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這該死的巧合
次日，威尼斯清晨下了一場濛濛細雨，到十點多恰到好處的停了。這一場降雨，也為炎熱的酷暑尾巴降溫不少。
《瘋狂的大煙槍》安排在今天首映，一起安排首映的還有數部入圍佳作。因為正巧趕上周末，所以今天同樣是熱鬧非凡，紅毯兩側早就有為數眾多的記者和等待入場的觀眾。開心、孫轟雷、黃博、劉葉四人西裝革履，簇擁着正中間嬌艷無雙的李佳欣更顯美艷無雙。
巨大的電影海報上兩桿大煙槍成了一個“二”字，別提有多囂張。
擔任威尼斯電影節主席兩年的費里切勞達迪奧今天也到場了，宛如一隻年邁的交際花。作為主席，他沒法挽救威尼斯電影的困境，只能做到無過錯。大導演們的電影正在減少的問題，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現象。畢竟作為威尼斯來說，前面打不過康城，後面又有多倫多電影節。康城搶走了歐洲一線導演，多倫多擄走了荷里活體系裏最有競爭力的大片。威尼斯能佔據的優勢或許只有意大利這片曾經輝煌過的電影沃土。
還有一個嚴峻的問題是，在全世界都明白的大導演們創作力衰退的當下，康城和柏林早早地就開始培養起嫡系導演，而威尼斯在這上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說到培養嫡系，開心前腳跟在柏林拿下大獎，與柏林關係不錯，應該劃歸柏林嫡系，誰知一轉眼就來了威尼斯，自然引人遐想。
“開，祝賀你的電影首映。”正在打量着這位電影節主席，他就已經主動走了過來。
開心楞了一下，瞬間醒悟，“謝謝，也很感謝威尼斯給我的幫助。”
阿爾貝托笑着拍了拍他的背，道：“不用客氣，威尼斯電影節正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多多加入。說實話，我非常喜歡你的這部電影，但它不應該出現在競賽單元。作為開幕式影片或者閉幕式影片或許更好。你知道的，威尼斯畢竟有自己的藝術堅持。”
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沒戲？開心臉上不動聲色，也不發表回復。
“來，一起拍照吧。”
一轉臉，立刻滿臉笑意麵對鏡頭閃光燈。
一個米蘭報的記者高聲喊道：“阿爾貝托主席，請問你是專程來看這部電影的嗎？請問你如何看待這部電影？”
阿爾貝托很鄭重點頭道，“是的，沒錯，我是專程為這個年輕人而來。我一直在思索威尼斯電影節的未來，整個時代的導演都在衰退，去年30年起來的大導演，現在有的去世了，有的已經不能拍片了，有的繼續拍電影的導演不如以往的好看了。實際上，電影院並沒有死亡，數字時代讓電影產業整個更新換代了，包括拍片、發行都不一樣了。那麼電影節應該怎麼做呢？就是應該要理解且了解不同國家的這種變化。所以今年的電影節，我們做了很多的權衡。我們有很多新導演，處女作，電影節都需要認真的做積累，誰會是未來的大導演。我非常喜歡開的這部電影，相信電影首映之後大家會有相同的體會。”
他在長篇大論，沒有讓開心舒服多少，還沉浸在剛才的那番話里。
正如他所說，威尼斯電影節有自己獨特的傳統：它聚焦於各國的電影實驗者，鼓勵他們拍攝形式新穎、手法獨特的影片，哪怕有一些缺陷，只要是有創新，就能夠被電影節所接納。而電影節的宗旨是“電影為嚴肅的藝術服務”，每年都提出不同的口號，而評判標準很純粹：藝術性。
在六七十年代，威尼斯電影節發掘了一大批新興的歐洲電影人。儘管它所選擇的電影未必是該導演最好的一部作品，但卻時時刻刻地在引領歐洲藝術電影的發展潮流，他們也深深以此為榮。
如果阿爾貝托不是無的放矢的話，從藝術性角度來評審，《瘋狂的大煙槍》能夠入圍主競賽單元，恐怕與他新穎的拍攝手法有關。得獎……懸了。想藉此，不由苦笑，“想簡單了，或許自己該等待冬天去參加多倫多電影節試試水的。”
也許是因為公佈了入圍名單的原因，這家影院有十三個放映廳，足足安排了八個廳放映《瘋狂的大煙槍》，卻依然座不虛席。主廳中卻是媒體記者眾多，似乎都要睜大眼睛好好大量一番這部電影憑何入圍。
電影放映開始了，開心深呼一口氣，整個人靠在座椅上。
“hani，別緊張，相信自己。”其他幾個大老哈都一副津津有味模樣，唯有李佳欣察覺到他的異樣，輕聲安慰道。
“……我才不緊張。”他一手搭在美人的大腿上，輕輕一捏，“謝謝。”
李佳欣莞爾一笑。
電影開始了，一開場，孫轟雷的滑稽又搞笑的腔調便讓整個電影院裏的觀眾精神大振，在電影院裏聽到熟悉的鄉音，讓觀眾們都打起了精神。
“有沒有人喜歡珠寶首飾？看看這個，意大利手工精製，保證是從富人區偷來的，這和我的手一樣長，希望我的老二也一樣長！”
儘管只看得懂字幕，依然讓電影院裏響起一片笑聲。觀眾席中也有一位面容嚴肅的先生，他叫尼克，來自英國劍橋影視公司的購片經理。看到演員身上穿着的風衣，嘴角也不禁掛上絲笑容，繼而皺起眉頭，“這是哪裏拍攝的，時而有霧氣，古舊的街道，怎麼這麼像倫敦？明明是一部中國片。音樂很棒，是英倫搖滾樂，聽起來好熟……”他知道英國去年永久性失去了香港，但英國人畢竟曾經通知過香港幾十年，應該是崇拜大英帝國文化吧，他如此想着。如此猜測，本來漫不經心的心態，似乎也專註了不少。
看了開頭，不少人雲裏霧裏，不太明台劇情到底講的是什麼，只是覺得鏡頭很酷，節奏也很快捷。可隨着強勁而富有爆發力與穿透力的英式搖滾hundred－mile－high－city的**直接來到，在兩人發現警察拔腿便跑，那搞笑的奔跑再叼上雪茄，與笨拙警察相映成趣，整個畫面與音樂相結合，讓人情不自禁地開始跟隨着搖滾樂，搖頭晃腦起來。
故事脈絡很快就在“猜火車”般不停出現的一夥又一伙人的介紹中理順了，其實很簡單：四個傢伙因為要參加黑社會賭局，卻被另一場大騙局騙光了賭本，還欠一屁股債。如果不能在一個星期內還清，他和他朋友們的手指和酒吧都將不保。一夥想盡各種可能的湊錢辦法，湊巧發現隔壁鄰居的秘密，最後決定搶劫隔壁的毒犯。
而隔壁的毒犯同時也正計劃搶劫他們的毒品供應商。一夥的計劃聽起來簡單，但執行時卻狀況百出。突發的狀況讓這夥人不由得越陷越深。事情變得十分複雜，場面變得十分混亂。幾個小混混發現整個事件已經發展到超出他們的想像，於是極力想逃脫，但是事情已經完全無法控制，就像是上帝在操縱着所有人，然後得意大笑。
整部電影除了開頭的15分鐘讓人迷糊之外，觀眾便再也移不開眼睛，不忍漏掉任何一幀的鏡頭。
尤其是電影末端，當一個又一個巧合如多米諾骨牌，一點引發，無數點應聲而倒，一環緊扣一環，一事接踵一事，在渡過開頭彷彿有些沉悶的鋪墊之後，如雪崩般衝擊着人們的眼球，再加上那酷炫的鏡頭、神奇的剪輯和勁爆的音樂，簡直是天衣無縫的完美！
“哦上帝！”
最後情節，所有巧合的大碰撞，影院裏已經笑聲連成了片。有幾個女士已經笑疼了肚子，直跺腳還不夠，連雙手也拍打起座椅手靠來。此中痴態，讓開心心頭的陰雲一掃而空。
得獎？重要嗎。
“天才，天才，神奇的構思和電影結構，簡直絕了！”
開心不由自主地笑了，平凡人的生活有時確實讓人覺得乏味。但這世界又總有些東西讓人們覺得感動、新奇或過癮。在人們的一生中，你會遇到多少碰巧發生的事情呢？又有多少巧合事件發生過後，人們會常久的琢磨和感嘆“怎麼會這麼巧？”
但在這部電影中，就是這麼巧！
當然，“巧合”帶給過我們快樂和驚奇，也同樣會帶給我們哀傷與悲痛。但是不管結果如何，都無法掩蓋“巧合”本身所帶給人們的強大吸引力。
越想越覺得神奇，越覺得有味道，那是因為遇到這種常理解釋不清的事情的時候，人們總愛把所發生過的巧合事件的誘因向宿命的方向歸結，於是為本就有點兒不可思議的巧合更披上了一層奇異的魅力。
就連剛剛還將精神放在他身上的李佳欣，入迷了之後也笑的前仰後合，尤其是看到自己的角色從“死屍”狀態醒來高舉重機槍，轟炸整個屋子時，更是差點笑癱。
“天啊，我是第一次看電影，原來這麼好看。”她忍不住湊過嘴，主動親了開心一口。
開心莫名其妙，轉頭盯着她猛瞧。
“看電影，看電影。”李佳欣有些不好意思的推開他的臉。
電影結束了，全場掌聲雷動，不時還響起刺耳的口哨聲。
連電影節主席阿爾貝托也十分意外，“這部商業喜劇片這麼吸引人？他們都不聽我的，難道我做錯了？不，我沒有做錯，該死的電影節，這種競賽既愚蠢又傲慢，我沒有做錯！”他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那是早就準備好的辭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