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商量辦學

第九章 商量辦學

張老頭覺得自己遇到了知己、遇到了高人……在這山間僻野,他一個宋室還未南渡時便落榜的儒生,隱匿在粗鄙的莊稼漢子之中,本來時日一長,也覺得淡了心思。那孔孟大道、聖人經學、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等風雅之物,已然深深埋葬在了支離破碎的心底。卻不曾想,那日偶然救得一個奄奄一息的兒郎,卻是此間高人,才情了得,文筆斐然,他是大跌眼境。

又對於虛相而言,心中暗暗竊喜,他只盼着這孩子早些長大,將來必定出將入相,傳將出去,也讓世人知曉,他一介鵝湖寺的主持,盡然接濟了一個大才。

對於宋人而言,名聲是尤為重要的,不論是在朝堂高廟、還是在田間地頭,大家心中總是把名氣看得極重。虛相這般想法,也屬正常。

在姓魏的心底,他這才恍然大悟起來,“原來自己所收的這個徒弟,儘是滿腹經綸,才華橫溢,怪不得昨日他對於收徒一事言語尷尬,久久不允……哎,難道,自己不經意間的發現,還成就了一個王安石、蘇東坡、宗澤、岳飛等人物了么?若是那般,那真是天大的造化,說不定恢復河山、中興宋室,指日可待!”

四人一直在鵝湖寺的經閣之中長聊,劉渙談得眉飛色舞。

他博古論今,和虛相、張老頭談及歷史、談及道德大意……又編撰一些“鬼話”出來,說些豪俠的故事,直把一旁的絡腮大漢也聽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覺間,經閣內的蠟燭換了幾次了,子時將至。

劉渙師父見得睡意朦朧的靜能又來換蠟燭,便嘆一聲,道:“哎,這塵世間的好物終不長久,便如這蠟燭,時間一長,也要毀滅殆盡。”

他這粗人,本來隨意一陣嘆息,卻勾起了當場傷感沉悶的氣氛,大家各自長嘆,盡無言以對。

劉渙卻道:“師父啊,弟子在想,或許能通過一些手段,留住這塵世間的光明呢。”

三人一聽,又來了興趣,張老頭道:“好孩子,你說這話可當真?要知道我們讀聖賢之書,不可口出胡言呀,治學做人,都必須嚴謹呢。這塵世間的光明,往往日月交替,那是天道,你我凡人,豈能逆天而行?”

劉渙也不辯解,道:“前輩教訓得是!我也只是一些想法罷了,還沒經過試驗,或許是我的胡思亂想。”

虛相微微一笑,道:“阿彌陀佛,小相公心思敏捷自然是極好的事情,可你思維飛躍得過快,貧僧也跟不上了你的腳步呢,莫非你所言的留住光明,便是要創造出一顆太陽來么?”

劉渙呵呵一笑,道:“不敢不敢,大師多慮了,就算我成神成佛,卻也是無法做出一顆太陽來的,我的想法,卻是那‘萬物皆有所憑、君子善駕於物’的道理。我是想,可不可以通過轉換,將塵世間一些龐大的能量轉變成發光發熱的能量,比如水之能,比如風之能……”

他這般解釋,眾人才若有所悟。大漢來了興緻,急道:“徒兒,以前聽說有個墨家,也是能人巧匠輩出,不過卻也沒有聽說他們造出什麼‘太陽’來。照你說,這事情到底能不能成?”

劉渙假意沉思,道:“成不成的,我可不敢打包票,但我卻能藉助一些簡易的俗物,製造出柴火的能力,煮飯取暖,都是可行的。我是打算,日後去張老前輩的村裡,實驗一番。”

張老頭一聽,這可不得了。這劉渙昨夜曾言要傳村裏的女人廚藝,又要傳村裏的漢子幫助豐收的法門,當下有出言要製造出取代柴火力量的事物來,莫非這小子是個仙人不成?

他對劉渙道:“好孩子,且不論你成不成,老丈這裏代全村給你答禮了,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

劉渙微微一笑,道:“前輩,都說過無需多言、無需多禮的,你救了晚生性命,那是再造之恩,就算晚生做出天大的貢獻來,卻也無法還你一條性命呢。你若真想報答我,等我做成以後,卻有個想法!”

眾人聽他言及“想法”,還以為這小子要提要求,心中不解,他這是要向張老頭索取報酬么?

大漢呵斥道:“什麼‘想法’,你但凡為人家做點事情,也是報答恩情,理所應當。莫非你還想向張老丈人索取報酬不成,你若真有了這個心思,我勸你趕緊打消了,否則別怪我無情!”

這絡腮大漢真是個肝膽照人,磊落光明的俠客,他誤解了劉渙,便也心直口快,出言就是教訓和威脅。

旁人正要辯解詢問,劉渙卻微微笑道:“師父,你誤解徒兒的,徒兒哪敢向老前輩討要什麼報酬。徒兒只是覺得,我縱然有萬千想法、萬千才學,那也只是我一人所有罷了。若再好的東西,不能被世人所享有,不能學以致用,不能普度眾生,又有什麼意義……我真實的想法,是想在這鵝湖寺旁邊辦一所書院呢,將我說知道的,全部傾囊相授,哪怕那些東西只能富甲三畝田地,我也滿心歡喜了。”

他此話一出,眾人再次呆在了原地,大漢的臉一陣通紅,暗道真是誤解錯怪了他,可他一生走南闖北,從不服軟,當下也不道歉。再說他輩分比劉渙高,哪有師父給徒兒道歉的理,總是放不下那個面子,當即話也說不出來。

虛相道:“阿彌陀佛,小相公心念眾生,真是佛祖胸懷,善哉善哉。”

張老頭沉思片刻,激動道:“好孩子,你若能辦成先前所言的幾件事情,等立了威信,有了名聲,要辦一個書院,還不是簡單得很。到時候,老丈為你振臂一呼,又有虛相大師鼎力支持,我們籌集村裡財物,向官家通融稟報一聲,得了允許……我看此事可行!只是……只是……只是如此一來,豈不苦了你了?”

劉渙能夠聽出張老頭的意思和話外之音。

張老頭是覺得劉渙這舞勺之年的小子,縱有萬千本事,但到底無名無實。

古來辦學授教之人,莫不是一方大賢,才學了得不說,還是官家之人,身居廟堂,職位顯耀。

縱然不濟,也得由富室、學者自行籌款,于山林僻靜之處建學舍,或置學田收租,以充經費……最不濟的,都是那些“祠祿官員”督辦,當然,人家“祠祿官”雖沒有了往日身處廟堂之時官威勢力,流落鄉野,但到底人脈廣博,又有弟子追隨,錢財也是無限,這等人辦起學來,其實是最好不過了,一來著書立說,傳教解惑,以正名聲;二來嘛時間充裕,沒有了俗務纏身,精力也能集中灌注……不過倒有些沽名釣譽的“祠祿官”,只是為圖清閑,通過各種關係得到朝廷恩賜,本來能幹之年,卻貓在家中養老,還吃朝廷的供給,真是萬萬不應該的。

再者,太上皇趙構南渡以來,便復建太學、武學、宗學於臨安(杭州),這三所書院便是南宋朝赫赫有名的教育機構了,南宋的行政區劃又分路、俯(州)、縣三級,各州設有州學、各縣設有縣學。一直到到教育機構的不斷完善,便出現了一些極為有名的書院,如江西廬山的白鹿洞書院、湖南長沙的嶽麓書院、河南商丘的應天書院等……

只是對於劉渙而言,此時正是趙昚當皇帝(後世稱作孝宗),民辦教育一事,卻還是能夠得到朝廷允許的,他的提議,不過是辦個書院罷了,為何張老頭說來,還要稟告“官家”呢?按道理來說,這一方書院在沒有名氣、還未培育出“人才”的時候,朝廷多半不會在意啊,又何苦要自己找麻煩事情來做?

劉渙現在雖然初露崢嶸,但畢竟無名無錢,他又憑什麼能夠擔當起一方書院的主事,還要講經授學,一個小娃兒家,能夠做得到么?

面對張老頭眼中、話中的懷疑和不解,劉渙心知肚明,他一個前世在官場上摸爬滾打的年輕人,這點情商,還是有的。

劉渙猶豫一陣,沒有正面答覆張老頭,他覺得自己現在是頭腦一熱,有些操之過急了,還是等身體恢復,有了名氣,先震驚了鵝湖山一帶地獄,把名氣之旗幟揚起來再說。到時攪動江西,震懾湖南貴州,沿東南而上,直抵浙江臨安,不怕那朝廷不動容。但這些都是后話了……

他假意打了一個呵欠,道:“額……老前輩說的是。哎呀,師父、大師,小子但覺得身體忽冷忽熱的,困意來襲,怕是支撐不了了,這廂便給三位前輩告罪,晚生能不能回去休息了?”

虛相這才恍然大悟,急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是貧僧的不是,忘卻了小施主還在虛弱之中……”

大漢道:“哎呀,好徒兒,我這做師父的倒是孟浪了,你且回去休息吧,今夜所言之事,等你病好了再說。”

劉渙告別三人,邁着虛弱的步伐朝廂房而去,那稚嫩的身影一顛一頗,顯得弱不禁風……

張老頭意猶未盡,辭別了虛相和劉渙的師父,輕車熟路地摸黑回村裏面去了。

虛相對劉渙師父道:“老魏,這小子絕對不是池中之物,他日定有大作為,你且拭目以待吧!”

大漢長嘆一聲,道:“哎,人才倒是人才,只是來得不明不白,像無端從石頭縫裏冒出來的一般。大師啊,你我今日所為,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虛相道:“阿彌陀佛,福禍難定,一切隨緣吧。但願他是那‘斗戰勝佛孫悟空’的轉世,特地降臨到這鵝湖寺的。因果難尋,前世身,今日身,後來身,皆是雲煙過眼,你我哪裏管得了這許多。狂風要卷大浪,你我便也推波助瀾,順應世事吧……”

大漢長嘆一聲,道:“是推波助瀾,還是造化弄人,都不肖說了,我只是隱隱覺得,我們似被捲入了無邊的風浪之中,一時間身不由己呢。”

冥冥之中,二人總覺得未來打開了一扇門,但那扇門到底通往何處。他們卻看不真切,自然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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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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