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今日已然是難得的晴天,太陽遠遠掛在天邊,有種疏離的溫暖。

疏離的太陽照耀着這家小小的麵店,此時僅有四五個客人,就連老闆也打起盹來。

然而江湖就是江湖,從無安歇之時。

即便在這家小小的麵店裏,也有兩三個江湖人在談論着最近的幾件大事。

那位無名劍客帶來的風波還未平息,踏沙幫又出了大事。先是有兩個十分重要的幫會成員被殺,隨後踏沙幫的副幫主又死在了自己女人的手上。

原本的踏沙幫雖然行事低調,但它不知何時起竟成了武林中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近來出了這樣的事情,踏沙幫的幫主自然震怒了。他竟懸賞一萬兩白銀,只求知情者能夠透露些許消息,才好替死者報仇。

那些江湖人嘖嘖驚嘆,一邊感慨於踏沙幫幫主的大手筆,一邊幻想若是自己領了賞金,又要如何花掉這筆錢。

一時之間,這些相識不相識的人紛紛熱絡地聊起天來,唯有角落中一位白衣似雪的純陽道長並未說話。他脊背挺直,一絲不苟地吃着一碗陽春麵。長長睫羽微微垂下,似要融進那蒸騰的熱氣中,竟有了幾分飄渺不定的仙氣。他只是淡淡掃了那些江湖人一眼,其餘人不知為何竟立刻壓低聲音不敢大聲說話。

這純陽道長好看是好看,就是眼神忒冷淡。他遙遙瞥你一眼,似有無形利刃停於眉間,十足危險。正在打瞌睡的老闆悄悄睜開了眼睛,他不知為何嘆了口氣。

那純陽道長好似有些滿意,這才慢條斯理地繼續吃着那碗並無太多葷腥的陽春麵。他吃面的姿勢極好看,手指纖長動作舒展,幾乎能叫許多姑娘看呆了眼。

可在場的都是一些三大五粗的大漢,他們雖被那純陽道長氣勢所懾,卻是既敬且畏。片刻之後,他們就權當那純陽道長不存在一般,繼續談天說地。

這時門外卻走進了一個身背兩把劍的藏劍弟子來,他一身明黃衣裝華貴而豪奢,俊美面容上竟無一絲笑意。這藏劍弟子先是皺了皺眉,隨後在望見那純陽道長時立刻眉頭略略舒展了兩分。

他直截了當坐在了那純陽道長對面,一瞬不瞬望着那人,卻並不開口說話。

這兩人究竟是舊識還是仇敵?瞧這藏劍少爺的眼神狠厲而冰冷,怕是結仇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老闆心中一時也沒有底氣,他竟不敢上前搭話,只能暗暗期盼這兩人若是在店裏打起來,千萬記得賠銀子。

“故人前來,你就是這麼招呼我的?”葉逸文嗤笑了一聲,他揚了揚眉繼續道,“看來你最近過得不大好,竟只能吃一碗陽春麵,倒不知你留着那麼多銀子幹什麼。”

唐無澤卻並不理會這有毛病的藏劍弟子。他吃完了這碗麵條,放下筷子之後,終於紆尊降貴地答話了:“你又算我什麼故人,頂多算一個數面之交的陌生人罷了。葉公子若是想算算我們之間的舊賬,我自當奉陪。至於我過得好不好,與你並沒有半分干係。”

葉逸文卻忽然笑了,他本來就生得好看,這一笑越發眉目舒展無比俊美。他冷冷道:“不過嘴硬罷了,你同那姓曲的五毒弟子之間的恩怨情仇,我卻知道得一清二楚。原來你也曾有過那一段過往,倒是可惜了……”

這藏劍少爺莫不是腦子壞了吧?唐無澤竟能從這人方才的話里,聽出那麼些微一絲彆扭的關心之意。上次見面時,葉逸文還給了他一記鶴歸孤山,恨不得將他砸個七零八落方能解恨。怎麼這回一碰面,就好似換了個人一般?

唐無澤並不答話,他只是淡淡望了葉逸文好一會,若有所悟似有所悟。

在他沉凝目光下,一切隱秘與綺思似都無從遁形。葉逸文的心不禁跳得快了些,他繼續冷聲道:“你的過去與我並無太大關係,我只是覺得若是你就此自暴自棄太過可惜,我也就少了一個好對手。”

“一個要你命的好對手么?”唐無澤忽然微笑了,他揚了揚眉道,“曲天鳴的事情與我已經毫無關聯,橫豎不過多了兩個仇家,倒要感謝葉公子關心。”

那微笑是冷淡而疏離的,即便冷也是隔着一層薄霧,瞧不清望不盡。葉逸文有些恍惚了,他突然想起以前這人也曾對他這般有禮而平淡地微笑,君子之交淡如水。

本來已經熄滅的那簇火焰,忽然死灰復燃星火燎原,不過剎那花火卻再也無法遏制。他明知這唐門殺手是個再混賬不過再冷血不過的人,可他卻始終無法做到看破放下,直至劫難加身逃無可逃。

葉逸文閉了閉眼,在心中狠狠責罵自己。沒出息,簡直沒出息。何至於為了一個心中沒有你的人,神魂顛倒夜不能寐?他甚至不知道這人真正的面容是什麼,也不了解這人的身世與秘密。可葉逸文就這麼直愣愣地陷了下去,萬劫不復無法掙脫。

若非劫難與冤孽,他又何至於碰上這唐門殺手?得知這人遇到了麻煩,葉逸文不辭千里而來只為瞧瞧他好不好。彷彿唐無澤若是活得安閑自在,他也能安心一般。

“我聽說前段時間在蘇州城有好多人圍堵一個唐門殺手,便猜測那人是否是你。”葉逸文睜開了眼睛,他字字斟酌小心謹慎,可說出的話毫不留情,“現在看你完完整整的,真是禍害遺千年。”

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這樣那唐門殺手便不會看穿他脆弱之極的內心,也不會出言嘲諷再讓他心碎一回。想自己自出生以來萬事順遂,又何時吃過這樣的苦頭?葉逸文簡直想苦笑了,可他終究握緊了手,忐忑不安地等待那唐門殺手的答話。

幸運的是,那唐門殺手竟好似對他的心思一無所知。

“有勞葉公子惦記,不知你的劍法可否精進了?”唐無澤閑閑問道,“這世間有許許多多的劍客,卻只有一個西門吹雪。絕大多數人都並無天賦,卻非要在劍法一道上虛擲光陰執迷不悟。我瞧葉公子再練上二十年劍,方能及得上你師父。但若是比起藏劍山莊大莊主來,葉少爺只有投胎重來一次了。”

這人說的又是什麼話?他的天分連師父都稱讚過,又有哪裏差勁了?葉逸文心中卻有些安定了,他冷笑一聲道:“簡直可笑,若是我沒有練劍的天賦,這世上七成劍客都要自慚形愧地抹了脖子。你這人還同以前一般,嘴毒心冷再差勁不過。”

“我是什麼樣的人,葉公子不是早知道了么。”唐無澤氣定神閑地說,“劍者,百兵之君。鋒銳至極卻也優雅從容,練劍的人就應當這般心志堅定,不為外物所動。一個練劍的人若是連自己都不相信,他也就辜負了自己的劍,這點葉公子倒是頗有天賦。”

唐無澤說話的聲音雖不大,可周圍卻寂靜了一剎。在那些江湖人看來,這純陽道長對劍道的理解真是知之甚深頗得真意,真不愧是純陽宮的道長。那些江湖人讚歎了好一會,才繼續討論踏沙幫的賞金與最近的江湖消息。

也只有葉逸文能從這人話中聽出,那暗含的嘲諷之意。與其說唐無澤是誇他心志堅定不為外物所動,倒不如說是刺他狂妄自大着實可笑。不知為何,葉逸文卻恍惚想起那一晚的月色,與那月色下恍然如白雪的純陽道長,如同一個美夢一個幻影。

葉逸文卻又與這人重逢於日光之下,那張清逸如仙的面容映在薄而淡的日光中,依舊容色懾人不似人間之人。他怔怔發獃了好一會,竟不知說些什麼。

自他遇到這唐門殺手以來,次次敗退一直吃虧。葉逸文不僅賠上了二十萬兩銀子,還不知不覺賠上了他的一顆真心。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葉逸文不是不憤怒不是不惱恨,他也曾想過殺了這人一了百了萬事安順。可不知何時這唐門殺手竟在他心中牢牢生了根,砍不破斬不斷。上天真會捉弄人,真是好一段孽緣。

既然避無可避,那就索性直視內心斬破顧忌,一切又有什麼難處不能直說?這唐門殺手雖然嘴毒心冷又愛財,可葉逸文卻也能寵得起擔得下。原本葉逸文也不明白自己為何一聽到那唐門殺手遇到麻煩,就心神不寧挂念於心,可現在他卻瞬間明白了。

葉逸文喜歡上了這個唐門殺手,不管這人真容如何身世如何,有何過往與難言的苦楚。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不知不覺間已然連綿難分無從解脫。他定了定心神,鼓足勇氣將手放在唐無澤右手之上。

那唐門殺手只是淡淡地望着他,並未掙脫卻也並未答話。

只要不掙脫就是有希望,葉逸文終於開口道:“我,我對你……”

他話音未落,門外卻忽然闖進來十幾名黑衣人來。那些黑衣人各個目含精□□息悠長,一望便知定是武藝高明之人。

為首的黑衣人一瞧見唐無澤,立刻喜形於色,他微微鞠了一躬道:“事出有因,還請這位純陽道長同我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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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劍三]我有特殊的拉仇恨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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