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殊晚成長記
李三石拉着殊晚朝自己家的方向走。
他活了二十六年,頭一次有被人強烈依賴的感覺,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好像忽然有了盔甲,無懼風雨。
他還有一種宿命的錯覺,當死亡距離自己那麼近的時候,他祈求老天爺再給他一次機會,說要洗心革面做個好人。到現在李三石還是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上來了,十分靈異,然後一上岸,就看到小丫頭在等他。
這算是考驗嗎?
李三石決定踐行諾言,親自送殊晚回家——不然,他怕老天爺會對他上演“死神來了”。
殊晚渾身濕-淋淋,李三石玩笑似的問:“你是不是打算去救我?”
殊晚點頭。
真乖。
兩個濕-淋淋的人牽手夜行。
回到家,李三石找了衣服換上,屋子裏沒有殊晚能穿的衣服,濕噠噠的頭髮貼在她臉上,小臉白皙,瞳仁愈加黑亮,透出股楚楚可憐的味道。李三石從沙發后的牆縫中翻出一張銀-行卡,裏面有幾千塊錢,這是他最後的家當:“走吧,去給你買衣服。”
時間已經不早,尚在營業的店鋪不多,李三石找到一家童裝店,給殊晚買了裙子。怕她受涼,又加了一件紅色小風衣,殊晚穿在身上漂亮極了,像個真正的小公主。她很懂事,對李三石說:“謝謝叔叔。”
真可愛。李三石把她抱起:“走吧。”
街上霓虹閃爍,李三石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格外瘮人,殊晚問:“叔叔,你疼嗎?”
李三石心頭泛起溫柔的漣漪:“叔叔不疼。”
“他們為什麼要打你?”
怕給孩子留下心理陰影,李三石說:“沒什麼,我們在玩遊戲,鬧着玩。不過他們都是長前手不長後手的大尾巴羊,把我扔水裏就不管我了。所以他們不是真要打我,雖然我的臉有點難看,但真的不疼。”
李三石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閃爍着聖父的光輝。
“那就好。”殊晚伸出爪子去按他臉上的紅腫處。
“嘶……”李三石痛得倒吸一口冷氣。
也許他應該去診所拿點葯擦拭傷處。南源市到清水市的直達火車是明早九點啟程,他有足夠的時間。再說,小丫頭之前渾身濕透在海邊吹涼風,生病就麻煩了。
李三石帶着殊晚去附近的診所。殊晚是個很乖的孩子,看李三石身上有傷,主動下來走路。
李三石牽着她的手,再次表揚她:“真乖。”
他也想有個女兒了。
診所二十四小時營業,小孩子總是不肯安安分分走路,上診所的台階,殊晚一蹦一跳,時間已經不早,但仍有人來診所,幾個男人扶着一個女人,那女人叫喚不止:“哎喲喂……哪個殺千刀的,居然把碎玻璃弄在樓梯上……這下我是要破相了……”
一個男人插嘴:“大姐,我記得好像是你打碎了玻璃瓶,我說掃一下,你還說不用管,樓道里有個太婆主動打掃衛生!”
“啊啊啊……”女人的哭鬧聲。
自作孽!李三石覺得好笑,側過臉看了一眼。
對方四男一女,正好看過來。
面面相覷。
李三石驚了一下,世界真小,這不是欲置他於死地的人販團伙嗎?
人販團伙更驚,瞅瞅李三石,再瞅瞅牽着他手的殊晚,世界靈異了。
幾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三石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抱起殊晚,轉身就跑。
“抓住他們。”那個女人販臉上還有玻璃渣,沒那實力追人,發號施令倒是利落。
四個男人撒開蹄子狂追。
李三石個子不高,偏瘦,跑步是他的強項——賊嘛,能跑不快嗎?但他抱着殊晚,這丫頭幾十斤重,李三石今晚又被揍了一頓,狀態欠佳。對方窮追不捨,李三石無法甩掉他們。
他跑進街巷之中,此時快到十一點,巷子裏一個人都沒有,燈光很暗。拐過拐角處,旁邊有個已經收好的小攤,攤子下方有空檔,李三石剝了殊晚的外套,將殊晚塞進去:“躲好,不許出聲,等着叔叔回來找你。”
殊晚貓着腰躲在小攤下,點了點頭,她不害怕,覺得很有意思。
李三石從旁邊拿了個簸箕,裹上風衣,佯裝孩子還在他懷中。人販的追喊聲越來越近,李三石拔腿就跑。
人販從小攤邊跑過,腳步不停。
“砰——”人販拔了槍,怒喊:“把孩子放下,不然打死你。”
李三石只能逃。男人正準備再次開槍,殊晚從小攤下鑽了出來,喊道:“我在這裏。”
她的聲音在黑夜中格外清脆。
幾個男人回頭。
李三石不敢回頭,四個男人,手中還有槍,他沒有勝算。罵一聲:“蠢丫頭。”腳下步伐不停,李三石利落地翻過圍牆,他要報警。
李三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男人將殊晚圍住,四十萬元,失而復得。
殊晚仰着臉看他們。
顧不上逃掉的竊賊,領頭人販將殊晚抱起,一邊回走,一邊陰陽怪氣說:“你跟那個賊挺有感情嘛。”
殊晚不懂是什麼意思,她的眼睛盯着對方手中的槍看:“叔叔,你這麼大了還玩槍?你媽媽不會說你嗎?”
不該是小男孩的玩具嗎?
重新抓住了四十萬,領頭人販心情很好,一手抱着殊晚,一手握着槍指着她的腦袋:“你最好聽話點,乖一點,不然,我一槍崩了你。”
殊晚咯咯地笑:“那你崩啊。”
她以為對方手裏的是玩具,伸手摸了摸。見槍依舊對着她,殊晚以為男人們準備把槍給她,也許,這是給她的玩具。哪有這麼大的叔叔還玩槍?殊晚伸手就搶,男人沒防備她,殊晚動作快力氣大,直接就搶了過去。
領頭人販怔了一下,摸着槍桿:“還給我。”他準備奪回來,男人本以為拿回來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一拽,發現拽不動。殊晚咯咯笑着:“不給。”
領頭人販再拽,突然“砰”地一聲,殊晚扣動了扳機。
同時,傳出痛呼:“哎喲!”另一個人販捂着耳朵,子彈從他耳邊擦過,好險啊,差點就腦袋開花。耳朵被打了個缺,他痛得跳腳。
警鈴大作。
三個男人不約而同地快速推開。只剩下領頭人販抱着殊晚,槍聲讓他怔了一下,等回過神來,槍口已經對準他的腦袋。
領頭人販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臉色煞白:“乖,把槍還給叔叔。”聲音都哆嗦了,他試探着用手去摸槍,忽然間,“砰……”
領頭人販渾身一震。
“哈哈哈哈……”殊晚笑得更歡。
領頭人後知后覺發現她沒有開槍,只是嘴裏在喊。
太嚇人了,背上冷汗一片。他不敢貿然搶槍,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準備把殊晚放在地上,扯着嘴角微笑:“寶貝,把槍還給叔叔。”
“我想玩。”殊晚的手扣在扳機上,學着電視裏的人喊道:“不許動,不然我就開槍了。”
領頭人販渾身一僵,身體只蹲了一半,保持着動作一動不動。
孩子什麼的最討厭。
殊晚從他懷中跳出來,槍口依舊對準領頭人販,高喊:“你要聽我的。”領頭人販點頭:“聽你的。”她自得其樂,槍口環視其他人,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冷氣,
有人喊領頭人販:“大哥,你把她撲倒。”
領頭人販距離殊晚最近:“好,好。”實則額上冷汗直流,對方是個孩子,她什麼都不懂。
無知則無懼。
另一個瘦瘦的男人趕緊喊住他:“別亂動。”他獻策:“看我的。”你們這幫沒帶過孩子的笨蛋,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應付小孩子,他朝殊晚微笑:“小朋友,你的槍法好不好?”
殊晚回答:“我是神槍手。”
“你看見那裏有張小廣告嗎?”瘦瘦的男人指着遠處牆上的小廣告說,“你能打那裏嗎?”
“當然可以。”殊晚轉身調轉槍口,好機會,領頭人販撲過去,他要一把握住她的雙手,把槍搶回來,再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沒想到,殊晚似乎知道他要來了,往旁邊一跳。領頭人販落了個空。
殊晚調轉槍口,砰砰砰——她再次扣動了扳機。
一通胡亂射擊,幸好沒打在人身上。但足以把人的膽子嚇破,耳朵流血的男人快哭了:“大哥,你幹嗎把槍給她?”
“她搶過去的。”領頭人販欲哭無淚。
“你們別說話。”瘦瘦的男人再度開口,他看着殊晚:“寶貝,你困不困?我們不玩打槍了,回去睡覺好不好?不然,我帶你去坐旋轉木馬,很好玩……”
殊晚有點困了,癟着嘴道:“你們把叔叔嚇跑了,我還等他送我回家。”她忽然覺得索然無趣,扔了槍:“我要去找他。”她轉身朝李三石消失的方向小跑,領頭人販撿回槍,別在腰間,翻身的時刻終於來了,他大步追上去,老鷹抓小雞似的把殊晚拎起,惡聲惡氣地吼道:“人小鬼大,你能耐了啊!”
他面目猙獰,凶神惡煞,殊晚被嚇到,弱弱道:“放開我。”
“放開你?”他一巴掌打在殊晚屁股上,“要不是看你值錢,老子把你屁股揍開花……啊——”
最後一聲是痛呼,他把殊晚打痛了,殊晚胡兩條腿亂踢,正好踢在領頭人販的襠部。
領頭人販痛得彎下腰,一毛孩子力氣怎麼這麼大?殊晚趁機逃開,她快哭了:“你們都是壞人,都是騙子!”順手搶了領頭人販腰間的槍,揮手朝剛才柔聲哄她的瘦瘦男人扔過去。
槍砸在瘦瘦男人的腦袋上,男人連聲音都沒發出,直接暈掉倒在地上。
殊晚轉身就跑。
她跑得很快,像只機靈的猴子朝巷口跑去。
“追啊!”領頭人販痛得縮在地上,有氣無力地發號使令。
剩下一個微胖的男人,看看暈過去的同伴,看看捂着襠部痛得無法起身的大哥,看看耳朵流血的兄弟,他覺得很邪乎,弱弱道:“大哥,要不這個孩子咱們別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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