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運之輪
離開真田家后,藤井結子母女倆過得比以前要拮据,多虧姐姐藤井彩菜的幫忙,她用自己的積蓄買下了一個店鋪,開了家小書閣。收入不高,不過也夠母女倆生活的了。
此時藤井結子覺得這時再送清依去讀幼兒園沒多大必要,孩子的學前教育由她全權負責,等年紀到了送她去上小學。清依很乖巧,很聽媽媽的話,認真地學習。
附近沒什麼小朋友,清依沒有同齡的玩伴,她性子喜靜,能在桌子前坐三個小時看書。她的童年,便是在書海中度過的,再也沒有一個弦一郎哥哥和她玩皮球。
一日晚上,結子替清依蓋上被子,清依眨眨大眼睛問道:“媽媽,爸爸是不是再也不會接我們回去了?”她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弦一郎哥哥了呢?
結子心中一痛,這些年清依早已將真田正雄當成父親,如今遭逢此變,清依心裏還在期盼有一天爸爸能接她們回去。結子斟酌了一下,柔聲道:“清依,爸爸怪媽媽欺騙了他,連累你了”
“媽媽,那真正的爸爸呢?他為什麼不來找我們”清依天真地問道,結子當即愣住,英傑……結子捂住嘴,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清依立馬坐起來慌忙擺手道:“媽媽不哭,媽媽不哭,都是清依不好,清依不問了”結子強忍着淚水,扯出一抹苦笑“好了,清依早點睡吧!”清依乖乖地躺在床上“晚安,媽媽”隨即閉上眼睛,裝作入睡,結子關上房門便出去了。
結子一夜無眠,英傑……我要怎麼跟清依說呢,說不定已經天人永隔了,何必再給清依希望?
認識的人中唯一的同齡人就是姨媽的孩子,也就是她的表哥,表哥不是個愛玩的孩子,總是規規矩矩地呆在大人身邊。清依眼巴巴地盼着他能帶她去玩,姨媽每次都會說“國光和清依去玩吧”,可是表哥會玩的東西沒幾樣,久而久之清依也沒了興緻,兩人反倒坐在一塊讀書寫作業。
兩年的時間眨眼即逝,清依已經六歲了。媽媽大致給清依說了一下事由,清依也沒有多說什麼,大人之間的事情她弄不懂。
幼年時的經歷讓清依比同齡人要早熟,對於這些事情從此不開口主動過問。
可惜,上帝似乎還不滿意,再一次給予她難忘的回憶。
“清依,媽媽出去買東西,你乖乖地呆在書閣哦!要聽倉木叔的話”藤井結子囑咐道,清依從書海中抬起小腦袋“好的,媽媽”
約摸過了一個小時,腿腳不便的倉木叔要買點東西,探頭向樓上喊道:“清依,你下來一趟”
清依乖乖地放下手中的書跑下樓“倉木叔,有什麼事嗎?”
“你到拐角處的山田太太的店幫叔叔買點東西好不好?”倉木叔遞給清依一張清單,清依點頭答應幫忙跑腿。
“清依真乖呢!”小賣鋪的山田太太愛憐地摸摸清依的小腦袋,體貼地給她一個膠袋裝着,清依露出甜甜的笑容“謝謝阿姨”
清依告別小賣鋪阿姨,蹦蹦跳跳回家,瞥見馬路對面有個身影很像媽媽。轉身正對馬路,此時綠燈已經亮了,媽媽提着兩個袋子走過來。
看見清依在馬路對面,藤井結子面帶微笑看着自己的女兒,絲毫沒有注意到遠處疾馳而來的一輛車子。
刺耳的剎車聲充斥着她的耳膜,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清依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中的袋子驟然滑落,愣愣地看着馬路中央。
路過的人門聚集在周圍,清依感覺雙腿有了力量,費盡全身力氣奔過去,撥開人群,跪在倒在地上的人身旁,聲嘶力竭地呼喚道:“媽媽!媽媽!”
白色的斑馬線被染成了紅色,不出五分鐘交通警察和救護車趕到,交警有條不紊地開始現場勘驗,交警將肇事者帶回去做筆錄,肇事車輛被扣。救護車則駛往醫院,主治醫生和善地看着清依“小妹妹,通知你爸爸來”
清依搖搖頭“我沒有爸爸,我有姨姨”醫生心頭一黯,轉而說道:“那叔叔把電話借你,你叫姨姨來”清依點點頭,接過電話便開始撥號。
默默地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進進出出的醫生和護士無暇顧及這個小小的孩子。清依睜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天花板整潔得沒有蜘蛛織網可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彩菜阿姨急切地問道:“小依,怎麼樣了?”
彩菜阿姨的話似乎觸動了某個開關,清依撲到阿姨懷裏就嚎啕大哭了起來“嗚嗚~媽媽出車禍了,姨姨,媽媽被車撞了”清依一邊哭一邊說,彩菜着急地問道:“那現在怎麼樣了?”清依哭着搖頭,一抽一抽道:“不知道”
彩菜安慰着幼小的清依,暗嘆這孩子真是太可憐了。她們一家正在逛街,得知妹妹出事連家都沒來得及回就趕到醫院來了。
看着自家表妹哭得無比傷心,手冢國光覺得有些於心不忍,從衣兜里掏出媽媽剛給他買的棒棒糖。這時醫生出來了找親屬簽字,彩菜跟着醫生去了,剩下手冢國晴和手冢國光面對着哭哭啼啼的清依。
對於安慰小孩子的事,手冢國晴自認為做不來,兒子國光上前一步解了父親的危機。
“小依,阿姨會沒事的,先吃根棒棒糖吧!”六歲的手冢國光此時已頗有乃父的風範,少年老成。清依眨巴眨巴眼睛,接過棒棒糖卻沒吃,就握在手上。
“媽媽會好的,對不對”?對上充滿希冀的眼神,手冢父子心有不忍,國光拚命忍住想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重重地點頭“一定會的”
身為姨父的手冢國晴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一些“小依要相信媽媽”似乎長輩的安慰更有效果,清依抬頭看了姨父一眼又低下頭去,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中的棒棒糖。
“小依,過來”彩菜阿姨從手術室中走出來,神色黯淡地向清依招了招手,清依跳下凳子蹬着小短腿跑過去,彩菜蹲下身雙手扶着清依的肩膀,柔聲道:“小依,媽媽恐怕不行了,媽媽想見見你,你進去跟媽媽說會話好不好?”清依懂事地點了點頭。
“彩菜……”手冢國晴欲言又止,從妻子的神情他不難看出手術室中的情況,恐怕結子撐不過去了。彩菜捂着嘴往手冢國晴身上一靠,她唯一的妹妹……
“彩菜,我們收養清依吧!”驀地,手冢國晴開口說道,彩菜一驚“呃?”手冢國晴點點頭“清依還小,需要人照顧。爸媽年紀大了,我們來照顧她,我會把她當我的親生女兒一般對待”
手冢彩菜破涕為笑“好”轉而偏頭問自己的兒子“國光希望小依來嗎?”手冢國光挺了挺腰,十分自豪地說“當然希望,小依是我妹妹!”
手術室內又是另外一副場景,虛弱的藤井結子握着清依的小手“清依,要堅強…聽姨姨的話,知道嗎?”清依含着眼淚點頭“我知道,媽媽,我知道”
“清依……”藤井結子滿懷憂鬱地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手術室內響徹小孩子的慟哭聲,周圍的醫生護士紛紛動容,這孩子才這麼點大,母親就過世了。
“小依,從今往後就跟着姨姨生活,姨姨就是你的媽媽”彩菜嚼着淚花看着眼睛哭得通紅的清依,清依無神地轉頭,小嘴微張“姨姨你還要我?”
兩個大人心中一痛,他們都知道兩年前的事,清依的心理還留有陰影。這些年兩家的走動來往多了一些,兩個孩子也慢慢熟絡了起來,可是到了這一關頭,清依生怕再被拋棄。
“當然了,清依這麼乖”彩菜抱起清依“sa~我們回家吧!”在清依和媽媽話別之際,手冢國晴已和父母通過電話,說明了這件事情,家人欣然接受。
回到手冢家,手冢爺爺手冢國一難得放下了威嚴的姿態,手冢奶奶一如既往地和藹可親,清依從今天開始就是他們手冢家的一員了。
六歲的手冢國光奇怪了,爺爺平日裏那麼嚴肅,怎麼對清依那麼溫柔?果然是男女有別啊!
“清依啊,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我們都是你的親人”手冢奶奶柔聲道,清依紅了眼睛“是,奶奶”
對於手冢家人,她心存感激,他們在她孤苦無依的時候收留了她,她會一輩子銘記在心。
藤井結子過世后,所有的財產都由手冢彩菜打理,藤井結子的遺產有三個繼承人,外公外婆自願聲明放棄繼承權,所有的遺產留給了年幼的清依,手冢彩菜作為監護人代她保管。
那間書閣由倉木夫婦經營,名義上老闆是清依,手冢彩菜代她管理。這間書閣,是藤井結子留給清依的,清依暗暗發誓,一定要守護好媽媽留給她的東西。
這座書閣就是清依的啟蒙老師,對於她來說意義深遠。倉木夫婦盡心盡責地經營着書閣,清依每個月也有一筆不小的收入。
剛到手冢家的頭幾天,清依晚上睡不着覺,一閉上眼睛就看見媽媽被汽車撞倒那一幕,嚇得她睡不着。起初她不敢告訴手冢家人,怕他們擔心,沒過兩天家長們發現清依的黑眼圈很嚴重,詢問之下才得知這孩子怕得睡不着覺。
“清依你這傻孩子,我們都是你的家人吶!為什麼瞞着不說?”手冢彩菜嗔怪道,清依扁着小嘴低低地說道:“對不起”
面對這樣的清依,眾人也不忍心責怪。當天手冢國晴下班的時候就帶了個娃娃回來,讓清依抱着睡覺,這樣更有安全感。
就連手冢國光也加入到安慰行列“如果怕的話,就到隔壁房間找我”
手冢彩菜誇獎道:“小光,有哥哥的風範哦”手冢國光面上閃過一絲可疑的紅暈,默默地別過臉不理會母親的調侃。
八點半將兩個孩子轟上去睡覺,手冢彩菜來到了清依的房中,替她掖好被子。
清依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給您添麻煩了”
曲起食指刮刮清依的小鼻子“小笨蛋,都是一家人還說這麼見外的話。清依,現在我是你的媽媽,國晴是你的爸爸,還有爺爺奶奶和小光。你還有親人,還有我們在,所以不要把自己關在心房裏,有什麼事一定要跟我們說,知道了嗎?”
清依點點頭“我知道了”手冢彩菜溫和地笑道:“我知道你還沒那麼快適應一個新的環境,但是我們都會在你身後,你轉過身就能看到我們。清依,你需要獨立,但不是孤立”
清依很是感動地看着手冢彩菜,這才是家人,這才是真正的家人。
她又為何糾結於過去的事情,糾結於拋棄她的家人,糾結於已經逝去的家人,她該做的是珍惜現有的家人才對。
現在她有了全新的生活,有了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