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信仰
秩序騎士,秩序主神索繆最忠實的信徒,最虔誠的信仰守衛者。這個稱謂不僅僅代表着崇高的榮譽,同時也代表着整個奧勒姆王國的最強戰力,他們甚至被稱為“索繆之手”。
當戰場上的士兵看到峻河公爵帶領着由秩序聖堂騎士團組成的騎兵先鋒,彷彿一柄放射着奪目光華的利劍,風馳電掣般地刺入敵陣時,他們爆發出了更加驚人的戰鬥力。因為奧勒姆的士兵永遠相信,當峻河公爵與索繆之手出現在戰場上時,這將是一場必勝的戰爭。
然而,戰爭永遠都是用鮮血來成就勝利者的輝煌,名望只是後來的修飾。
最慘烈的撞擊在戰場兩翼爆發出來,骨骼的碎裂聲、戰馬的嘶鳴聲、沉悶的的揮砍聲,交錯在相遇而又分開的鐵流之中。飛濺的血液、殘肢混合著無數抬起而又落下的寒芒,猶如潮頭上的浪花,帶出一抹最殘忍的漩渦。有人甚至沒能發出一丁點聲響,便跌落馬下,徹底淹沒在這冰冷的角力之中。
沖在最前頭的西里安早已渾身浴血,精緻的鎧甲上蔓延着道道敵人的血跡,手中長劍劃出的弧線帶出一蓬蓬濃稠的血雨。
雖然由雇傭兵組成的叛軍騎兵無論是戰術素養還是單兵戰力,都遠遠不能和訓練有素的奧勒姆騎兵相比,但必須要承認,這些雇傭兵的確給西里安造成了一定的麻煩。
“必須加快速度解決這些雇傭兵,時間越久步兵方陣傷亡越大。”想到這裏,西里安猛地一揮長劍,只見他的盔甲上忽然閃出一抹淡淡的金黃-色光暈,本來覆蓋在表面的血跡隨之震散殆盡,周圍的秩序騎士頓時感覺精神一振,動作輕盈了不少。
這是高階秩序騎士才能釋放的群體祝福術,同樣,圍繞在西里安身旁的騎士們非常清楚地明白了西里安的意圖,戰鬥節奏瞬間提升了一個檔次。
就在這時,西里安突然發現叛軍騎兵中一個小隊正以極高的速度向自己衝來。與裝備混雜的雇傭兵不同的是,這個騎兵小隊盔甲齊整,隊形有序,為首的那名騎士一身暗灰色鎧甲,漆黑的斗篷在身後逆風飛揚。
距離越來越近,西里安身旁的一名秩序騎士也發現了對方的異樣,提起馬速擋在了西里安的前方迎了上去。
對面的騎士微微抬了抬頭。突然,西里安彷彿聞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那是一種讓人極其不適的冰冷。“小心!”公爵對着前面的秩序騎士大吼一聲,卻發現那名秩序騎士猛然一歪,脖頸間噴出一道殷紅的血箭栽下馬去。
沒等西里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灰甲騎士已經衝到了近前,他手中無光的長劍在空氣中彷彿帶出一道灰色的流光,砍向西里安的頭頂。
舉劍迎擊,西里安發現自己本應受到祝福的身體明顯有一絲僵澀。“這是?!”西里安心中一驚。
而後,一串碰撞的火花在兩把撞擊的長劍間迸發出來。身影相錯的瞬間,西里安看到了對方滿是倒刺的頭盔中,那雙冷漠的深藍色眼睛。
更讓西里安沒有想到的是,灰甲騎士顯然並不滿足於平局的結果。
就在錯身而過的一瞬間,對方反手一劍斬向了西里安戰馬的後腿。在一聲悲鳴中,峻河公爵連同他的戰馬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雙方的騎兵衝鋒並沒有停止,但都很有默契地繞過了兩人。好像奔流的河水中矗立的一塊岩石,一個詭異的空地在犬牙交錯的騎兵戰陣中突兀地辟開,彷彿這裏才是這場戰爭的中心。
藉著前沖的力道,西里安在着地的剎那很快調整身形,迅速轉身站了起來,將長劍立在身前,等待着將要到來的下一輪衝擊。
出乎意料的是,對方並沒有殺上來乘勝追擊,而是打馬立在遠處,默默地注視着峻河的公爵。漆黑的戰馬躁動地打着響鼻,轡頭上的銀飾叮噹作響,那柄無光的長劍此時正握在灰甲騎士手裏,冰冷的劍鋒筆直地指向大地。
西里安立刻明白了灰甲騎士的意思,對方不但要將他掀下馬,還要堂堂正正地殺死自己,而不是依靠乘勝追擊下的偷襲。
“多久沒有這麼狼狽了?”西里安苦笑着想道,然後摘下了自己的頭盔,緩緩地扔到地上,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品嘗着久違了的緊張,又或者是期待。
再睜開眼時,西里安已經退去了身為公爵的尊貴,此時他只是一位單純的武者。那雙清澈的雙眼好像永恆的峻河般堅定而又磅礴。
灰甲騎士似乎察覺到了西里安的變化,猛地一磕馬腹,整個人猶如一道妄圖吞噬一切的黑光般沖向了西里安。濃烈的殺氣撕扯着峻河的公爵,翻飛的馬蹄好像收割生命的鼓點,那抹黑色的披風似乎就要遮蔽所有生靈的希望。
西里安緊緊盯着這個平生僅見的對手,不敢有絲毫的放鬆。因為他知道,這個名聲不顯的騎士絕對有實力,也有決心殺死自己,在這片空地上進行的是一場不死不休的較量。
數道灰敗的氣息從灰甲騎士手中升騰起來,無光的長劍帶起扭曲的光斑再次划向西里安的胸膛。就在這時,一道屏障般的盾形光幕在西里安的手上擴散開來,灰甲騎士的長劍好像切到了粘土中一樣緩緩停滯,一道亮白色劍光從光幕後面斬出,帶起一道如霧的血煙。
時光走過一剎,金色的光幕如玻璃般破碎之後歸於虛無,錯身而過的戰馬已經無力承載它的主人,直直地沖向了地面,而灰甲騎士則被甩出了一段距離摔在地上。
“啪”的一聲,西里安左肩的盔甲應聲而裂,血肉模糊的傷口佈滿整個肩頭,細密的汗珠順着掛滿凝重的臉頰流下,他沒有一絲喜悅,因為這場死斗恐怕剛剛開始。
“哈哈哈!”一陣狂放的笑聲終於打破了這場無聲的決鬥。隨着笑聲,那道灰色的身影慢慢站了起來,“峻河的公爵,軍團的將軍,秩序教廷最偉大的騎士!這一串頭銜是否應該讓我感到心悸呢?西里安·薩瓦蘭迪!”
灰甲騎士一邊自語着,一邊摘掉了他的頭盔。那是一張在細密的黑色長發下越發顯得蒼白的臉,好像久不見光的病人一樣。一雙深藍色的眼睛放射出深邃而又冰冷的光芒,高聳的鼻樑下面是兩片薄薄的嘴唇,以及覆蓋了整個下巴的微青的胡茬。
這是一幅令人不安的臉孔,西里安甚至會聯想起都城中那些難纏的政客,但是與那些總在背後計劃着什麼的陰謀家不同的是,這個矯健的身軀中包含着一種難以描述的神秘,以及難以撼動的堅定與自信。
“我的名字在因你而死的生命面前不值一提。”西里安寒聲說道。
灰甲騎士聽完輕輕搖了搖頭,抬腳走到相對兩個人都比較安全的距離,然後優雅地行了一個禮。“不要這麼嚴肅,我的公爵。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索拉姆·巴托迪爾,混沌主神的忠誠信徒,薩丁自由軍的指揮官。”然後張開雙臂,面帶自豪地凝視着西里安繼續道,“怎麼樣?對這份禮物,尊敬的公爵大人,您還覺得滿意么?”彷彿這個地獄般的戰場,是他精心雕琢的傑作。
索拉姆的話語深深地激怒了西里安。“你就沒有一丁點愧疚之心么?多少個溫馨的家庭因此而破碎!多少個年輕的生命因此成為墓中的枯骨!你那十惡不赦的靈魂,死亡才是你應有的歸宿!惡徒!”西里安怒吼着揮起長劍,沖向了那道灰色的身影,金黃-色的光芒在他的身上浮動閃耀,律令般的符文在甲胄上時隱時現,那是象徵光明的秩序之力。
索拉姆不但沒有躲閃,反而迎了上去。然後,巨大的撞擊聲炸裂在兩人之間,交錯的氣勁捲起斷裂的青草四散開來,兩把長劍死死地頂在了一起。
面對着近在咫尺的西里安,索拉姆的聲音猙獰無比。“惡徒?我來告訴說你什麼是惡!他們不被收買,不畏脅迫,不講道理,不願妥協!他們只想看到世界毀滅!”說著,用力推開了西里安,“很遺憾,雖然特點相同,但是,我們的信仰則更加高尚!”
“收起你那偽善謊言!難道你的信仰必須要犧牲千萬人的生命么?主神在上,這就是你所謂的高尚?!”西里安憤怒地質問着。
“笑話,難道你口中永遠慈悲的秩序主神,竟然不允許世間的凡人選擇其他的信仰么?”索拉姆抬起左手,手中凝聚翻滾着一團濃烈的灰敗氣息,然後盯着西里安反問道。
“可以選擇,但是你們卻在叛國!”
“叛國?!哈哈!我聽到了一個多麼可笑的理由!”索拉姆的笑聲充滿諷刺,“告訴我!到底是信仰的衝突才讓你我以命相搏,還是尊貴的頭銜讓你必須剷除追求自由的叛軍?到底是索繆的意志讓你我不死不休,還是滾滾的金幣讓你舉起屠刀殺害薩丁的平民?在死亡的虛無中好好考慮這兩個問題吧!我的公爵!”說罷,索拉姆猛一揮手,那團灰氣好像被賦予了生命般化成數道煙箭射向了西里安。
西里安顯然沒有想到眼前的變化,立刻舉劍想要斬斷那些灰氣,卻發現它們觸之即散,卻又立刻重新聚攏,然後一圈又一圈地纏繞住了自己的身體,將自己死死地束縛在了原地,無論怎麼掙脫都毫無效果。
“死吧!”衝到近前的索拉姆高喊着,舉起長劍斬了下來,彷彿下一刻就能看到西里安倒在血泊中身首異處。
就在這時,西里安吃力地將手舉過頭頂,猛地攥緊拳頭,一個圓形光罩突然在他的頭頂如幕布般降了下來,將他扣在當中。預想中的一幕並沒有出現,索拉姆的長劍不但沒有砍到西里安,反而被那個光罩高高彈起。
“死的是你!”就在那個擋住了致命一擊的光罩消失無形的瞬間,西里安低吼一聲,一劍刺向索拉姆暴露出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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