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天一早，餘子揚看着那塊硬邦邦的鹿肉頓時頭疼了起來，經過昨天晚上，現在他一看到肉就反射性抱住肚子。
若是當成肉菜，那肯定是百吃不厭的，但若是但主食的話，誰受得了啊。
實在不想一大早吃那麼油膩，餘子揚索性把菜刀一放，叫上余樹把昨天事先留起來的那節後退肉帶上，讓妞妞在家看着，然後兄弟二人踏着雪地往村長家的方向走去。
紅山村是個雜姓村，因靠近的山遠遠看去有一小塊是紅色的，因此命名紅山村。村裡良田不多，大部分是山石和樹根奇多的荒地，和產出極少的沙地，只有靠近村口的地方有幾塊良田。
田裏少有產出，基本上家家戶戶都只剛好夠溫飽，卻沒什麼人動了靠山吃山的念頭，村民們寧願累些，賺的少些去鎮上找短工作，也不願上山。概因，剛搬來這村子時就聽說了山上有成群結對的豺狼虎豹，唬得村民們連靠近山腳的小山坡都不敢上。
後來，余家爹爹被迫鋌而走險，上山狩獵餬口，結果更是把村裡人嚇破膽，再也無人打山上的主意。
眼下，家家都不富足，還有那些恨他們兄妹三人入骨，巴不得他們餓死的人家是絕對不會借糧給他們的。
餘子揚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只有第一個不得不對他們伸出援手的村長家可能還會再次幫助他們，即使餘子揚再覺得村長不是什麼好人，也不得不向村長求助。
看了看余樹肩膀上扛着的半扇鹿肉，餘子揚盤算着能在村長家換多少苞米回來，至少也得有等量吧。
想想，餘子揚又有些牙疼，若這些鹿肉拖到鎮上去，能換得多少精米阿，又何必吃難吃的粗糧呢，不過一想到這肉是白撿的，也就平衡了。
村長家在中央地帶，離余家有些遠，加上雪地有些難走，兄弟兩足足走了一刻鐘才到。
隔老遠，餘子揚就看到村長家的青磚大瓦房了，在一群黃泥茅草的房子中間，亮堂的青磚大瓦房顯得格外明顯氣派。
餘子揚上前敲打鐵質門環，發出沉悶的'扣、扣'聲，院裏傳來瘮人的狗吠聲。
敲了幾下，沒聽有人喝止狗吠聲，餘子揚大聲喊道：“村長叔，是我，余家二兒餘子揚。”
等了大概有一分鐘左右，還沒聽到有人的聲響，倒是被狗吠弄得心煩意亂，餘子揚再次大喊：“村長叔，在家嗎？我昨兒得了只鹿，給送鹿肉過來”。
余樹把鹿肉重新扛到肩上，對餘子揚說：“揚揚，村長可能不在家，要不咱先回去吧。”其實，他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要把好好的肉白送給人家。不過，雖然有些心疼，不過他也沒問。他已經習慣了揚揚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揚揚這麼聰明，一定有他的理由。現在，村長家沒人，正好不用送了，省下這些肉可以吃好幾天呢，真真是太好了。
餘子揚搖了搖頭，“大雪天的，除了我們倆誰還出門阿，再等等吧。”村長怕是覺得他們來打秋風，不願開門吧。
果然，話音剛落，就傳來了村長夫人那刻薄的聲音，“叫叫叫，叫魂阿，滾一邊去。”
然後是開鎖聲，讓餘子揚無語的是，小小一個破院門竟然打了三個鎖頭，他翻了個白眼，在下一刻打開門的瞬間又恢復了靦腆的笑臉。
村長夫人是個極肥碩的婦人，她顴骨極高，又愛掐尖嗓門說話，本就生得一副刻薄相，為人又極貪小便宜又喜說三道四，惹得全村人都十分厭惡她，又礙着村長的身份不能對她怎麼樣，倒做實了刻薄的名聲。
村長夫人貪婪地看着那半扇鹿肉，開口說：“喲，是你倆阿。”雖是對着余家兄弟說話，眼神卻沒有離開過那扇鹿肉，她明知故問：“大早上的，你倆來幹嘛呀。”
余樹被村長夫人盯得頭皮發麻，他看向餘子揚，不知怎麼回答。
餘子揚看她那副貪婪的樣子，暗地裏嗤笑了一聲，在村長夫人看過來的瞬間垂下頭，“我們昨晚撿了只鹿，來看看村長叔。”
村長夫人一扭她那壯碩的臀部，說了句：“進來吧。”當先走了進去。
餘子揚忙扯着余樹跟了進去，剛入院門，一條通體漆黑的大狗站了起來，目露凶光地看着他倆，做足姿勢就要撲上來，兄弟倆被嚇了一跳，忙忙後退，待看清大狗脖子上綁着的草繩時才壯起膽子快步走進去。但心裏仍不免淬了一聲：“狗仗人勢。”
屋子裏冰冷得很，村長夫人進了西廂房，留下余家兄弟在空蕩蕩的堂屋裏剛瞪眼。
隔了一會，村長掀開帘子走了出來，一屁股坐在堂屋左邊那把椅子上，高抬起頭，向余家兄弟的方向看過來，微眯着眼，仔細看就能看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扇鹿肉。
餘子揚上前喊道：“村長叔好。”
余樹獃獃地站在旁邊，一隻手搭着鹿肉。餘子揚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喊人，還有可以把鹿肉放下來了。
余樹撓撓頭，把鹿放腳下，然後跟着喊了句：“村長好。”
餘子揚分明看到村長的眼神隨着余樹的動作落到地上。他心裏暗笑，覺得手裏的籌碼越來越大了，興許能換得比預期更多的糧食吧，或許還能換一點白面給妞妞吃。
只是村長一開口，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只見村長清了清嗓子，艱難地將眼神移到余樹身上，說：“聽說你們撿了只鹿，特地給送過來，嗯，你們有心了。”
餘子揚正要開口，又聽村長說：“天寒地凍的，你們早些回去吧，別凍着了。”
余樹聽到就要往外走，餘子揚頓時急了，用力扯了余樹的手，惹得余樹停下來疑惑地看他。
村長眼睛一抬，斜眼看着餘子揚：“怎麼，還有什麼事嗎？”
餘子揚心裏一狠，雙膝跪地，臉上儘是壓不住的屈辱，又極力忍着，倒顯得有些難以開口的樣子，想他堂堂七尺男兒，連生他養他細心照顧他的父母都未能來得及給他們磕頭答謝，倒跪了這麼一個老東西。罷了，即用了人家的身體就得擔起人家的責任。想辦法讓他們兄妹三人更好地活下去。
做了心理輔導，餘子揚緩緩開口，“村長，昨兒家裏吃完了所有餘糧，大哥無奈頂着風雪出門找食，幸得天保佑，撿了只凍僵的鹿，想到村長對我們的幫助，原是應該雙手奉上的，只是家裏實在沒有餘糧了，萬般無奈，才腆着臉，想換點可以餬口的東西，不計什麼東西，只要能安然度過這個冬天就好。”說完像是不好意思一樣，低下頭，掩住眼底呼之欲出的屈辱感。
余樹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不知為何餘子揚就跪了下去，他獃獃地不知道該不該一起跪，愣在原地。
村長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還未開口，西廂房竄出一個人，指着餘子揚鼻子就張口就罵，“呸，吃你一口肉你就該感恩戴德，還想換些糧食，好個不要臉的人。”
村長夫人扭着屁股坐到右座上，刻薄的聲音再次響起，那張嘴生生把白的說成黑的，“就知道你們老余家沒一個好東西，老的借錢不還，小的心術歹毒害死我們村數十條人命，還有你這不要連的小兔崽子，打秋風都打到我頭上來了，一家子沒人倫的東西”。接着對着東廂房喊道：“大貴，出來把肉扛到廚房去。”像是料准了餘子揚他們不敢怎麼樣似的。
余樹氣壞了，雙手緊握爆出青筋，怒視着村長夫婦，他他雖然有些傻氣，但也知道維護爹娘的名聲，知道說爹娘壞話的人是壞蛋，是可以暴打一頓的。
餘子揚張口結舌，實在是想不到這世間竟有如此不要臉的人，他站了起來，對東廂房出來的那個尖嘴猴腮，獐頭鼠目的人道，“慢着。”又呲牙裂嘴對村長說：“要說沒人倫，我家可比不上你，當初要不是你硬逼着爹爹帶着那些人上山，我爹用得着帶那些不知死活的東西上去，何況死裏逃生的劉大哥說了，也是你那畜生侄子李多財貪心，偷抱熊崽子，要不然也不會弄得母熊爆怒，是你害死你十條人命，而且大伯欠的錢我爹爹都還了，不像你家這邊有點那邊要點還說三道四，死後下拔舌地獄。”
餘子揚氣極，口不擇言，說完話倒是回了些理智，心裏一個咯噔，心知這下要得罪死了村長，但也不後悔。任誰父母被說成這樣都不能忍。又想就算不能換些苞米也算了，大不了去扯樹皮吃也能度過這個冬天，何況還有這些肉。
村長夫婦被氣了個仰倒，指着餘子揚手指顫抖，說不出話來。
餘子揚不管，招呼着余樹抗上鹿肉走人。
這時，東廂房又走出幾個人，一個球兒似的小胖墩指着鹿肉對那肥頭大耳的人說：“爹爹，爹爹，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村長大兒李大富哄道“好好，今晚讓你娘給你做肉吃。”又指着余樹道：“既然進了我家們，還想拿回去，門都沒有。”
餘子揚冷笑：“你們還想明槍不成。”
“什麼叫明搶阿，我爹為這村子做出那麼多貢獻，你們有什麼好東西當然應該先供給我爹。”李大富理所當然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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