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星光

五八、星光

作者有話要說:猶豫很久,哀悼日是否更新,想了再想,還是決定更新。因為這章,是極度絕望之後湧起的希望,生的希望,愛的希望。希望人間的真情真愛,象天上的星光,亘古長存,永照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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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天色慢慢的黑下去,屋內卻無人掌燈,只窗間透下些斜陽餘暉,靜,十二分的靜。慕世琮腦中轟轟作響,耳邊似清楚地迴響着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將諸事細述完畢,他再也沒有勇氣望向坐於對面的藍徽容。

藍徽容顫抖着伸出手,拈起先前飄落在桌上的一根白,纖長的指尖血色褪盡。那根白象一把利刃,一刀刀地在她心頭割着,血從心尖處湧出來,又結成寒冰,再湧出來,再結成寒冰,凍得她瑟瑟抖。

慕世琮良久聽不到藍徽容的動靜,不由抬起頭來:“容兒!”

藍徽容只是不停地將那根白在指間纏繞着,平日清澈明凈的眸子,再無半分神采,木然地轉動着。

風自敞開着的窗子徐徐吹進來,慕世琮極度恐懼,抓住藍徽容的手。那手指涼得瘮人,讓他一哆嗦,再對上她虛無的眼神,心中如沸水翻騰,又唯恐刺激了她,不敢再出半點聲響。藍徽容覺那根白將自己的心割得血肉模糊,以往的一幕幕,孔瑄一個個奇怪的舉動,他一句句飽含深意的話語,皆從那傷口處呼嘯着湧出來。夾着血腥,夾着絕望,夾着痛悔,直湧上喉間,她‘哇’地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慕世琮大驚失色,搶上來扶住她的身子:“容兒!”

殷紅的血自藍徽容嘴角滑落,如白雪覆蓋下的一株紅梅,紅得炫目,耀得驚心。她低弱地一笑,話音極慢,幽幽地,如從黑夜中飄來:“他,現在去了哪裏?”

慕世琮的胸口脹痛難忍,側過頭,輕聲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他說,要葬在他父母墳邊,想來―――”

藍徽容的五指攸然間張開,纏在指間的那根白斷裂開來。她縱身而起,卻又雙足麻痹,腳一歪,跌了一跤,慕世琮衝過來扶住她左臂,她又跳起來,衝出房去。

慕世琮手中一空,呆蹲在地上,空虛后輕鬆的感覺蔓延到全身,他忽然苦笑一聲:放下了,終於可以放下了。

最後一縷金色斂入西邊的厚雲,微風拂過,暑氣漸消,藍徽容狂抽青雲,馳出京城北門。弦月漸升,馬蹄疾響,風呼嘯過耳邊,揚起她的長。眼前的官道在黑暗中如同通向天堂或地獄的路途,只是前方等着她的,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她也無法得知。

她的心如同她的身子,騰在馬背上,騰在半空,沒有着落。青雲被她手中的鞭子抽得奮力向前奔跑。她的眼中無淚,心底卻在大聲哭泣:孔瑄,你等等我!你怎能這樣走掉?你怎能把我一人拋下?!

周遭的一切漸漸淹沒在黑沉的夜色中,天空如洗,繁星點點,弦月如鉤。勁風中不知馳了多久,藍徽容這才覺已到了京城西北面百餘里處的楓葉坡。官道在這裏延向三個方向,兩條是6路,皆可通往安州,另一條是去往楓葉渡,在那裏乘船沿湲水北上也可到達安州。從侯爺所述時間來推算,他若是騎馬,應早已過了這處路口,但他,走的會是哪條路?他若是真的躲着自己,茫茫人海,自己又怎能找到他?!自己即使真能找到安州城他父母的墳墓,可如果等來的是他的―――

青雲不安地刨着蹄子,似是不明白先前還狂抽自己的主人為何此刻安靜如水,再無聲息。藍徽容獃獃地望着眼前的三條道路,條條都如巨蟒般,盤旋於她的心頭,天黑得沉了,前方的道路和身旁的青山潑墨似的,靜謐而又透着些陰森。

她的淚水終洶湧而出,瘋似地跳下馬,仰面向天,淚水滑入頸中,手中的鞭索將地上的塵土抽得漫天而起,凄厲的聲音衝破層層黑暗:“孔瑄!孔瑄!”

天空中漸漸有了些流雲,時近半夜,星光燦爛,月色熹微。徐徐的山風中,藍徽容全身麻木,任青雲馱着自己由右邊的一條道路往前走。

她的心似一直在向深不見底的崖下墜落,又似一直在飄渺無際的空中飄浮。茫茫然中也不知走了多久,一陣輕風拂過,帶來滿面花香,藍徽容猛然想起在翠姑峰時與孔瑄的一段對話。“孔瑄,你看,這處我們可以開一個花圃。等明年春天,去買些花種來,月季、海棠、青蘿、玉鍾花、雪梅,我們每樣都種一些。這樣,一年四季,我們的屋子都可以聞到花香了,好不好?”他從後面擁住她,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好,當然好,明年春天我們撒下花種,以後年年季季,我們都能聞到花香。”

藍徽容淚流滿面,跳落馬來,踉蹌着步下路邊的山坡。在花香的指引下,穿過一片小樹林,站在了一片盛開着不知名的野花的田野中。

她緩緩跪落於地,草香花香撲鼻,盈騰於她的周身。她掩面而泣:“孔瑄,孔瑄,你別丟下我,你說過的,要陪我一生一世,你為何說話不算數?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身後林間傳來鳥兒‘吱吱’的叫聲,藍徽容哭得雙肩顫抖,宛如夜風中瑟瑟綻放的一朵野花。風自原野吹過,一片花瓣似不堪風的侵襲,卷着撲上藍徽容的面頰。藍徽容一驚,猛然抬起頭,眼中光芒一閃,淚水漸止,慢慢站了起來。

她默立片刻,忽然轉過身,身後,還是那片小樹林,和無垠的夜色。

她心頭激憤傷痛難言,向著那樹林,向著那夜色,大聲道:“孔瑄,我知道你跟着我,你一定在跟着我,你出來!”

她的聲音在原野中遠遠地傳開去,回答她的卻是無邊無際的沉靜。

藍徽容向前行出幾步,憤然道:“你不要再躲了,我知道你在這裏。你,怎麼可能不見我一面再走?!你再絕情,再如何殘忍,也不可能不遠遠見上我一面再走的!”

“你出來吧,孔瑄,我求求你,你再不出來,我,會恨死我自己的。”

她的淚水再度滑落:“孔瑄,我恨你,但我更恨我自己。我太天真,太幼稚,我竟然會相信你,相信仇天行當初會那麼輕易地放過你。是我不對,是我將人心想得太簡單,我從沒有用心去了解你的苦痛,你的掙扎,是我對不起你。孔瑄,都是我的錯,我恨我自己,你如果就這樣走了,我會將我自己恨死的!”

先前還飄浮着的流雲似也被她悲傷的話語驚走,夜空如黑琉璃般空凈。藍徽容望着滿眼星光,心頭的火焰騰騰而起:“孔瑄,你這個膽小鬼,我恨你,你給我出來!你怎麼能夠這樣丟下我,你膽小,你不守承諾,你違背誓言,我恨你,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她的身子在田野中慢慢地轉着,聲音漸轉凄厲:“你出來啊!你答應過我什麼?答應要陪我一生一世的,答應要做我的夫君的!你這個騙子,你欺騙了我這麼久,你從不曾把我當成你的妻子看待,你這個大騙子,你出來啊!出來給我說清楚啊!”

她的聲音漸漸嘶啞,回答她的卻仍然只有無邊的沉默。藍徽容心尖疼痛,一口氣接不上來,無力地再度跪落於地。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跳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拔開瓶塞,倒出一粒藥丸,顫抖着大聲道:“孔瑄,你聽着,我手上的是斷情丹。你也知道,這葯服下去一個時辰后必當喪命,無藥可救。你,若是再不出來見我,我就死在你的面前!反正你也是死,要死,我死在你前面好了!”“我數三下,你再不出來,我不會猶豫的!你聽着,一,二,三―――”藍徽容眼中閃過濃烈的絕望之色,她閉上雙眼,仰起頭來,顫抖着將那藥丸送至唇邊。

低沉的嘆息聲若有若無,飄飄渺渺,藍徽容的手停在了唇邊,睜開眼,望向從林中緩緩步出的那個身影。

孔瑄在她身前十餘步處停住,低嘆道:“容兒,你這是何苦?”

藍徽容身子瑟瑟抖,猛然彎腰拾起先前丟落於地的鞭索,沖了過去。孔瑄靜靜地看着她,看着她手中的鞭子夾雜着憤怒與瘋狂,重重地落在自己的身邊,一下,一下,鞭打着他本已痛苦不堪的心。

藍徽容不停抽向孔瑄身邊的花草,怒道:“你這個懦夫,你這個膽小鬼,我恨你!恨你!”孔瑄默默地看着她渲泄着心中的憤怒與傷痛,待她筋疲力盡,方緩步上前,將她輕輕地擁入懷中,柔聲道:“容兒!是我對不住你!”

藍徽容無力地鬆開手中的鞭索,揪上孔瑄的衣襟,放聲大哭:“你這個騙子,你是個大騙子,你為什麼對我這麼殘忍?!我恨你,恨你!”

孔瑄撫着她的秀,哽咽道:“是,容兒,我是騙子,都是我的錯,從一開始,就是我欺騙了你,你,放了我吧。”

藍徽容一個激靈,瘋似地將孔瑄一把推開,冷冷而笑:“你這算什麼?騙了我就想逃?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你想死是吧,好啊,我們一起死吧!”她冷冷地看着孔瑄,忽然仰頭,將左手中的藥丸送入口中。

孔瑄腦中轟的一聲,疾撲了過來,雙手顫抖着掐住藍徽容的下頷,急得聲音強烈變調:“快吐出來,容兒,求求你,快吐出來啊!”

藍徽容卻忽然溫柔而凄然一笑,淚水和着這凄美的笑滴落下來。她雙手迅攀上了孔瑄的脖子,重重地、瘋似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孔瑄情急下想將她口中的藥丸吮吸出來,她卻只是堵住他的嘴唇,片刻后,他終於叩開她的唇齒,卻被她的柔舌闖入了他的口中,而那藥丸已不見了蹤影。

那絕望的淚水,流淌在眉間眼底的無限深情,瘋狂的唇齒相叩、舌底糾纏,還有她這般不顧生死的決然,讓孔瑄瞬間陷入極度的歡愉和迷茫之中。

他的心中一陣迷糊,雙臂漸漸用力擁住她,她也緊緊地抱住他,糾纏中呢喃道:“我死都不會放了你的,要死,我們死在一起吧。”

“我死都不會放了你的,要死,我們死在一起吧。”

“我死都不會放了你的,要死,我們死在一起吧。”

孔瑄天旋地轉,心跳似都已停頓,體中熱血‘騰’的一聲燃燒,燒得他腦中漸漸一片空白。懷中人兒的身子滾燙似火,她的手插入他的間,她的唇舌帶着溫柔與痴纏,摧毀了他的一切防線,他脆弱的偽裝於一瞬之間轟然坍塌。

他抱着她的身體倒落於草地之上,泥土和着草的清新、花的甜美,還有,她特有的女子沁香,徹底瓦解了他的意志。風兒吹過田野,滿地花海泛起層層漣漪,如同他小腹處那股熱流,燃燒,蔓延------

星空下,花香中,二人糾纏着,翻滾着。她的身子在他漸漸瘋狂的吻中如水般融化,而他的身子卻在她越來越激烈的喘息中堅硬如鐵,將她灼得無處可去,也讓他再也無從逃避。二人的喘息聲越來越重,生死、恩怨、禮教,這一瞬間都已悄然消失。剩下的只有漫天的星光,滿懷的花香,只有這原始的**。如混沌初開的世界,如洶湧而起的快樂,極度絕望之後湧起的真正的快樂。

她的衣衫漸漸散落在原野之中,她的目光迷離如夢,整個人都在輕輕顫慄。他也逐漸釋放了自己的焦渴,多日以來的渴念與壓抑都化作了一波又一波溫柔中略帶粗暴的侵入。她用力的撕抓着他的後背,在這一波一波的侵入中,在這飽含絕望和痛楚的快樂中一次次揚起,又一次次落下。這一夜,如流星一瞬,又似一生般悠長。星光漸暖,兩顆心在這星光的默默注視下,在無限的繾綣纏綿中,終融合在了一起,再無一絲縫隙,再無一分距離。

在漏*點的巔峰,他們緊緊相擁。她的手顫慄着撫過身下的花兒,抬起眼,看見幽藍的天幕上星光閃爍,如母親溫柔的注視,雖然隔着天,隔着夜,依然投撒着溫暖的光輝。藍徽容不禁含淚微笑,淚水從眼角滑落,落入他和她糾纏的間,滲進花間,滲入泥土。

整個世界漸漸遠去,餘下的,是徹底融合之後的無盡滿足,是交頸相歡之後的無限溫柔------

“容兒。”

“嗯。”

“你騙我,那不是斷情丹。”

“是,我騙你,可你也騙了我,我們,扯平了。”

她的手撫上他的鬢邊,星光下,她的黑如漆墨,他的夾雜着點點雪色。她躺於他的臂彎中,輕柔地將二人的長在胸前纏結起來,握在手中,再也不願鬆開。

“容兒。”

“嗯。”

“是我錯了。我―――”他的唇瞬間已被她堵住,她手中的絲拂過他的耳邊,麻癢的感覺令他再度洶湧,猛然用力將她壓在身下。

她無力地抬起雙手,攀住他的身軀,眼神溫柔而專註:“孔瑄,以後,不准你再騙我,不準丟下我,不準―――”

他又封上了她的嘴唇,這一吻讓她窒息,卻又於這窒息中安下心來。這一吻,越了所有山盟海誓,勝過了一切甜言蜜語。

在她滿面通紅,喘不過氣時,他放開了她,又輕柔地吻上了她的眼,低聲道:“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你是我的妻子,我們再也不分開。”

她滿足的輕嘆一聲,忘卻了曾有的和仍將要面對的一切磨難,任他以保護和佔有的狂熱再度融入她的生命之中。

星光漸淡,天色漸青,田野上吹來的風帶上了露珠的清新氣息。藍徽容靜靜地替孔瑄將髻攏好,看着手中那黑白雜間的長,眼眶逐漸濕潤。

孔瑄沒有回頭,反手將藍徽容按到他的背上:“容兒,我來背你!”

藍徽容眼角有淚珠輕輕滑落,卻緊緊環住他的脖子,放聲而笑:“好,你背我,我要你背我回去!”

孔瑄直起身來,背着她在原野上慢慢地走着,走出幾步,笑道:“容兒,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藍徽容依在他的頸邊,聽着他爽朗的歌聲,感受着他堅定的腳步聲,一種難以言述的安適感包裹着她的全身。多好的感覺,他就在她身邊,他會一輩子這樣背着自己,再也不會丟下自己,再也不會分開。

她在心中微笑:真好,孔瑄,再也沒有什麼,能夠將我們分開了。

歌聲悠然散去,她貼近孔瑄的耳邊:“孔瑄,我要你以後,天天背着我,天天唱歌給我聽。”“好,娘子有命,夫君我一定遵從。”

“若是做不到怎麼辦?“

“若有違背,任娘子處置。”孔瑄輕笑道。

“你哪天沒做到,我就咬你一口。”藍徽容笑着咬上他的頸間。

孔瑄朗聲大笑,卻帶起一波咳嗽。藍徽容心中一痛,卻別無他法,只是緊緊地環住他的脖子,待他咳嗽平息,低低道:“孔瑄,帶我去見仇天行。”

孔瑄頓住腳步,藍徽容輕聲道:“孔瑄,我想到了,一直以來,我們都忽略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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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接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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