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樣一個精於馬術的大人物,兩個月前竟然在京城近郊狩獵時摔馬,還當場死了。
而他,真正的他也死了,重生到皇甫戎身上,所以皇甫戎活了過來,他成了皇甫戎。
他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從其他人話語中的蛛絲馬跡,才稍微了解事情經過,但仍無法接受,可眼前這丫鬟卻彷佛彈指之間就想明白了,照理說她該直接昏過去,然而她非但不驚駭,還直問他是何方神聖。
不過他是什麽人,自然是不能告訴她的秘密。
他冷然看着寄芙。「你家王爺能去哪裏?不就在你面前。」
寄芙有些莫名其妙的瞅着他。怎麽說風就是雨,明明是他自己說他不是王爺的,難道是……元神歸位?
「王爺!您在哪兒啊?」
遠方傳來吵嘈的聲音,伴隨着紛至沓來的腳步聲和忽明忽滅的燈影,想來是有人發現主子爺不見,來尋人了。
皇甫戎忽然眸現狠戾,低聲威嚇道:「管好你的嘴,要敢亂說一句,你就死定了!」
寄芙張了張嘴,又默默地闔上,可是有些話不說不行啊,她只好鼓起勇氣,指着地上動也不動的周平,問道:「王爺,您知道那是誰嗎?」
皇甫戎不自覺皺起眉頭,他雖然重生成了皇甫戎,但他並沒有皇甫戎的記憶。
他不動聲色的看着她。「不只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的想法,做為一個下人,腦袋不需太過活泛,不要想不該想的事。」
寄芙忽然覺得毛骨悚然,看來她猜測的沒錯,有個人附身在王爺身上了,以前的王爺不會這麽說話的,但隨即轉念一想,那人應該不是故意要附身在王爺身上,可能是有什麽迫不得已的理由,況且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內心的惶惑自然不在話下。
她咬咬唇,忽地將視線投向他,認認真真地道:「王爺,那是王府大總管的孫子周平,大總管溺愛孫子,而您素來看重大總管,決計不會因為奴婢就出手殺了他。」
皇甫戎的眉毛挑了起來。
這個丫鬟倒有意思,膽識也好,從前服侍他的宮女,可沒有一個如她這般直言敢言的。
「還有沒有?」他雖然應得不咸不淡,眼睛卻不由自主微微眯了起來,緊瞅着她,眼神之中有抹常人看不見的凌厲。
她看似是在幫他,但也可能是在套他的話,前世的他能夠坐上龍椅、坐穩龍椅,就是因為他從來不輕易相信任何人。
「呃,是還有。」攸關人命,寄芙略一沉吟,便朝他跪了下來,懇切地道:「回王爺的話,依奴婢看,您中了劇毒,癥狀便是一日裏清醒的時候只有兩個時辰,其他時候都頭疼難忍,雙腿亦會有巨大疼痛不良於行,若再延誤治療,恐怕命在旦夕。」
「你這丫鬟倒是知道得不少。」皇甫戎的面容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心下也不得不暗暗吃驚,一個王府的小丫鬟罷了,竟有如此見識,他倒是小瞧了。
確實,這兩個月來,他每日清醒的時候約莫兩個時辰,有時候更少,而雙腿也不是時時能走路,更多時候他被迫在床上吃喝拉撒,這點令他非常火大,每日穿流不息的太醫全都診治不出什麽名堂,要他重生來當個廢人,不如當初讓他死了算了,他可受不了當一個廢物。
既然這丫鬟能識破他的來歷又不驚恐逃走,還能在他面前侃侃而談,怕是滿府也找不出第二個了,或許能為他所用。
「起來吧。」皇甫戎打量着她,長得倒是不錯。「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寄芙。」寄芙規規矩矩的答了。
這時,遠方尋人的叫喚聲更近了,燈影也越來越清楚。
她伸長脖子張望着。「王爺,是來找您的。」接着,她神情不安的又瞥向躺在血泊中的周平。
他神色一凜。「聽好了,等他們過來,你便將這個叫周平的如何強迫於你,痛哭流涕、聲淚俱下的說了,本王是為了救你才下的手。」
寄芙使勁點頭。「奴婢明白了,官逼民反,宋江上梁山。」
皇甫戎一愣。「也不至於。」
她從容不迫地道:「奴婢也無須加油添醋,周大哥欺負奴婢是事實,若是沒有王爺相救,奴婢此刻已咬舌自盡,成了一縷冤魂,受王爺一劍是他罪有應得。」
他不禁又看了她兩眼。「你膽子倒大,一個熟人死在眼前還能面不改色。」
「死?」寄芙有些吃驚。「依奴婢看,他並沒有死。」
【第二章破格升遷】
周平果然沒有死,只是傷勢嚴重,大夫說了,盡人事聽天命,讓大總管備好棺材,隨時準備辦後事。
大總管周海對於孫子被主子爺一劍刺成重傷一事,絲毫不敢有半句怨言。
得知孫子是因為要玷污寄芙被主子爺撞見,主子爺才出的手,他更是對自小看大的寄芙有滿滿的愧意,而這件事因為牽扯上王爺,也鬧得滿府皆知了,下人們皆當茶餘飯後的談資,談得可熱絡了。
周海心裏明鏡似的,寄芙本就回絕了孫子的求親,經此一事,她更不可能答應嫁給孫子,而他也沒臉再對寄芙說親了。
雖然沒臉提親,但賠罪還是要的,如今孫子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他自然要代替孫子向寄芙賠罪,於是備了一些補品親自尋到南院來,常嬤嬤雖然只是二等管事婆子,但見了他也沒給好臉子看。
「早說過你不能那樣慣着周平,你偏要寵,如今寵出禍端來了,看你還悔不悔!」常嬤嬤和周海年紀相當,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再加上寄芙讓她服的葯,她的高熱早就退了,數落起人來毫不客氣。
周海深深嘆氣,懊悔不已。「嬤嬤說的對,都是我不好,如今只盼他能挺過去,等他好了,我一定嚴加管教。」
寄芙見周海才兩天已經憔悴得像老了十歲,要是周平死了,恐怕他老人家也熬不了,怕會跟着去了,於是她忙去房裏取了兩顆藥丸子和一小瓶藥草膏出來。「大總管,這是我自己做的草藥丸,要是您信得過我,就讓周大哥化水服了,這藥草膏一日兩次抹在傷口上,不須包紮。」
周海激動的接過,感激的道:「謝謝你!芙兒!真的謝謝你了!」
他知道這小丫頭很有些偏才,時不時都能幫府里下人治些小病小痛,也都有成效,雖然不指望她能救活孫子,但此時連大夫也束手無策,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其實,最令他感動的是,她此舉無疑是原諒孫子了,雖然大抵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但至少孫子若是能活下來,他也不必狠心將唯一的孫子逐出王府了。
常嬤嬤在旁邊嘖嘖嘖地搖頭。「瞧瞧,這孩子就是這麽善良,以德報怨了這是,但願周平以後能好好做人,不要再干那些下作的事兒了。」
「是啊,嬤嬤說的沒錯。」周海很是尷尬,他清了清喉嚨,才又續道:「其實我今兒個過來是有件正經事要說。」
常嬤嬤與寄芙均是眼也不眨地看着周海,兩人都想不出他要說什麽正經事。
周海正色道:「從明兒起,芙兒調到上房當差。」
寄芙嚇了一跳,忙胡亂搖手推辭道:「大總管,真的犯不着這樣!」
想來是大總管對她有愧才將她調到上房,雖然上房的月例銀子多了些,但她在南院逍遙自在,也覺得挺好。
周海可不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他急忙澄清道:「你誤會了,不是我的意思,是王爺下令升你為一等大丫鬟,要你到飛騁軒服侍。」
「王爺?」寄芙的心猛地直打鼓,暗忖着,那個何方神聖把我調到飛騁軒要做什麽?
常嬤嬤倒是眉開眼笑的。「哎喲,我們芙兒總算熬出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