋然,聲音輕揚,“當然啦,我會帶着姑娘去的!”
其實她說的前面的那些話只是為了說出最後一句話,相處了這麼些日子,對於石像里的姑娘她也多了幾分好奇,武試上,如遇驚險,自然可以看到自己想知道的。
臨澤的武試考生,明顯比文試要多。君涼站在人群里,拿着屬於自己的號碼牌,右手抱着一個袖珍石像,來往的學子多少也有比較熟絡的。見到君涼懷裏的石像菩薩,紛紛調侃,“吆,君姑娘這是指望着菩薩保佑嗎?想法甚妙!”
君涼臉不紅心不跳的站在那裏,懷裏抱着石像,很想對着這群人翻一個白眼,但她是書生,書生要有書生的樣子,所以君涼只在心裏嘀咕了幾句,“你們懂什麼?我修仙的希望就在這個石像上,換言之那就是書生我的命就在這石像上,瞧不起石像就是瞧不起我!”她在心中怒吼了幾句,面上雲淡風輕,笑容溫和。
武試的流程很簡單,分組對決然後選出最後的對手,君涼淡淡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對面的彪悍男子,一瞬覺得自己是站在一座大山面前。
奇迹的一幕出現了。
倒在台上的不是病弱的君涼,而是彪悍的大漢,此刻他正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小腹。君涼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心想,我的拳頭可沒這麼硬,你不用那麼幽怨的望着我==
石像繼續發揮着它的神奇之處,君涼一路過關斬將,威風凜凜,人們都在想,這個看似病弱的少年怎麼會這麼厲害?難道是那些不世出的武林高手?
直到台下只剩下她一個人,君涼都有種雲裏霧裏的感覺。只因為太神奇了。在武試場上,似乎她化身成為不敗的將軍,而對方卻成為了病弱不堪的自己。不!是連自己都不如!
君涼低頭看着腰間的石像,第一次有了感激。她乎能感覺到石像此刻的虛弱,那個小姑娘為了達成自己的願望,定是付出了不少。
因此她也確定,石像里的小姑娘大抵是不知何處來的小妖,身受重傷躲在菩薩像里等着自己來救。這世間,既然君涼相信有仙,當然也相信有妖。所以當她意識到自己竟然碰上了這樣的存在,一時複雜難明。這小妖,傷還沒好,心地卻是這麼善良。
她對仙妖魔的認知就是從這一刻有了鬆動,直至日後自己真的踏足那片神奇的領域。
君涼甚至是有點焦急的回了客棧,沒有理會那些學子的恭賀,關上門就是放血。
幾天的時間裏都是在客棧里度過,直到文武榜發了下來。小客棧人滿為患。店小二跑着上了樓梯把自己叫了下來。
君涼才明白,原來自己成為了臨澤王朝百年不出的文武女狀元。
那麼,問題來了,魚與熊掌你要哪個?
君涼望着外面藍藍的天,會心一笑。
——我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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