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殷遠注視他良久,勾斜了唇,「羅硯,把歲賜找來,讓歲賜把方才周家三舅子要的東西備妥,要歲賜跟着一道上路。」

一旁的羅硯應了聲,大步流星離去。

殷遠直睇着周呈陽,目光緩緩地落在周凌春輕握住周呈陽的手……哼了聲,別開眼。

【第四章】

入夜,周凌春才剛穿上單衣,外頭隨即響起周呈煦悶悶不樂的聲音,「小姐,姑爺來了。」

周凌春聞言,趕忙將還濕着的長發用力地抹了兩下,再搭了件外衫才開門。

「相公怎麼來了?」她不解的問着。

她甫出浴,渾身還帶着濕,只要一走近她就能嗅聞到一股香味。

「不是要我履約?」他哼笑了聲,踏進她的房裏。

周凌春呆了下,倒不是忘了今日簽下的契,只是沒想到他會當晚就來履約,畢竟這人是有前科的呀。

關上門前,她羞澀地朝周呈煦使了個眼色,闔門回身,就見他已經褪去了外袍,嚇得她愣在原地。哪怕她早已看過數回秘戲圖,哪怕她早在腦海中演練過數回,但全都不如眼前這一幕來得震撼,尤其她又不小心回想起那晚偷看了他的裸體……

「你在想什麼?」殷遠回頭,瞧她粉頰生暈,不禁笑得惡劣,輕挑的一抹她滑膩的頰。「害臊了?」

「唔……」不算害臊,只是心跳快了點,有那麼一點失控。

「你有熏香的習慣?」他突問。

「沒。」

他想也是,因為她連髮油也不抹的,這一點讓他勉強生出與她共寢的妥協。

「你身上有股香味。」

「啊,你說的是這個吧。」她回頭從腰帶上取下一隻香囊。

殷遠接過一嗅,黑眸微綻異采。「這是什麼香料?」

「這不是香料,裏頭裝的是柚花。」她笑道。「每年的二三月之間,巴烏城的柚林會綻放白色的柚花,其香濃郁可傳百里遠,我大哥知道我喜歡柚花,每年三月都會從巴烏城託人把柚花送來,我把柚花晒乾裝在香囊里,香氣可以保存許久。」

「巴烏城有柚花?」他在巴烏城出生,直到十五歲那年才離開,卻唯有在離開的那一晚才聞到柚花香。

那晚,有個男孩救了他,如果沒有那個男孩,恐怕他現在還是生不如死,然而後來就算他有心尋人,也不知男孩姓名,加上連年戰亂,根本無跡可尋。

那麼多年了,說不準那男孩已死在戰亂中了。

「相公對柚花有興趣?」

殷遠回神,想了下道:「我底下也有香料的生意,多少有點興趣。」只要能攢錢的生意,他都想攬上一筆。

「喔,就是今兒個運往須寧城的香料。」

「我經手的香料全都是大內看中的珍品,價值不菲之外,香氣更是難以仿效,須寧雖是南方最大商城,但香料並不齊全,一趟須寧行利潤驚人。」最重要的是可以帶回須寧城特有的幾味藥材,那才是他最看重的。

「不過我三哥估算過了,他說想要趕在中秋回來是不可能的。」想起臨行前三哥始終冷凜的神情,她不禁嘆了口氣。

殷遠不自覺地看了她一眼。「我原以為你這個當家的還挺有氣勢的,但在你三哥面前,你氣勢很弱。」甚至,她一直跟在周呈陽身邊,語氣軟得像是在討好他。

「三哥是不一樣的嘛。」

「哪裏不一樣?」

「唔……就不一樣嘛。」她試圖朦混。

今兒個雖然三哥還是冷着臉,但至少會回應她的話,至少會看着她,和上回相比……唉,直到她死前,三哥都沒正眼看她一次呢,如今回想才知道三哥是個如此拗的人,竟然能氣上一整年。

不過,這次一切重來,一個月內就能逼着三哥和她說話,她真是聰明啊。

見她揚起恬柔笑意,教他想起她對周三舅子一直是這種神情,他莫名不快,直接往她的床一坐,問:「今晚你想怎麼過?」

她不解地皺起眉,瞥見他笑得惡劣的嘴臉,她小臉微微地發燙。「唔,就、就照咱們契上所寫的啊。」喏,不用她直白解釋一次吧,她寫得夠清楚了。

「那你先把單衣脫了。」

「我?」她拔高了音調。

「還是你打算就此作罷?」他一臉無所謂地道。

「這……當然不。」她硬着頭皮道。

她的勇氣在昨晚就用完了,誰再借她一點?可事已至此,怎能退縮,周家的女兒沒在怕的!

「誰允你吹熄燭火的?」趕在她吹熄燭火前,他涼聲阻止她。

「嗄?」不然咧?

「點着火,咱們瞧清了對方,別有情趣。」

瞪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她真的懷疑到底有誰能讓他打從內心的揚笑。抿了抿嘴,半晌,她撐着從容的假面,道:「你也得脫。」

她豁出去了!橫豎這事就是要袒裎相見嘛,沒道理她被看光,他還置身事外。

殷遠動手解着外袍,就連中衣也一併褪去,露出他壯而不碩的身形。「娘子,別急着看我,脫呀。」

看着他骨肉均勻的身形,尤其是那如刀鑿的厚實胸膛和窄瘦的腰……她想,也許她真的是色女,要不然她怎麼會轉不開眼?太丟臉了,她哪還有大家閨秀的矜持可言?

半晌,她強迫自己轉開了眼,目光落在他的肩、他的手……「咦?」她目光灼熱地定在他左手腕上的扁玉環。

玉環與其說是扁狀,倒不如說像是姑娘家所戴的玉臂釧,寬約男人的三指寬,玉色血紅,通體無瑕,是上等的翡玉,但那不是重點,那個玉臂釧……

殷遠順着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腕。「你是想說男人戴玉環不倫不類?」

周凌春回神,看着他好半晌才吶吶地道:「不是,我是在想……唔,你是不是……呃……」她腦袋一片混亂,連自己都厘不清,要她怎麼問?

可是那種上等翡玉相當稀少,尤其可以做成玉臂釧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那個玉臂釧是她的吧?

她記得當年和長輩們去巴烏城時,為了救一位小哥,她把玉臂釧送給了小哥,而他是當年的小哥嗎?說真的,她認不出來,因為當年對方滿頭滿臉都是血。

如果他真是當年的小哥,他會認不出她嗎?這些年她的變化有這麼大?思忖着,目光還是不住盯着玉臂釧,沒想到他會戴在手上,看玉臂釧貼合在他的手腕上,就算想取出也應該是取不出來了。

如果他真是那位小哥的話,這緣分可就太嚇人了。她竟然在死過一回之後才知道,原來她嫁的人可能是她曾救過的小哥。

「你到底想說什麼?」殷遠縮起手,厭惡她那專註的目光,彷佛她的眼可以看穿玉環底下的秘密。

周凌春眨了眨眼,揚起自己的左手。

殷遠看着她左手腕上戴着與他同色的寬玉環,不禁微愕。

這也太巧合得教人起雞皮疙瘩了。他眯起眼注視,發覺這玉質是相同的,就連色澤也相差不遠。

「你的玉環打哪來的?」不及細想,他已脫口問出。

也許藉玉環可以打探出他救命恩人的線索,只要有機會,他一定會報答那份恩情。

「這是我娘的遺物。」

「從何處購得?」

話中探詢的意味教她緩緩揚開笑意。「這是我周家的傳家寶,代代相傳的翡玉,因為翡玉極為稀少,所以我才會一直盯着你的手環瞧。」從他話中的探詢,發覺他曾經試圖尋找她,意味着他確實就是那位小哥。

她不禁笑開臉,只因她就站在他面前,他竟不知道她是誰。

「是嗎?」他垂眼思忖。

天下如此之大,在不知姓名的情況下,也許窮極他一生也尋不到一絲線索,更遑論是在連年戰火之後。

周凌春注視他不語的側臉,心想要是告訴他,她就是曾救了他的人,他會有何反應。也許如此一來兩人可以熟悉一些,可以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再不然她也可以藉此逼他以身相許……唉,太卑鄙了,這種事她實在做不出來。

她的玉臂釧戴在他的手腕上,襯得他的膚色更加白皙,既然這麼適合他,那就送給他吧,他要真是記不起她,那就算了。

兩人從現在開始培養感情,那是再好不過了,也許當初救了他,就是為了要續眼前的緣呢。

瞧,這緣分是恁地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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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房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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